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兵

2020/02/23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白夜晚上七點從外頭回到白揚旅館,剛剛他聽到飛簾說要帶嬰兒逃走後,他覺得實在太離譜了,他希望飛簾想清楚再做決定,而自告奮勇出去探聽現在的嬰兒情報。當他回來推開木門,飛簾已經穿好黑斗篷等待離開,善花正在將嬰兒用一個布包固定在他的胸前。
  白夜實在有點看不下去,這兩個人到底在幹嘛?
  「阿飛,」白夜忍不住開口,「現在外面民眾都在討論嬰兒的事,但是司劍院這邊,影木下了封口令,他命令司劍院的人都要說沒見過這個嬰兒。」
  「不意外,」飛簾抬頭讓善花綁緊一個結,「這就代表他們要把嬰兒滅口,我要快點離開。」
  「你不用離開吧,難道不行把嬰兒交給哪個民眾就好了嗎?還是說交給孤兒院?」
  「小狼會用『神嗅晶語』找到他,你忘記我們出任務多少次抓犯人是靠他的鼻子,那種鬼鼻子什麼東西都可以找得到。」
  「沒錯,所以他也會找到你!」
  「他找不到的,我的晶語能夠控制空氣,氣味是透過空氣散播的。」飛簾笑笑,還是像平常一樣蠻不在乎的樣子。他繼承了「上古神的肺」,可以從結晶裡喚出控制空氣的力量,他可以讓追兵窒息,對此他可是相當有自信。
  「但是你的晶語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連續控制空氣。」
  「那就看命啦。」飛簾輕鬆地說。
  白夜看飛簾這個吊兒郎噹的樣子,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了。「阿飛,」他臉色十分凝重,「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弄到那個嬰兒,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托兒所園長,對每個嬰兒都那麼有大愛。抱歉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不中聽,但是我覺得我一定要說。」白夜看了善花一眼,善花一定會生氣,不過算了,反正他豁出去了,「請你告訴我,那個嬰兒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要你放棄司劍院院長的位置?阿飛,你只差一步了,你這一生的夢想不就是當上司劍院院長嗎?」
  「院長啊......那的確是,不過是在他們決定殺掉嬰兒之前。」飛簾眼神放空。
  「阿飛!那個嬰兒算什麼?他不值得讓你犧牲一切!你這樣一走,等於前面辛苦全部白費,未來也會付諸流水你知道嗎?」
  「小夜!」善花看起來很生氣,「你這話的意思,是要讓那個嬰兒去死嗎?」
  「我都說會很不中聽了!」白夜也很激動,他很在乎這兩位朋友,但他現在不管這麼多了,「聽好,我也不是什麼都沒想過,如果要讓嬰兒活下來的話,還有一個辦法。阿飛,你可以先把嬰兒藏起來,等到你選上司劍院院長,你就可以發布任何命令或用一百層的保險箱去保護那個嬰兒,到時候也不用跟整個司劍院槓上,我們三個可以再慢慢想辦法要把嬰兒送去哪裡或給誰收養......」
  「小夜,好了啦,都認識多久了,你那種話術對我沒用。」飛簾扮個鬼臉,「你覺得在影木眼皮底下能藏多久?而且我認為影木寧可無限延期選拔院長,也要把嬰兒找出來。」
  「可是......」
  「不要擔心啦,白夜媽媽。」飛簾用一塊黑布把他的鹿角遮起來,笑笑,「我已經決定了。」
  白夜的腦子一團亂,明明離夢想就只有一步了,為什麼有人可以為了一個陌生的嬰兒輕易拋下一直努力的目標?這完全不合邏輯。他知道他這位朋友的個性很無厘頭,而且決定了就絕不更改,他是無法說服飛簾了,只能想辦法把傷害控制到最小。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這段時間我想辦法幫你跟影木說說看......」
  「我不回來了。」
  白夜愣住,他有聽錯嗎?剛剛飛簾說了什麼?
  飛簾苦笑,又強調一次,「我知道這有點突然,但我不會再回到司劍院,也不會再回到這兩個國家。」
  「我不懂。」白夜難以置信瞪著飛簾,「你要走?你就要這樣跟善花一起離開,為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嬰兒?然後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留我一個人去面對影木他們那些牛鬼蛇神?」
  「善花不會跟我走,我自己一個人走。」
  白夜聽到飛簾這句話,更不明白了。他看看善花,她抿住嘴唇,點點頭。
  善花看了飛簾一眼,似乎下定決心地說:「剛剛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我尊重飛簾的決定,我也希望嬰兒獲救,我不會跟他走。」
  「為什麼啊!」
  白夜激動大喊,嚇了善花和飛簾一跳。
  白夜幾乎要抓狂,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啊!善花和飛簾明明就是男女朋友,為了一個陌生嬰兒分手?為什麼可以為了一個嬰兒做到這種程度?為什麼?白夜想不通,今天發生很多事都太奇怪、太奇怪了!
  白夜蹲下去按住額頭,十分痛苦的樣子。飛簾和善花交換了一個擔心的眼神,然後走到白夜身邊蹲下。
  「小夜,沒時間,我要先走了。」他一臉抱歉,然後按住他的肩膀,鄭重地說:「善花就麻煩你照顧了。」
  白夜啪一聲甩開他的手,抬頭惡狠狠瞪著他。
  「我才不會替你照顧善花,要照顧你自己照顧!」白夜站起來,「你知道善花有多愛你嗎?你走了她會有多難過?」
  飛簾嘆口氣,「小夜,你應該是最懂我的人。拜託,我這次真的有苦衷,讓我走吧,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殘忍?你說我殘忍?」
  白夜不敢置信盯著他,腦中閃過過去每一次見到善花那股怦然感,她的微笑,她的善良。他是那麼地在乎她的一切,只要她快樂他就快樂,突然間,腦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小夜......」
  「最殘忍的是你!」他盯著飛簾怒吼:「她是一個這麼好的女人,我都可以心甘情願把她讓給你了,你還把她丟下,對她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善花驚訝地掩住嘴,瞪大眼睛。
  飛簾也傻了,他從來沒想過白夜會說這樣的話,「小夜,你?難道說你對小花也......」
  「就算你不為了司劍院,不為了我,你至少也為了善花留下來!」白夜氣哭了,眼眶感覺濕濕的,「你這算什麼男人啊!那我當初放棄善花又是為了什麼!當我白癡嗎!」他用力推了飛簾一下,飛簾沒有閃避,他搖搖晃晃,嬰兒哇地一聲哭起來。
  飛簾結結巴巴,「抱歉,我不知道你一直都......」
  這下子換善花大叫,「阿飛你說什麼抱歉啊,白癡!」她也哭了,說:「小夜,夠了!是我自己自願留下來的,阿飛希望我跟他走,但我不要!是我不想成為他的累贅!」
  白夜轉頭看善花,她的表情一臉堅毅,但白夜還是難以置信,「妳怎麼會是他的累贅?阿飛能保護妳,他......」
  善花迎向白夜的目光,痛苦地說:「不要說了!我知道你們那個院長『瘋刀』影木是一個怎樣的人,阿飛已經要保護一個嬰兒了,如果再加上我,他怎麼可能有辦法對抗他?要是那樣的話,大家都得死!」
  白夜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張著嘴。不合理,完全不合理。
  飛簾將手指放在嬰兒鼻尖,「氣控焉。」他吟誦道,頭上他自製的結晶鹿角隱隱一股能量注入體內。一股氣流輕輕從他指尖湧出,他對嬰兒輸了一些純氧,輕輕搖著安慰,讓他舒服一點不再哭泣。善花雙手扭緊,低下頭。沉默降臨在三人之間。
  三個人就這樣站在旅館房間內,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白夜抹抹眼睛,只覺得好笑,太好笑了。昨天以前,他和飛簾還是那個無敵有默契的拍檔,他還能暗戀善花,還能看著善花和飛簾的幸福,覺得這就夠了。
  現在?什麼東西都回不去了,為了一個該死的嬰兒。
  「飛簾,你剛剛說了『苦衷』,」白夜擤擤鼻子,打破沉默,「這個嬰兒身上有祕密,而我不知道,對不對?」
  白夜痛苦的腦中轉過幾千幾百種可能,飛簾不可能有這種沒有道理的執著,白夜只想得到這個解釋。
  飛簾一臉為難地解釋:「小夜,我真的只是沒辦法放這個嬰兒不管......」
  「告訴我!」
  白夜冷冷盯著飛簾,飛簾覺得十分心痛,他嘆口氣,迴避了這個問題。
  「再見。」
  飛簾拉緊斗篷,推開窗,帶著嬰兒越了出去。他無聲無息地降落在旅館外的空地,然後快速朝著荒野跑遠。
  就在飛簾前腳剛走,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神木飛簾!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這是「瘋刀」影木沙啞的聲音。
  「飛簾他不在!」白夜儘管痛心,他還是有點緊張。雖然在司劍院只有一年的時間,白夜已經明白影木的殘酷手段,要是被影木看到飛簾的女朋友在這裡,影木肯定會不惜一切嚴刑拷問,直到問出他要的東西為止。白夜趕緊朝善花使個眼神,善花心領神會,趕緊躲進衣櫃裡。
  沒有時間了,白夜當機立斷,立刻朝自己臉上打一拳,痛得他臉都歪了,他跌跌撞撞摔倒在椅子上,嘴巴裡都是鮮血的氣味,一臉痛苦。
  「飛簾不在?」
  外頭的話聲未停,轟一聲,房門被彈開了。影木舉著木刀站在門口,身後是其他的司劍院成員。影木銳利的雙眼直盯著椅子上的白夜,就像老鷹鎖定獵物一樣,白夜害怕地心裡冒汗,完全動彈不得。
  影木背後一名灰髮的司劍院成員在空中嗅了嗅,那是小狼。小狼低聲道:「院長,這間房間有飛簾的氣味。」
  影木的目光如刀一般地掃向白夜,白夜嚇得結結巴巴,「飛簾真的不在,剛剛他不知道為什麼想逃跑,我、我想阻止他,但是他......」
  「讓我看看,他揍了你一拳?」
  影木湊近白夜檢查他的臉,白夜點點頭,他心臟狂跳。那雙銳利的雙眼距離他只有兩公分,不知道會不會被影木識破。
  「那你就這麼乖給他揍嗎?」影木淡然說道,充滿皺紋的臉,幾乎貼在他的臉上,他可以聞到那惡臭的鼻息。
  「當、當然沒有,」白夜結結巴巴,他在心裡大叫:不要這麼害怕,你這個笨蛋!然後他繼續說:「但、但是他太強了,你知道嘛,他奪走我的空氣讓我窒息,我根本沒辦法反擊。他還真狠,我、我已經不認識那個傢伙了。」
  「哦?這怎麼聽起來有點怪啊?」影木皮笑肉不笑,「你們之前不是還這麼要好?或者是,會不會他其實還躲在哪裡......」影木盯著他,「比方說衣櫃?」
  白夜還來不及阻止,影木的木刀轟一聲已經刺穿了衣櫃。
  他什麼都還來不及反應,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情緒來面對。白夜只是呆呆地盯著善花剛剛躲藏的衣櫃,看著影木一步步走過去,然後打開。
  衣櫃是空的。
  但是有一個完整的圓形洞口,嵌在衣櫃底部,形成一個可逃向屋外的洞口。洞口的切面完整,白夜一眼就明白,這是善花的晶語「開洞晶語」造成的。他的心情很複雜,善花聰明地把握時間逃走了,心愛的女人活下來他當然很高興。但白夜心裡的另外一部份,又希望善花乖乖待在衣櫃裡,替他擔心,等待白夜帶她離開。
  他的腦袋一片混亂,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希望才好。
  影木冷哼一聲,木刀碰地一聲撞地下了命令,「飛簾逃了!通通到外面追!他的晶語不可能維持二十四小時,我們有一隊人!找到他,他跟那個嬰兒都不能留活口!」
  聽到影木的命令,門外的司劍院成員二話不說轉身離開,就像他們來時那樣安靜無聲,幾秒後門口什麼人影都沒了。影木經過白夜時,白夜感覺一陣冷風,影木枯老的手忽然一探鉗住他的脖子,白夜一口氣上不來,脹紅了臉,脖子好像火在燒。
  「我回頭再來跟你算這筆帳。」
  影木陰狠地掃過白夜一眼,鬆開他,白夜劇烈咳嗽起來。當他稍稍定定神,影木的身影消失了。
 走了,全走了。
  在這一夜,青駒白夜失去了他人生最重要的友情和愛情,事業八成也沒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了什麼活下去。只留下一個沒有解答的祕密。
  白夜面對衣櫃上的圓形空洞,鼻頭一酸,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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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珮甄
郭珮甄
常不小心挑戰一天一夜不睡覺的瘋狂小說迷,20年資深編輯/記者生涯中,曾任職於城邦出版集團與天下雜誌,以編輯和記者的眼蒐集各行各業人物小傳,希望透過紀實文學的訓練,成為小說創作者的最佳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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