副標：有些酒精用噴的是拿來消毒跟清潔，有些用喝的可以洗滌心靈。

那天是強力寒流來襲的晚上。
餐廳打烊後，我留下來做清潔。
刷地、洗油煙機、擦爐台——那些怎麼擦都還是油膩的地方。
輪到我值班，就這麼回事。
.

我拿著強力去油靈，邊哼著歌邊往爐台縫隙猛噴。

沒想到罐頭沒有鎖緊。像自走砲一樣噴了我一身，其中一部分鑽過圍裙縫隙跟衣物間隙，準確地命中了下體．

先是一陣刺痛，然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麻與辣的交錯感。

接著是流眼淚式的跳腳，但因為地板太滑，沒敢真的跳，只能在原地以一種尷尬的頻率抖動雙腿。

試著沖水，但氣溫只有 8 度，而店裡只有冷水跟滾燙熱水．

於是我站在不鏽鋼水槽前，用一條抹布擋住玻璃窗邊的縫隙，開始沖洗——五分鐘、十分鐘...

我一邊沖，一邊想：這到底是痛，還是凍傷？還是兩者兼具？

下體漸漸失去知覺.

心裡想，這件事只能交給急診室了。

就這樣火急火燎到了醫院，下半身半濕半乾地進了急診。

看診的是女醫師，看起來年紀不大，旁邊還有兩位實習護士。她們都戴著口罩，但可以感受到問診時候她們正在努力不笑。

「你是怎麼受傷的？」

「強力去油靈，清廚房的時候不小心噴到…呃…」

「噴到？哪裡？」

「下面。」

她點點頭，像在聽某個小孩把理化實驗做錯的報告。

她請我躺上病床，然後說：「要消毒一下，會有點刺痛喔。」

我心想：「希望我還有知覺。」

實習護士拿出一瓶看起來很像剛才凶器去油靈的噴劑。
我一度懷疑這是某種整人節目橋段，一面努力說服自己：「要相信專業。」

她冰冷手套還顫抖著；這讓我的心更是涼了半截．

護士們一陣尷尬跟手忙腳亂處理完後，醫生說需要冰敷，然後又提醒我：「不要熱敷，不要摩擦，不要穿太緊的褲子；還有要休兵一陣子．」

我點點頭，慶幸的鬆了口氣．
才想到急診室滿滿的其他人也都參與了全過程，至少是聽到．
後悔不該把安全帽給拿下的，至少該帶個口罩．

走出醫院時是十點多，吹著寒風走在稀疏的街道上更顯得淒涼。

正巧路過一群大概是國中生年紀的小孩，看到我走路一拐一拐，其中一人低聲笑出來：「欸你看，那個人下面一大包耶。」「大到重心不穩耶！」

我沒有回頭，只想趕快回家。

第三章的註腳：
致敬每個留在餐飲業打拼的，大家都是真正的勇者．
我也算一個，受傷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