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人心 03

江曉明咬了一口水餃，馬上就後悔了。

勉強吞下去之後，放下筷子喝了一大口水。

「怎麼了？不喜歡？」呂婉真望著江曉明皺起來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難吃……」江曉明小小聲的抱怨，他只是嘴饞想吃水餃，沒想到外面的水餃那麼難吃。

「還好吧，我挺喜歡這家的。」呂婉真笑著咬了口水餃。

「那是妳沒吃到小珞的水餃，啊啊好想吃啊……」江曉明鬱悶的喝了口酸辣湯，一臉嫌棄的把湯推回去。「難喝。」

「有那麼嚴重嗎？」呂婉真拿湯匙舀了他嫌難喝的湯，喝了一口，「挺好喝的呀。」

「那是妳沒喝到小珞的酸辣湯……」江曉明更鬱悶的回答。

「真有那麼好吃嗎？不過是水餃和酸辣湯。」呂婉真不解的再喝了口湯，仍然覺得蠻美味的。

「妳上次沒吃到嗎？我不是讓小珞給妳一份水餃？」江曉明疑惑的望著她。

「他看起來好可怕，我沒吃就走了。」呂婉真吐吐舌頭回答。

「小珞個性一直很溫和，沒什麼脾氣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江曉明點了根煙，只覺得鬱悶到不行，結果之後他也沒敢再去找軒珞。儘管想再跟他談談，卻又覺得他那麼溫柔的個性，能讓他講出那種話一定是下定了決心才說的，而他是真心喜歡呂婉真，他不想為此跟她分手，卻無法判斷因此失去最好的朋友、兄弟值不值得。

江曉明嘆了口氣，見呂婉真吃得津津有味，笑了笑開口，「婉真，妳一定很多人追吧，為什麼想跟我在一起？」

呂婉真愣了一下，朝他笑笑，「幹嘛這麼問？」

江曉明抓抓頭，也不能回答說是他想起軒珞的話，只有些尷尬的回答，「因為用膝蓋想也知道我配不上妳呀，我的工作危險，賺得又少，還拖著一大家子要伺候，跟我在一起享不了福的。」

「我爸媽過逝得早你也知道，家裏有老人家可以伺候我高興都來不及了，你的工作是了不起的工作，賺得少點又怎樣，我又不是不會賺錢，我看起來像是想給人家養的嗎？」呂婉真瞪了他一眼。

江曉明笑了起來，「是是，妳是女強人。」

「才不是，我只是想……有個家。」呂婉真輕聲開口，望向遠方的視線像是沒有焦距般模糊不清。

「我可以給妳一個家。」江曉明心裏一熱，握住她的手笑著，「我沒什麼別的長處，但我有一個很溫暖的家，我爸媽會很疼妳，只要妳願意，那就會是妳的家。」

呂婉真把視線放回江曉明的臉上，那一瞬間江曉明覺得他看見了迷惘與猶豫，於是笑笑的開口，「當然也不用急，我只是順口說了……如果哪天妳願意，我們再來談吧。」

呂婉真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江曉明放開她的手，有些懊惱自己說得太快，他們不過交往三個月，馬上就說這種像是要求婚的話，哪個女孩不會被嚇跑？

「吃吧吃吧，改天我帶妳去吃小珞的餃子，真的超好吃的。」江曉明笑笑的大口把面前難吃的水餃給吃掉，就算再難吃，浪費食物也是不對的。

「你們很要好？」呂婉真抬起頭來，把話題給岔開了。

「嗯，我們六歲就認識了，小學六年都同班，國高中都同校，小珞是第一個支持我去唸警校的。」江曉明講起軒珞，就忍不住愉快的笑容，「我講過在妳之前交過兩個女朋友吧？」

江曉明見呂婉真點點頭，不像不高興的樣子才接著開口，「小珞一直很支持我，除了當警察這件事以外，我交的第一個女朋友是我唸警校的時候，我不是很有空常常陪她，第一次我發現她劈腿的時候，她哭著要我原諒她，我原諒她之後才發現她居然連劈了三個男人。」

江曉明翻了翻白眼，呂婉真聽了卻笑了。「好厲害呀。」

「才不，當時我都快抓狂了。」江曉明撇撇嘴角，無奈的說下去，「但她哭得很傷心，說她一定會改，所以我原諒她了，妳也知道我們那條老街藏不住事，結果我每天從街頭走到街尾都有叔叔伯伯出來罵我笨、沒有用、被女人耍，也只有小珞沒有嘲笑或罵我說想原諒她。」

江曉明回憶起當時的軒珞，只是溫和而平靜的問他能原諒她幾次，告訴他能堅持到三次，那應該就能換來她的死心塌地，但就算他能原諒她這麼多次，他身邊的人也沒辦法看著他一直受傷害，她肯定永遠無法與他的家人和平相處，如果他能接受這個後果，並且覺得她值得，那他不會反對。

「後來呢？」呂婉真見他沉默下來，有些好奇的問。

「後來，小珞只是分析給我聽，就算我能原諒她，我爸媽也不會，她永遠無法融入我的家庭，如果我覺得她值得讓我願意被夾在這些爭吵中一輩子的話，他不反對。」江曉明笑笑的回答，「後來我就想開了，我不知道她值不值得，但我知道絕對不值得讓我爸媽後半輩子都要在爭吵中渡過。」

呂婉真一手撐著下巴，笑著開口，「現在難得看到有人這麼顧家。」

江曉明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這可不是優點，沒有女人喜歡這種男人。」

「誰說的？」呂婉真笑著直視他。「別瞧不起女人。」

江曉明想跟她說，這樣享不到福，後來一想這不就又回到剛剛的話題上，於是只笑笑的講下去，「後來交的第二個女朋友狀況差不多，她沒劈腿不過超愛花錢，當時我已經在街上巡邏了，我怕她嫌我賺得少，就拚了命的買她想要的東西給她，她想要什麼名牌包、鞋我都買給她，每個月一領薪水馬上就空了，往往沒錢吃飯就到小珞那裏吃，他從來沒收我錢，曾奶奶還在的時候，她總多給我煎兩個蛋，就怕我營養不良。」

講起曾奶奶，江曉明又是滿臉的笑，隨即又嘆了口氣，「曾奶奶是小珞的曾祖母，小珞沒有爸媽，是曾奶奶養大的，她前兩年過逝了。」

「那他不就一個人？」

「唔……也不是一個人，他有幾個……遠親的哥哥和他一起住。」江曉明也不曉得怎麼解釋軒應跟軒赤他們的身份，事實上他從來也沒搞清楚過。

「你們真要好。」呂婉真笑笑的說。

「嗯，從小就一起了，我們跟兄弟一樣。」江曉明笑著回答。

「是說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大家都叫你小小江呀？」呂婉真歪頭看他，模樣很可愛，江曉明笑了起來，「因為整條街的人都叫我爸做老江，我哥叫小江，所以我叫小小江。」

「你有哥哥呀？」呂婉真有些錯愕，她去了江家好幾次，從來沒聽過也沒看過他有個哥哥。

「欸……他不在了，其實大概只存在五個月吧。」江曉明咬著筷子想著他爸爸說過的，「好像是快六個月的時候，醫生發現他有些問題，說會養不活，勸我媽拿掉，我爸雖然捨不得，可是想說等生下來要是真養不活，我媽會更承受不了，所以就決定拿掉了。」

「原來還有這種事呀……江媽一定很難過。」呂婉真看起來也有些難過。

「是啊，聽說我媽哭了大半年的，直到懷了我才重新振作起來。」江曉明對那個沒緣的哥哥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因為我媽懷孕起，整條街的人只要見了她就看著她的肚子問小江什麼時候出生呀什麼的，所以懷了我之後，還沒出生大家就都叫我小小江了。」

「原來如此呀，你也算獨子了。」呂婉真若有所思的說著。

「是啊，所以兩個老的我得顧好才行。」江曉明笑著，「對了，妳呢？我只知道妳爸媽不在了，妳有兄弟姐妹嗎？」

呂婉真頓了一下才開口，臉上的表情帶著些許空虛跟迷惘，「有個哥哥，不在了。」

江曉明正要喝水，聽她這麼一說停了下來。

那種空虛的神情只是一瞬間，呂婉真隨即朝向他笑著。「我有個阿姨，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對我還不錯。」

「嗯，那就好。」江曉明見她不想解釋她哥哥為什麼不在了，也沒有多問。

江曉明結了帳，跟呂婉真手牽手走出小麵店，長長吐了口氣，「我想下次我們還是吃便當店好了。」

呂婉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看你一輩子離不開你那個青梅竹馬了。」

「沒辦法，妳也知道我媽做菜不是人吃的，從小我就是吃曾奶奶煮的麵，等小珞開始學煮飯的時候，我就一直吃他煮的東西了。」江曉明鬱悶的嘆了口氣。

「看來我得找時間跟他學一下了，只要他別那麼兇就好。」呂婉真吐吐舌頭。

「妳煮的已經很好吃了，不用跟小珞學，而且小珞不兇的，他是我看過脾氣最好的人了。」江曉明說著，想起先前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軒珞堅決的話語，又暗自嘆了口氣。

「那明天上我那裏吃飯，我包水餃給你吃，獨家秘方。」呂婉真神秘的笑笑。

「好啊。」江曉明開心的笑著，握緊她的手，第一次從心裏昇起那種稱之為幸福的感受。

「婉真！」

突然身後傳來叫喚，他們倆一回頭，一個面容蒼白的婦人，看起來疲憊又焦慮，一臉怒氣衝衝的朝他們走過來，一把扯住呂婉真的手大吼著，「妳到底在想什麼！」

呂婉真的臉瞬間也變得蒼白，急忙甩開江曉明牽著她的手，怯怯的開口，「阿姨……」

那名婦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瞪了江曉明一眼後嚴厲而忿怒的望著呂婉真，「妳在這種時候交男朋友？妳連一個月也不能等嗎？！」

呂婉真咬著下唇，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江曉明搞不清楚狀況，但記得剛剛呂婉真提過她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阿姨，「呃……阿姨，有話好好說。」

「誰是你阿姨！！」那名婦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忽地停頓了一下，望著江曉明的臉似乎有點疑惑，「你……該不會是那個警察……」

「阿姨，我們回去再說吧。」呂婉真連忙拉住那名婦人，望著江曉明急忙開口，「對不起，我再打電話給你。」

話說完便急急忙忙的拉著那名婦人離開，那名婦人頻頻回頭望向江曉明的臉卻是越來越驚慌，直到她們消失在轉角為止，江曉明一直都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追上去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