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鄉客初抵巴拿馬小鎮聖塔非

引擎咆哮怒吼的轟隆聲中，老舊巴士緩緩爬上天橋駛離聖地牙哥巴士站，天橋下是北起阿拉斯加縱貫北美一路可抵達巴拿馬市的泛美公路，往聖塔非的公車路線則與泛美公路垂直，沿著三十三號道路一路向北方山區綿延。

離開公車站不到五分鐘，路面就會開始出現大小不一的坑洞，司機會展現高超的技術讓龐大的車體跳舞般扭動閃避路面陷阱般的坑疤，隨著公路兩側各種顏色的樓房從三層到單層、由密集到漸稀落，憤怒的引擎拖著巴士左拐右繞漸入山區，高低起伏的路面一如當時我的心情忐忑。

這是記憶中，第一次坐上開往聖塔非巴士的情景。

在臺灣單位安排下，仍在語訓的我終要初訪聖塔非，也是第一次要和未來兩年合作單位的同事們見面。天未破曉就從寄宿家庭出門趕搭早班巴士，車程兩小時來到聖地牙哥，對未知的緊張情緒驅走了我所有可能的倦意。

在聖地牙哥的巴士站和同事艾力克相認及簡短自我介紹，他隨即帶著我跳上往聖塔非的巴士。巴士搖晃著開在彎彎繞繞的山路，巴士小弟倚在門邊一路叫喊不知是暗碼還是地名的陌生簡短字句，看著窗外往後飛去的地景，我仍無法勾勒出未來即將生活兩年小鎮的樣貌；或者該說是即將在這陌生山區生活的自己，將會是什麼樣子？

車程約九十分鐘後，艾力克跟小弟示意我們要下車，巴士以刺耳煞車聲急急停在陡坡半途，踏出車外，我差點以摔倒在高低落差過大的路肩作為華麗的登場。提了行李後、巴士排出一陣黑煙在我們臉上繼續怒吼著往上，路的另一頭出現了我已先在網路上查過照片的聖塔非旅社；看著簡單的一排平房，腦中閃過荒謬的念頭竟是：「跟照片一樣欸！」

「歡迎來到聖塔非！」一路並不多話的艾力克在我打量環境時用西班牙語說道。離家半個地球遠，離巴拿馬首都355公里，我終於抵達這個即將展開兩年生活的山區小鎮。

就行政區分來說，巴拿馬共有九個省及三個省級原住民自治區。以巴拿馬運河為分界可簡略分為東西兩側，聖塔非屬於位在國土西側的貝拉瓜斯省（以下簡稱貝省），貝省是巴拿馬所有省分及自治區唯一臨兩大洋（大西洋加勒比海及太平洋）的省分，面積10,630平方公里（約為臺灣花蓮縣的兩倍再大一些）。貝省有包山跨海的十二個行政區。深度旅遊的話，光是在貝省慢慢玩應該一年半載也走不完。

貝省首府是有泛美公路通過的聖地牙哥，除了是巴拿馬東西交通上的重要休憩點，也是進出貝省各區的的大眾運輸起點。

聖塔非鎮位於貝省最北部的聖塔非區內，聖塔非區多為山地，範圍一路延伸到北側的加勒比海海岸，海拔420米的聖塔非鎮除了是區域行政中心，也是從聖地牙哥上山唯一一路公車的終點站、山區人們的基本需求補給中心；因而，鎮上居民雖沒有那麼多，但平日出現在街上的人則沒那麼少。根據不同版本的說法，鎮上及周邊居民約為三千人，可以想像日常生活中，鎮上的人相互該都認識。

群山環抱的聖塔非，除了受熱帶獨有的乾濕兩季氣候影響，還常有山區的地形雨落下，讓聖塔非成為彩虹的國度，經常可以看到彩虹出現山頭：早晨掛在西邊的天空、下午則垂落東邊的山際。運氣好時，在登山途中會來場驟雨，彩虹或許會伴著雲霧散開後的光線出現在腳下。最多的時候，我曾一日目睹過五六次彩虹呢！

於我，初到聖塔非，印象最深的是揮別巴拿馬市的高樓林立或是聖地牙哥的矮樓房。在這山區對外樞紐小鎮上，幾乎看不到什麼樓房，多為獨棟單層矮房，僅有鎮中央少數幾戶有兩層樓建築，建築物跟巴拿馬多數地方一樣，外牆漆上屋主偏好的單色漆，一排房子一起就有繽紛的視覺景觀。聖塔非是個小山村，往四面看都可以看到山。汽車持有比率也不高，因而往返與山區和鎮上間除了顛簸的山地小巴外，多數當地人仍以步行或騎馬因應日常，還有少數私家計程車。

相較於剛到巴國眾人耳提面命的惡劣治安，與當時走在巴京街道上的膽戰心驚，聖塔非純樸寧靜的彷彿是另一個世界，即便是偶而路邊遇見搖搖晃晃的醉漢，似乎也難以讓人感受到明顯的威脅性；有時聽聞首都的華人被持槍搶劫甚或槍殺的事跡，總錯以為自己活在另個國度內。

在終年炙熱如夏的熱帶國度，幾百米高的山區提供了有別於平地的涼爽，即便座落巴國偏遠山間，聖塔非仍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旅遊景點。也是孤獨星球巴拿馬指南提到貝省時少數提及的景點之一。因而無論乾濕季總有受野溪、瀑布、山徑吸引前來的國內外遊客前來享受聖塔非的自然風光；遊憩方式多為健行、登山、戲水、騎馬等。也有少數以美國人為主的外國人們會選擇在這個小鎮置產，常居於小鎮周邊。

居民雖多習慣了來來去去的外籍遊客，但除了經營小雜貨店的中國人外，亞洲臉孔在這小山城並不多見。早我數年，曾有日本志工在鎮上住了一陣子，因而初時走在路上偶有孩子會跟我說「空尼吉哇」、或是帶著害羞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跟我說「歐拉」，得到我回應後大夥笑著一哄而散。

雖然剛到時經常被路上遇到就突然開始自顧自對我講話的人嚇一跳，習慣了後，竟有種莫名的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