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拷上腳鐐的女孩-3

鄉下地方，沒有城市的霓虹燈火。天上的星星，顯得格外明亮。像是在寂寞的天空，點綴上一些色彩。這樣的景象，鈞恆並不是沒有體驗過。為了他的研究工作，他到過無數村莊。國內的，國外的，不曉得跑遍了多少部落。只是覺得可惜，這個美麗的景色。為什麼，人類不好好的去欣賞？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過，不願意停下腳步。天上的星星，不會逃，更不會跑。為甚麼，大家都不花一些時間，探索這宇宙的奧秘？

夜深人靜的夜晚，在步行回容伯家的這段路，他深鎖眉頭。心裡有許多的感觸，許多的疑惑。邊走，邊憑空想像，那拷上腳鐐的女孩，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孩，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幸。關於她的一切，鈞恆充滿了許多的好奇。

一時想得入神，連樂兒給他來電，他也提不起什麼勁兒。樂兒還以為，他為了這兩天的事情生氣。他只是淡淡的回覆樂兒，沒有生氣。安全回到家就好，其他的，也不是很重要。便匆匆掛了電話。

寄宿在別人家，鈞恆不敢為別人帶來困擾。簡單的梳洗一下，便回到房裡。

躺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他卻又無法入睡。腦海裡，不斷盤旋著張柏告訴他的故事。吸引他的，不是那宗凶殺案。是那個，拷上腳鐐的女孩。這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一個停留在時空的女孩，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女孩？看來，這個夜晚，他又要失眠了。整個晚上，他都在構思著，這位拷上腳鐐女孩的點點滴滴。

窗外的小鳥，一大清早，便向鈞恆造訪，嘰嘰喳喳的催促他早起。望著可愛的鳥兒，令他心曠神怡。早安，鈞恆和鳥兒打了個招呼。又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把資料準備一下，鎖定幾個重要的事項，要開始工作了。

容嬸泡的迷迭香花茶，還有，由迷迭香煎成的蛋餅，一份很飽足，很有份量的早餐。鈞恆不忘拍照留念，還大讚容嬸的廚藝一流，把容嬸逗的好開心。出門工作以前，他們便在餐桌說說笑笑。

今天的第一站，是上段，華叔和他兒子打理的農田。像往常一樣，拍照，收集泥土，測量，採集樣品。到了午餐時間，工作還沒完成。半途休息，從背包裡，隨手掏出了幾包餅乾，坐在農田的地上，就嗑了起來了。

今天下午的天氣不錯，一陣陣的微風，迎面而來，還夾帶著冷冷的空氣。這是大自然的空調，不需要付費，又環保。遠遠望去的大樹，就是昨天晚上，張伯向鈞恆提起，福伯家的農田。禁地，就在上方。

那個充滿神祕，又令均衡好奇的地方，是他明天即將走訪的下一站。一個，他期待，又不曉得，會遇到什麼驚喜的地方。腦海裡，總是不斷浮現，那拷上腳鐐女孩的模糊印象。

她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就是有股這樣衝動，讓他想往那裡去，往那裡一探究竟。他的心，已經迫不及待的，想了解關於那個地方的一切。

迷迭村的村民，都很合作。知道鈞恆是大學委派過來的，大家都盡量給予配合。他也在不干擾大家的情況底下，進行自己的研究。鈞恆曾經向農民保證，不會破壞他們的農作物。和農民詢問資料的時候，也多數安排在午休時間。所以這兩天的工作，都還算順利。

除了福伯的案例，比較特別。還有那份好奇的心裡，他有一些些負擔。福伯種植的迷迭香，也是這次主要研究的對象。所以，不想讓福伯帶來困擾，也希望他會合作。

這一次的迷迭之旅，如果能順利完成。能讓更多人，更了解迷迭香的相關訊息。是一件，能讓大家受惠的事情。

到福伯農田的這一天，他起得特別早。容伯夫婦倆，也有向鈞恆聊起福伯故事。其實，村民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故事。從村民口中了解，福伯夫婦倆，並不是難相處的人。只是，曾經遭受大家的指責。之後，他們的性格，就變得比較孤僻。保護女兒的心，很強烈。

由於，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太玄了。鈞恆才會有一些顧慮，和擔憂。不過村民都說，福伯和福嬸，平時都有和大家互動。那個不是問題，讓鈞恆輕鬆不少。反而是那隻大黑狗，大家都提醒他要嚴防。

沿著山路走去，看到不少荒廢房子的足跡。能想像，多年前，繁榮的情景。接近福伯農田的時候，遠遠便看到那隻大黑狗，很有霸氣的躺在路旁。鈞恆才靠近一點點，牠便開始吠個不停。福伯和福嬸，一聽到狗吠的聲音，很快的，便看到鈞恆，也往他那裡走去。

鈞恆：‘是福伯吧？’

福伯：‘嗯’

鈞恆：‘你好，我是紀鈞恆。之前，有聯絡你，要在你家的農田，採集一些樣品，和做一些研究的。’

福伯：‘嗯，我曉得。’

鈞恆：‘不好意思，打擾了。’

福伯：‘你研究歸研究，不要干擾我女兒。也不要靠近她那裡，被小黑子咬傷的話，我可不負責。’

鈞恆：‘好的，謝謝。’

女兒，對喔，怎麼都忘了，那拷上腳鐐的女孩。鈞恆的動作不敢太大，偷偷的往福伯說的方向打量。都還沒正面給她望一眼，那大黑狗，便吠個不停，可是兇得很。鈞恆馬上轉過頭，不敢再多看一眼。

不過，那大黑狗，好像不打算放過他，沒有停止的意思。體型壯碩，發出那雄厚飽滿的聲量，越吠越大聲。牠好像在捍衛自己的主人，忠心的保護自己的主人。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聲音，很幼氣的指責大黑狗。

‘小黑子，你給安靜！是有完沒完呀！’大黑狗，就這樣靜下來，沒再吠。

鈞恆回頭一看，見到了那個，拷上腳鐐的女孩。瘦瘦的身形，白白的臉。長長，直直的頭髮至腰間，有些許凌亂。在微風低下，吹動了她的頭髮，看到她的樣子，好清秀。大大的眼睛，好明亮。還有桃紅色的嘴唇，很迷人。簡直就像漫畫中的人物，是一個可愛的女生。

她穿著一身，米白色的上衣和長裙。只是，裙襬應該是長時間在地上拖行，髒髒的。她得一隻腳，拷上了鐵製的腳鐐。

拖著腳上的鐵鍊，她緩緩的，走向鈞恆。便問他：‘哥哥，你是誰？’

她的智商，應該只有七、八歲。如果告訴她，鈞恆是教授，她能明白嗎？在鈞恆還沒開口以前，福嬸便過來解釋。

福嬸：‘婉欣，這位是紀教授。紀教授是來工作的，妳不要打擾人家，自己玩去。看好小黑子，不要讓牠咬傷人家。知道嗎？’

婉欣嘟著嘴，回答母親：‘哦，知道了！’然後面向大黑狗說：‘小黑子，過來’狗狗就這樣，回到她身邊。

福嬸向鈞恆說：‘那是我女兒，婉欣，你別管她。我們這裡，很少有外來人。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鈞恆：‘明白，謝謝。’

原來她的名字叫婉欣，是個不錯的名字。好可惜，又可愛的女孩，就這樣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這是鈞恆，對婉欣的第一個印象。

她就這樣，綁在樹根上，拖著一條很長，很長的鐵鍊。行動，還算是自由。但是感覺上，好像被虐待，心裡不是很好受。大樹的對面，有一條小溪，蓋著一間小小的廁所。

她一下子，跟大黑狗講話。一下子，自己在地上的泥土，用樹枝，亂寫亂畫。鈞恆心裡想著，她的生活，應該都這個樣子吧。

不敢讓人家添麻煩，很快的，便投入自己的工作。鈞恆把一些小玻璃瓶子，擺在地上，開始做紀錄。很快的，便發現，福伯家農田的泥土，很特別。可是，卻又形容不到。放下其他工作，他細心的，埋頭研究。

婉欣遠遠的，坐在一張矮凳子上。村子裡，很少有外來客。所以，她好好奇，一直盯著鈞恆看。鈞恆沒有很留意，很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一直到福嬸，把午飯捧過來，他才發現，原來已經下午。

福嬸：‘醋茶淡飯，請不要介意。’

鈞恆：‘那會，妳太客氣了，謝謝。’

鈞恆沒有想到，福嬸會為他準備午餐，令他受寵若驚。每次出差到偏遠地方，三餐，是比較頭痛的問題。為了便利，不佔位置，他只能攜帶一些乾糧。

福嬸，就是聽其他村民說，鈞恆的午餐，都是吃餅乾來充饑。太不營養了，也吃不飽。反正飯，每天每餐都要煮，便多煮了一點。多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他們便在靠近大樹，的桌子上用餐。婉欣，也同桌吃飯。這是婉欣，第一次，和陌生人吃飯。怎麼說，婉欣看起來，也不像是正常的。對福伯來說，他也挺介意，別人怎麼看他家的女兒。本來，想讓女兒，最後才吃。可是又有點委屈女兒，臉上掛著猶豫。

怎麼說，鈞恆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有什麼狀況，是他沒遇過。他不但不介意，還很樂意。他對婉欣，可是充滿著興趣。怎麼會錯過這麼，零距離的接觸。

福伯和福嬸，把婉欣夾在中間的位置。把菜，都挾到她盤子裡，婉欣便像小孩般，扒著飯吃。鈞恆坐在她對面，很清楚的，看到她白裡透紅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桃紅色的嘴唇。雖然臉，有些髒髒的。衣服，也是髒髒的。但是，這個女孩，有她獨特的氣質。

如果，她是個正常的女孩，一定很多愛慕者。她大口大口的吃，飯粒，不時的沾到臉上。福嬸很細心的，幫她把飯粒撥掉。然後用一條毛巾，幫她擦乾淨。她吃著吃著，突然開了口。

婉欣：‘哥哥，你為甚麼有那麼多，可愛的玻璃瓶子？那些瓶子，是要做什麼的？’

福伯：‘婉欣，不要多嘴。那是人家工作要用到的東西。’

福嬸：‘紀教授，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鈞恆：‘沒關係，沒關係，小朋友是比較好奇。其實，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鈞恆。不需要那麼見外。我才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鈞恆說著，說著，便轉過身，拿了幾個裝有樣品的玻璃瓶子，向婉欣解說：‘婉欣，這些瓶子，妳看到裡面，都裝著不同的樣品嗎？’

婉欣點點說：‘有！’

鈞恆繼續說：‘這些瓶子，都是拿來裝要帶回去研究的樣品。妳看，有的，裝的是泥土，有的，是迷迭香。鈞恆哥哥會帶回去，看看為甚麼這裡的泥土，能種出品質那麼好的迷迭香。妳明白嗎？’

婉欣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鈞恆見她的好奇心重，便告訴她，很多關於迷迭香的相關訊息。也許，是很少有機會遇到外人。她的生活空間，太狹小了。所以，全神貫注的聽鈞恆說話。還好，鈞恆有過到學校，向小朋友解說草本的經驗。和婉欣在這方面的溝通，還算沒問題。

本來，福伯和福嬸，還對鈞恆，心有餘悸。畢竟是外來人，彼此又不了解。聽鈞恆把迷迭香的故事，說得頭頭是道，女兒也聽得津津有味，也對他卸下了心房。主要，還是鈞恆對迷迭香那份執著，是非常難得的。

結果，這一天，他大部份的時間，都花在跟婉欣講解迷迭香的故事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