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絲‧尾關《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不知,是最親密的。我還在等妳

2015/05/14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喂,慈幸阿祖,要活多老才能真正變成大人?我指的不是身體,還有心靈。」奈緒馬上傳簡訊問在寺廟裡104歲的阿祖,一會兒,阿祖回「105歲」,哈哈哈…16歲的奈緒本來以為阿祖是她認識的人當中唯一真正的成熟的「大人」,顯然地,阿祖很會開玩笑呢!
阿祖的話很有療癒性,很有挑戰性,很清楚,也很難懂,我想這是作者露絲‧尾關在新書《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刻意安排,她的「戲份」不多,但她的話,她的「禪」,她的態度卻影響書中大部分人對「活著」有所解脫般的領悟。她是個偉人嗎?才不是呢!阿祖是個會寫詩的尼姑。
簡介上對作者露絲‧尾關(Ruth Ozeki)的描寫,她出生於美日混血家庭,目前是電影製作人、小說家與禪宗講師,完全符合《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創作條件,她在留日期間涉獵日本古典文學、花藝、能劇,她的小說一如她的職業之一像拍攝紀錄片。我不知道露絲‧尾關是不是非常喜歡日本,故事裡除了主角們陷入谷底的生活困境,並交替著二次世界大戰的傷痛,用兩個可能《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不能活」的「存在真實感」,引出一大堆耐人尋味的「命運」,大自然生物的奧妙,複雜的物理學,回歸到高深不可亂猜測卻讓人舒服的「禪」學。說實在的,讀來,有點讓我意外的「玄」。
「嗨!我叫奈緒,是個時光的存在。…時光的存在就是一個人活著的時間。….你好奇地想著我。我好奇地想著你。你是誰?在做什麼?…這都不重要,因為當你讀到這哩,一切不再相同。….這其實是我人生最後幾頁的日記,而我好奇妳會不會繼續讀下去。」
《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大概的架構是,因為要照顧失智的母親和讓慢性病丈夫恢復健康,美國小說家露絲(作者用自己的名字耶!)一家人搬來加拿大的小島過日子,她無意間在沙灘上撿到一個擁冷凍塑膠袋裝著的Hello Kitty便當盒,盒裡裝著16歲的日本女孩奈緒的三樣東西:
◎一疊手寫信(日文 1944-1945),其中有個油紙袋裝著法文信。
◎褪色紅色裝訂書,書面是法文《追憶逝水年華》,換上書頁是奈緒手寫字日記
◎不動的古董錶(日文 4 7 3 8 7)
小說裡是「奈緒」寫日記和「露絲」讀日記穿插的文體。
奈緒從美國轉學回日本,她的生活從天堂掉到地獄。她找不出可以繼續活下去的理由,身旁有精神不太對的母親,比她還想死的父親,學校裡被極盡殘酷霸凌…那年夏天她被帶往寺廟跟曾祖母過暑假,跟104歲的慈幸阿祖變成了「朋友」,有可以傾訴的對象,學了靜心的禪坐,也「認識」了日記裡的春樹1號舅公,神風特攻隊為國自爆捐軀的英雄,這一切曾經稍稍給了她點勇氣,卻在回東京學校裡又遭受更大的屈辱。奈緒不想活了,她決定死前做件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把「所有」的骯髒事和奇遇記寫下來,畢竟學禪的尼姑慈幸阿祖對她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人,特別的存在。
露絲每天讀一段給丈夫奧利佛聽,漸漸擔心奈緒的安危,她還活著嗎?小島上的人情和八卦,串起露絲解開法文和日文信件的謎題。她也藉著網路搜尋,希望拼湊出奈緒和她的家人「真實」存在的訊息。小說家正處於靈感空窗期,小島的過於安靜和不便利,雖然舒服但無法讓露絲適應,日子失去熱情和衝勁。仔細想想,作者在「寫日記」奈緒和「讀日記」的露絲周遭設計裡,都是有跡可尋的「安排」。奈緒之於露絲,都有「夢」,都「無奈」,都缺少可以講話的「朋友」,一個想死一個賴活著;奈緒父親春樹2號之於露絲丈夫奧利佛,都是從風光裡突然走下坡,一個宅一個還能幽默;慈幸阿祖之於露絲母親,活著,有無所為而隨遇而安的欣喜;只有孤單的春樹1號舅公,認真想對待生命的執著,是英雄非英雄的疑點鋪了小說梗。
奈緒問「要怎麼追憶尋找逝去的光陰?」慈幸阿祖寫詩過來,「現在,字字紛飛…莫非文字是落葉?」
哇….不同於以往我看的英美小說,有時恍惚會以為讀的是日本小說。作者本身的禪學領悟是她下筆最原始的靈感吧!故事裡一直提到的道元禪師著作和禪坐,創作閱讀時偶而出現空靈美感,我慧根不深無法深刻領悟,但總是能化開奈緒被欺負的憤恨和心疼春樹不得不的犧牲,翻過一頁一頁,喘口氣。
「時光是一種存在,所有的存在都是一種時光」
「在那個剎那,她有甚麼感受?」
讀者和露絲會一樣好奇,究竟最後會是發生甚麼事?露絲從奈緒有限的文字裡想像著「當時」,執筆作家的露絲文字攤開著書裡露絲的腦中畫面。哲學有時會把正常人逼瘋,「管好自己的想法很重要」,讀書的人卻一頭栽進去,享受短暫的脫離現況,這麼說吧!「身入其境」,那麼,《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這本書漂流得可遠了,也許盤腿而坐,心平氣和是個好建議,露絲讀著讀著舊夢見尼姑了,「她沒有身體可以感受,沒有眼睛可看,沒有耳朵可聽,即便如此,仍能體會所有的感官感受。就像被時光的臂彎包圍,在幸福狀態中永恆懸浮。」我想起了《心經》。
奈緒完全跌進曾祖母的魅力中,「她手上的動作是這麼輕,就像溫暖氣息搔過,我的皮膚開始感到刺痛。她繼續凝視著我,雖然我沒有看她,還是感覺到她在融化冰塊,將我的心從冰寒中牽引向她,我感覺到脈搏重新搏動,血液開始回流。」她的傷,她的疼,在阿祖面前不痛了 。阿祖的禪說,小奈緒無法透徹理解,但是「我喜歡她嘗試跟我解說,這樣的她很好。」
「我知道妳生氣,我不用問這種蠢問題就能理解。」
「那妳幹嘛問?」「我是在幫妳問?」
「幫我問?」「妳該聽聽答案。」
「妳有欺負過海浪嗎?...試試看,去海水邊等最大一折波浪來襲,出拳揍它,用腳踹它,拿枴杖打它。」「我輸了,大海贏了。」
阿祖說:「坐禪就是完全進入時間。」奈緒很喜歡。「道元禪師對坐禪的說法:想著不去想。」不去想,坐禪不可或缺的藝術。露絲跟著坐(只是她老打盹,哈!)。「人生就是一場休息,需要坐禪;人生就是一場小睡,需要覺醒。」(露絲)
春樹舅公的日文和法文被翻譯出來時,我不斷想起日本的電影《永遠的零》。如果不是剛好前些日子看了神風特攻隊的資料跟影片也許感受不會太深。那幾封「必須寫」和「偷偷寫」的日記一比對,讓我糾結氣悶滿到喉嚨,只有一張寫著2個字的盒子,情何以堪?真的,留給你自己讀最清楚。春樹1號說謊,「為了不讓妳痛苦,我甚麼都願意做」,真正最後一刻來臨時,「我不想死」西方的哲學及東方的禪學裡,存在與不存在的剎那間,永遠都參不透,永遠都會怕!
禪師在臨終前寫下最後一首詩是古老的傳統。慈幸阿祖用了5筆劃,寫了「生」。
奈緒問,「是不是很酷?感覺像是我穿越時光觸碰你,而你找到書後,也回到過去觸碰我!」直到現在,我還覺得沒有釐清這本書到底算不算科幻小說?那些不見的文字?夢中的人?飄洋過海的盒子?就算作者解釋了海洋環流,引申了物理量子學,信不信由你的傳說…….那有甚麼關係呢?重點在,《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帶來的是「勇氣」,「放下」而生的勇氣,我感受到了。
《時光的彼岸 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
作者:露絲‧尾關 Ruth Ozeki(美)
出版社:聯經出版
出版日期:201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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