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心理準備面對的演出包含一些令人害羞的成分,帶著今日必定心如止水的心情,緩慢地走進實驗劇場,在一旁的領導人員見我獨自一人,便開口問我:「一個人嗎? 前面有位子。」,是靠近右側的第一排。
十五位穿著藍色緊身衣的表演者,在沒有任何音樂的狀態下,變成一個又一個情慾雕像(?),他們用慢速度移動,將身體擺放成各種激烈的體位。
這段體位轉換時間有點長,並且沒有配樂,也沒有旁白,只聽見觀眾稍微亂了的呼吸和偶爾隔壁的人吞了幾口口水的聲音。或許是因為顏色,讓人也跟著莫名的冷靜,舞者卻冷靜地擺出不冷靜的動作,藍色的緊身衣包覆全身,從頭到腳沒有任何皮膚裸露,更令我聯想到雕像,就算稍微能看出在那藍色底下表演者的生理性別,在他們移動交疊的過程中,好像也就不太在乎性別這件事了。從一個人與自己的關係,到兩個人至三個人間的身體關係,漸漸地隨著速度,到一場集體歡愉派對。
輕輕皺眉,時不時嘴角上揚偷笑一下,是我在觀賞時的反應,突然有幾位舞者將身體疊在一起,變成一個奇怪的生物(?),他們的臀部上揚,一個趴在另一個身上,一位舞者走近,用力地打了他們的屁股,被打的屁股主人跟著節奏叫了幾聲,這個聲音打破了開始到現在的寂靜,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這段無聲卻激烈的派對結束後,燈光漸暗,坐在第一排的我從昏暗的光線中隱約看見舞者們移動到兩側,慢慢地脫掉身上的藍色緊身衣,穿上襪子和球鞋,心想:「天啊!那是什麼都沒穿嗎?」 對,那是什麼都沒穿,有點害怕的猜測應該會維持這樣的光線進行接下來的表演,結果在幾分鐘後,明亮的燈光進入,每一位舞者的身體,就這樣暴露在燈光下,暴露在我面前,這讓坐在第一排的我有點不知所措,大家還是都很冷靜,這樣的氣氛實在令我招架不住,拿起節目單遮住失守的嘴角,在心裡大聲地笑出來了。
接著他們沿著劇場走秀並在中央排好隊型,像合唱團一樣的開始一場有聲的激烈交響。他們戴著耳機,一樣用冷靜的表情發出不冷靜的言語,任誰都聽得出來那是——高潮。或許是因為脫下緊身衣露出面部表情,這段表演比起前段多了幾分情感,他們首先穿插著呻吟,而後來場整齊的合唱,在同一個節奏上呼吸並「唱出」充滿情慾的歌曲,這歌曲沒有旋律,只有滿滿的高潮話語。
在結束有點滑稽的情慾交響後,他們丟掉耳機,並開始最後的激烈派對熱舞時間,整個演出的節奏突然變得很快,他們隨著大聲歡樂的音樂跳著快樂的舞蹈,有點難不去注意性器官也隨著音樂跳動,每位舞者臉上都是興奮的表情,整個空間跟著活躍起來,因為坐在最前面,舞者在經過前排時,時不時與我們來些眼神接觸,已經和這些身體在同個空間相處那麼久了,好像也開始覺得不害羞,甚至有點想與他們共舞,不管是男舞者或女舞者,他們在這場派對裡非常放開自己,有時自己一個人狂歡,有時和身旁的人共舞或群舞,這是演出的最後一個橋段,派對也即將結束。
我喜歡最後的背景變成一大片藍色,此刻舞台上的顏色組成有藍色、白色和舞者的皮膚顏色,非常和諧,這讓我想到以超現實主義和拍攝泳池場景而聞名的斯洛伐克攝影師瑪麗亞斯拉波娃(Maria Svarbova),在不自然與自然間取得平衡,製造另一種美感。編舞家麥特.英格瓦森也在座談會時分享,會選用藍色其實是因為想製造出強烈對比,且藍色其實也常用在所謂的「藍幕」,觀眾可以將舞者身上,或是背景呈現的藍色部分都投射自己的想像,這點也是我非常喜歡地設計。
麥特也提到,在台灣的這場表演是第一次在亞洲國家呈現這個作品,觀眾的反應也非常有趣,歐美國家的觀眾似乎較放得開,偶爾也會有人大方地笑出來,或是跟著節奏拍手,不過台灣的場次這樣的反應確實就少了一點。關於場地的選擇,實驗劇場是這個作品選用的最小場地,也因為小,所以觀眾之間的距離縮短很多,當彼此非常靠近時,自己也能感受到身體間的緊密結合與親密感,感覺觸碰也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樣的解釋讓我覺得編舞家實在是太細心了啊!
「性」本身是自由的,而常人認為這是一件不能公開進行的行為,是私密的,不能被討論的,在亞洲這個保守到不能再保守的地區更是如此,光是買票進來看這個連標題都令人害羞的表演,大概都需要一些勇氣,不過在劇場裡我們有濾鏡,健康角度,一切用藝術解釋,也就變成一件很合理的事。
p.s 看完演出心情非常好啊!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