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俞突然覺得一陣呼吸困難,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的壓在他胸口上,讓他無法順暢的呼吸,在他掙扎著想擺脫掉那個東西之前,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一張圓滾滾的小臉和一雙黝黑的大眼睛。
「……香苓,我會被妳壓死。」軒俞放棄了掙扎的又躺了回去,伸手把香苓拉到身側當抱枕抱著,掀開眼皮看了看時間,打了個呵欠摟著香苓問,「妳餓了嗎?」
香苓搖搖頭,不曉得從哪兒掏出一本書塞進他手裏,軒俞揉揉眼睛拿起來一看是香苓編號三的睡前書。
「……妳要現在聽?」軒俞有點無言的望著她。
香苓點點頭,翻到第七頁指著書頁上的字,軒俞無奈的坐起身來,把香苓一起裹進被子裏,「哥晚上沒給你唸嗎?」
香苓皺著小臉望著他,軒俞拿她沒辦法,只好補唸他不在的時候沒唸的部份給她聽,直唸了五頁,柳靜才站在門邊輕咳了聲,「大人,該梳洗一下了。」
「啊?這麼早?赤哥餓了嗎?」軒俞疑惑的看看時間,確定現在才早上六點半,平時沒到八點也沒人起床,不曉得為什麼今天大家都這麼早起。
香苓大概聽了五頁也滿意了,自己抱著書下了床,軒俞揉揉眼睛還覺得有點想睡,考慮等下餵飽所有人再回來偷懶睡個幾小時,於是又打了個呵欠慢慢走向浴室。
柳靜看著他慢吞吞的動作,忍不住又輕咳了聲,「大人,鍾先生來了。」
軒俞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香苓,香苓馬上抱著書一溜煙的就跑出去了,軒俞只能一臉哀怨的望向柳靜。
柳靜只能抱歉一笑,「我覺得,您還是趕緊梳洗一下,下樓去好些,他來了兩個多小時了。」
軒俞趕緊衝進浴室隨便梳洗了一下,顧不得還穿著睡衣就衝下樓去。
沒有預想中軒應的怒罵聲,但一片安靜的感覺反而更糟,軒俞從樓梯間就看得到鍾平微低著頭,直挺挺的站在那裏。
好吧,至少是站著的……
他還記得鍾平第一次到店裏來見軒應的時候,還是跪著的。
軒俞趕緊衝進客廳,顧不得狀況的就叫了起來,「那個、大家餓了嗎?我去做早餐!看想吃點什麼,我馬上弄!」
軒應坐在他的單人沙發上,目光朝軒俞飄了過去,語氣溫和的開口,「大清早的,也不多添件衣服就下樓。」
軒珞還倚在沙發上打呵欠,大概也是剛被拖起來,軒赤是乾脆爬上沙發,趴在軒珞身邊把頭擱在他腿上呼呼大睡。
「呃、我、沒有很冷,應哥吃了沒?餓不餓?」軒俞睜大了眼睛,用著最誠懇的目光,最撒嬌的語氣問他。
「我就算是餓了,能吃了你男朋友嗎?」軒應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軒俞扁起嘴來一臉委屈的看著他,他現在比較懂得怎麼對付軒應,只要拋開羞恥心盡情撒嬌就好了,反正他們都說他還小,那就小吧,任性是小孩的權利。
果然軒應只是翻了翻白眼,朝左偏了偏頭讓他坐下,「氣也讓你氣飽了。」
軒俞馬上黏到他左邊的椅子上,柳靜給他拿了件外衣讓他套上,軒俞邊穿衣服,偷偷望了鍾平一眼,看起來好像還很冷靜的模樣,大概還好……吧。
但等他坐得好好的,衣服也穿好了,軒應還是沒說話,就這麼安靜的坐在那裏,甚至連看鍾平一眼都沒有,整間屋裏就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軒珞倒也沒說話,只是用手撐著頭看起來昏昏欲睡,軒俞發現他沒有人可以求救,好幾次望向軒應想說點什麼,都被他銳利的眼神給制止了,就這麼又過了極其沉默的二十分鐘。
軒俞隱約感覺得到,這次軒應回來和之前不一樣了,以前在老街就像是頭半眠中的龍,成天昏昏欲睡的,現在則是氣勢全開,好似馬上就要飛天翱翔,就像一千年前的那個軒應。
但軒俞還是感覺得出來,軒應還是那個軒應,反正軒珞也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只要大家還是原來的大家,變成什麼樣他不在意。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要怎麼讓軒應放過鍾平,他有些焦急的偷偷看了鍾平一眼之後,想了想還有一個人可以求助,於是側頭朝柳靜使個眼色,柳靜看起來也很無奈,但還是意會了他的意思,轉身上樓去。
過了感覺有五十分鐘長似的五分鐘之後,香苓才蹦蹦跳跳的下樓來,跑到軒應身前,自己爬到他腿上坐著。
軒應瞪了軒俞一眼,還是只接收到一個世界委屈的神情,香苓抓著軒應的衣服搖了好幾下,軒應才沒輒的把她抱好,終於開了口沉聲說道,「既然你這麼說了,就這麼做吧,希望一千年後你還記得自己今天說過的話。」
鍾平動也沒動一下,只是回答,「鍾平既敢承諾大人,便不會忘記今日所言的一字一句。」
「很好,但這不表示我就認同你了。」軒應望著鍾平,平淡的開口,「四十年後我等著看你的表現,逸華不比玄硯,他壓不住仲衡,若是他鐵了心一定要仲衡回來替他管理五司,冥府只會更亂而已,但反正天帝正缺點樂子,你冥府要送上去給他老人家玩我也不介意,但我話說在前頭,誰當冥主都行,就是仲衡不行,你們若是保得住逸華算你們有本事,要是保不住,那你就跟嚴殤商量著解決,若是等到我想出手干預的時候,就別怪我無情了,玄硯留下來的東西,就算是他不要的,我也不會放著讓他爛。」
鍾平掀了掀唇像是想辯解個幾句,但思考了幾秒,最後仍然低著頭回答,「鍾平知道。」
「希望你真的知道。」軒應若有所指的說,然後隨意揮了揮手,「去吧,再不讓你走,我家這隻小豬要跟我翻臉了。」
「我才不是小豬!我是神獸!」軒俞鼓著臉扯住了軒應的手臂一臉氣呼呼的說。
軒應好笑的望了他一眼,像是有點漫不經心的問,「廚房裏那個食物櫃的陣法是你搞的?」
「對啊!我一次就弄好了,很方便吧!我很厲害吧!」軒俞眼睛一亮,咧開大大的笑容討稱讚。
「還可以,但還得再多練習一下。」軒應平淡的說,「我殿裏還有幾十片青精石板,你拿去玩吧,玩不夠再跟我說。」
軒珞本來打著呵欠接過柳靜遞來的茶要喝,差點嗆著了,一臉無言的望著軒應,只差在臉上寫著「你有必要嗎?」
「真的嗎!謝謝應哥!」軒俞笑得一臉開心,轉頭望了鍾平一眼,然後又撒嬌的扯著軒應的衣袖,「應哥,我送送鍾平好不好?」
「二十分鐘。」軒應睨了他一眼,「我讓章沐去買早點了,回來正好吃點東西,你失了太多精血,今天開始要好好補。」
「嗯,我送送鍾平就回來。」軒俞說著一下子就跳起來,拉著鐘平的袖子就連扯帶拉的把人給扯出去,速度快得連鍾平想再行個大禮都沒時間。
軒應只無言的看著軒俞跑得比平常鍾平逃命的時候快,轉頭只見軒珞好笑的望著他,「好多青精石板啊,敢情那是扔大街隨便撿的東西是吧?」
「……反正放著也是放著。」軒應一臉不爽的說,「幾塊青精石板就想討好小俞也太簡單了,我缺那種東西嗎?」
軒珞翻了翻白眼,懶得跟他說決定去燉給軒俞的補湯,燉完再回去睡個回籠覺。
而軒俞火速的把鍾平拉出門之後,直到門外三百公尺處才停下來,鍾平好笑的說,「我還不曉得你能跑得這麼快。」
「我是神獸啊,你昨天怎麼說的,行動敏捷來去如風,我早就來去如風了。」軒俞得意洋洋的說著,拉著鍾平的衣袖,看著他一如往常的溫柔神情,又覺得心底軟成一片,「……那個,其實青精石板很珍貴的是不是?」
鍾平笑了出來,搖搖頭,「沒有,就是給你玩玩的東西而已。」
軒俞撇撇嘴角,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鍾平又從懷裏掏出了個盒子,「剛剛你跑得太快了,我來不及拿出來,這個是嚴大人要送給都主大人的,這次冥府給大人們添麻煩了。」
「喔喔嚴大人也太多禮了。」軒俞連忙接過,代替軒俞客氣的說。
鍾平忍住不要笑出來,心想著要是剛剛有機會拿出來,大概只會得到軒應撇了一眼,然後能點個頭就算滿意了,不滿意大概連點個頭都沒有。
鍾平笑著又掏出一塊石頭塞進軒俞手裏,「這個給你玩。」
軒俞拿起來一看,是一塊橘紅色的石頭,握在手裏暖呼呼的,他有些好奇的轉來轉去的看,不是很平整的圓型,但一片片菱角都打磨的圓潤,摸起來一點都不磕手,握在手裏放了點靈力進去再轉回體內一周天,感覺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這個是什麼?」軒俞好奇的問。
「是烈火地獄最底層的石精,淨化過的,對你不會有害,可以放在身邊,修煉會有幫助,大概可以用個幾年,要是覺得不夠暖了,就拿給我送回烈火地獄,幾天就可以恢復了。」鍾平溫和的解說給他聽。
「這個……也很珍貴吧?」軒俞有些忐忑望向鍾平,但鍾平只是笑著說,「烈火地獄有多大啊,一次幾萬人扔進去的,石頭到處都是,別操心了,就說給你拿著玩的,你剛失了那麼多精血,貼身放個幾天會舒服些。」
「嗯,謝謝。」軒俞笑的甜甜的,開開心心的把石頭放到懷裏,果然暖洋洋的很舒服。
「找你麻煩那個冥府人,我跟嚴大人找出來了,冥主已經將他送入烈火地獄。」鍾平又解釋著他為什麼這麼早來,「我們接到應龍大人的消息,所以一將事情解決,就馬上來跟大人解釋來龍去脈。」
「啊?這麼快就找到了啊?」軒俞歪著頭有些好奇的問。
「其實從之前你在冥府走丟的那次之後,我就盯著一夥人了,但沒有明確的證據所以我也只是先盯著,這次有了理由動手,才會這麼快把人找出來。」鍾平很簡單的解釋著。
但事實上當然沒有用說的這麼簡單,那是他跟嚴殤一夜之間,發動查察司和陰律的大批人馬連夜抄了那夥人五個點,寧可錯抓也不放過一個,先全逮回去再說。
最後因為兩司連合的動作太大,引來冥主關切,嚴殤也說了實話,直說是有人找了軒俞麻煩引來應龍的怒火,發來訊息要他們立刻給個交待。
冥主當時罕見的怔了怔,問道,「應龍大哥回到人間了?」
嚴殤望了鍾平一眼,鍾平點點頭,他一出陰路就感覺到那片濃重的水氣,他認錯什麼都不會認錯應龍的水,而且氣勢比之前更盛了。
「怎麼可能……天帝怎麼會放他走……」冥主皺著眉自言自語似的轉來轉去思考了很久,最後什麼也沒說,只讓他們小心處理,如果軒應回到人間了,那肯定不比從前。
最後還是冥主在那數百個鬼差和陰魂裏,感覺到香苓那一點綠意,才從人群中點出那個「禍首」,鍾平要出手逮人的時候,還是嚴殤突然出手攔住他。
冥主也隨即感應到了,抬手就將那個人化為塵煙,而飛灰煙滅的魂片裏,除了香苓那一抹綠意以外,居然洩出了一絲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