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路旁的隱形人：舊金山的無業遊民

2018/11/27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撰文：張恩睿

前言

「舊金山，世界科技之都，政商名流、科技新貴無一不爭相湧入；舊金山，帳篷林立，宛如都市露營場，一個個無助的人被迫聚集、共同生活。」

人們一聽到舊金山或許腦海中浮起的是雄偉壯麗的金門大橋，又或是新創產業如雨後春筍冒出的科技城市呢？筆者有幸在舊金山讀書，發現舊金山不只擁有外界想像的光彩，同時還有嚴重的無業遊民問題，讓人不禁對於這個國際城市中所存在的隱疾有所好奇。

舊金山，一個無法入住的城市

這一切都是起源於舊金山高不可攀的房價和政府無法支持的社會住宅系統。雷根（Reagan）時代的美國，籠罩在新自由主義的氛圍下，使得一個削減所得稅23%的《一九八一年的經濟復甦減稅條例（Economic Recovery Tax Act of 1981）》在國會正式通過。雖然這讓美國的經濟在短期內迅速成長，卻也造成舊金山社會住宅賴以為生的聯邦補助款（federal funding）遭到腰斬，從1978年的1170億美金降至1983年的250億美金，使得無法付起房租的低收入人民被迫露宿街頭。

隨著時代的演替以及政府補助款不夠因應社會住宅的狀況下，一個一個餐風露宿的無家者從短期的無業遊民被迫成城市的長期無業遊民。而這個情形並不只出現在舊金山，美國各大城市，包含紐約和波士頓都有此類問題，甚至該地的遊民和居民比例還比舊金山高。然而不同的是，這些地方的遊民相較於舊金山露宿街頭的比例較小，這使人對舊金山提供遊民住宿的政策產生疑惑，別的地方可以使露宿街頭的遊民維持較低的比例，那為什麼舊金山不行呢？

▲ 舊金山市政府旁的街友圖。
圖片來源

舊金山，一個阻止露宿街頭的城市

舊金山並非缺乏資金，而是政府政策的矛盾讓政府一方面想要安置這些遊民，卻沒有給他們任何維生的方式、或是任何安置的住宅，使得政策無法發揮作用，問題也拖到現在都還沒有辦法解決。舊金山的貧富差距是全美第二大，僅次於亞特蘭大，該地嚴格的都市計畫法令和仕紳化（gentrification）更加深了鴻溝，使得房價不停飆漲，且同時迫使低收入戶逐漸離開原本的住所。雪上加霜的是在吸引各地人才的近十年中，舊金山只有批准移入人口一半的建案，造成一般房屋供不應求——更何況是便宜的住宅。另外，舊金山也關閉了城市周圍的資源回收廠，影響了一些像臺灣一樣常見依靠資源回收維生的人口，間接減少遊民能透過社會流動翻身的機會。而舊金山在此同時又通過禁止在路邊搭帳篷的Proposition Q，讓許多遊民只能依靠非政府組織的救助或是少部分透過政府資源勉強度日。

這種詭譎的政策矛盾引起了聯合國大會（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的特別報告員（Special Rapporteur）—專門調查全球人權情況特別單位的注意，並在今年九月發表了一份關於〈適當生活水準權所含適當住房及在此方面不受歧視問題〉的報告書。內容令人驚訝的將舊金山的遊民居住權和印度德里、墨西哥城的貧民窟相提並論，且以同樣的篇幅書寫各城市的問題。內文提及：「在美利堅合眾國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和奧克蘭，特別報告員親眼看到，當局企圖通過拒絕供應飲用水、環境衛生和保健服務及其他基本必需品，不讓居民繼續留在非正規住區或臨時營地。」這短短幾句話便點出舊金山——全世界億萬富翁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長久以來的癥結點。

儘管充斥著許多的矛盾，舊金山仍然在試圖解決著困擾這座城市三十幾年的問題。前任舊金山市長Gavin Newsom執政下的「十年計畫（Ten Year Plan）」便是政府做過最大的努力。十年計畫是Newsom在自己推動的「Care no Cash」政策中帶領建設遊民庇護所的基礎上，更加積極的處理遊民不同的生活面向，包括建設3000間支持性的房屋（supportive housing units）和處理遊民毒品及精神疾病的基本照護診所。

當地也有眾多的非政府、非營利的團體在試著解決這個問題，筆者許多的朋友便投身於此類的志工服務中。透過他們轉述，供給午膳是一個最常見的服務方式，也幾乎是每日都有這些活動，幫助遊民們度過一天。在這其中有意義又有趣的過程是實地造訪這些遊民，並在發放午餐時和他們閒聊幾句，聽他們的故事或背景，進而了解他們的苦楚和無奈。

雖然非政府組織和以往的政策仍在實行中，舊金山的科技企業和居民並沒有要停下解決遊民問題的打算。今年美國期中選舉和臺灣一樣都有綁公投的狀況，其中和遊民議題相關、宣傳十分積極的一項便是Proposition C (Prop. C)。這項公投提出藉由加稅來支持建設新的住宅、提供心理健康的諮詢和治療與減少路上污穢的累積……等要點以妥善協助遊民脫離無家可歸的情形。這個公投案獲得目前舊金山最高建築——Salesforce Tower——的最大持股者以及共同執行長Marc Benioff的支持，路上也可看到中文、英文和西班牙文的文宣，都是期望這項公投案的通過會帶來舊金山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