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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哪裡去?在公視劇展撞見台灣生猛文學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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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這回事】
  不知何時開始,我不自覺地關心純文學已死的事,彷彿關心著自己的未來一般,很好笑。
  出版蕭條資訊爆炸人人自媒體的世界,睜眼瞬間同步螢幕亮起,我們這一代(精準來說已經是下一代),將平凡凝結出不朽的文學在哪?
  後來我,竟然最常在公視的大小劇作中,撞見台灣生猛文學之力。(於是只會拿筆的人加倍地苦樂參半了)。
  文學的真實越過了觀眾對新聞報導與訪談節目可能過主觀或不實的疑慮,以虛構的載體盡情揮灑、生動刻畫,語氣或許溫柔敦厚但後座力更強──這就是文學之力──觀眾擦撞了海明威的冰山所震動的,不只是大腦皮質,還有藏在冷凍庫深處眼不見為淨的、接近存在根基的東西。
【公視學生劇展:入世】
  我很喜歡這個作品。主角是印尼移工莎莉,在鄉下照顧著兒子在國外且沒有孫子的阿公阿嬤,短片中細膩地釋出莎莉比家屬更像家屬的日常細節。阿公死了,在家鄉衰老生病的親生母親等著莎莉趕回印尼照顧,剩下把莎莉當作女兒對待的阿嬤一個人怎麼辦?
  靈堂前,阿公的哥哥以逝者唯一血親的身分開罵、指著「妳們這些嫁過來的外人」表示不滿,在遺像面前叫莎莉跪下、練習哭喪,莎莉跪在地上搖頭說:「阿公他不要這樣」......自此,有文化差異的移工與親生兄弟形成對比,心與心的距離被觀眾與片中死者冷眼看穿。
  告別式上,莎莉在清涼舞孃扭動的身軀、與孝女的擴音器哭聲之間,一個人坐在家屬的位置靜靜哀悼。悲傷的真與假、鬧與靜、親與疏,在片中交織出令人反思的張力:家族成員彼此交集的真相,誰為誰付出、誰又連累誰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公平,更遑論什麼善惡有報、愛恨相抵;至於未來不婚不育的我們離世時將會怎樣地冷清,非不婚不育者恐怕也相差不遠。
【折磨】
  然而冷清不是我害怕的,告別式的尷尬只會讓生者惱羞。因此,比較可怕的永遠是「生」而非死。例如我以為,和我一起看完這部片而感受到短篇劇作之力的父親,會對於我所關心的、文學之類的東西,多一些理解或肯定,他卻語帶缺憾地說:「要是當初妳繼續念農學院不要轉文科的話......我前陣子看到電視上幾個農委會的主管啊,都妳這年紀的女孩子。」
  原來他擔心的,還是我將迎來孤獨且困苦的老年。身為父母的人往往不了解,越是擔心,你的孩子就越不幸。曾經身為人師的我的人生,依然會、被心目中強大且無可取代的父親否定。
  「年輕人懂什麼,根本不該讓你們自己決定。」於是他不只否定我,還怪罪他自己。

【以愛之名】
  這類簡直就要抹殺我的自我的、父母的真實心聲,我一度憤怒回擊過、也自我懷疑過,甚至在我極少數的學生身上看到戲碼重演(畢竟這種觀念過時了),但我這回平靜地聽他說。
  雖然我們多少都背負著以愛為名的枷鎖無以掙脫,幸好還可以學習:不必致力於讓所愛之人理解自己全部的價值觀與抉擇,這種接受是強求來的。或許我們該幫助的是彼此的死:
  藏在日常之下的那些小小遺憾,日復一日,像某種波紋或色澤浮現於表層,在我們的臉、說話的語氣、或不覺的嘆氣聲,想忽視卻還是看見。直到有一天,我們有人先走一步,獨自的、無例外的。
  然而,那些遺憾始終來自於個人期待。我們看到、不代表就要達到,想藉由達成全部期待來幫助所愛之人不再遺憾是不可能的,或許可以適度讓彼此知道,這些期待來自於哪裡;而我們自己也有對自己的期待要處理,兩者可以相互檢視但不可混為一談。
  於是我猜想,若一點一滴減少自己心中的遺憾(可以讓身邊的人知道很好,不懂也罷),從直面自我而慢慢長出的內在力量,或許有一天能支持我自己、並陪伴所愛之人,面對彼此相伴的最後一段路。
【後記】
  不只公視人生劇場,學生劇展的許多作品都很精彩,這些被選入的作品能以一定的文學深度揭示社會多元現象,讓更多人得以貼近「某些人」的生存感受,並從看似遙遠的距離,發現我們其實如此接近。
  或許是與國族舊傷累積了不好不壞的距離,沒有最糟只有更糟的問題又接連冒出,首當其衝的新世代對台灣社會現象的關心很直接、勇敢而具體。但願我們越漸敞開的土地真相,得以滋養出根植於事實的認同,一代一代茁壯,冬去春來,不再有無以言說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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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冰塊
藍冰塊
朋友,我來到這個世界,應該是,為了玩耍,還有看看你的世界/故入歧途:駐店 D J 、高中教師(已辭)、學測閱讀及作文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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