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情的刮著,雨細細的飄著。樹在空中搖擺,急躁地催促著那跪趴在地上的少年離開這危險的地方。少年抱著那慢慢變得更冷的身軀,這身軀的主人曾經給過他多少的溫暖與關懷,而現在卻一動也不動的躺在他壞里。
「娘……嗚嗚……您快起來啊!」少年無力的叫喚著懷抱裡的婦女。他全身都在顫抖著,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也許是夢,是噩夢。很快就會有只溫柔的手撫摸著他額頭,讓他得以從噩夢中甦醒。可是冰冷的雨打在身上,像是要他藉著那寒冷而明白,這不是一場夢。娘親在他眼前被殺害,這是個事實。
今天原來是個晴朗的一天,雲將猛烈的太陽給遮去了一半。少年晃著小腳丫坐在前院,乖乖的等著娘親回來。突然刮起了大風,少年也不怎麼在意,這本就在自己的意料之內。站起身他走進屋裡,隨後,天暗了。‘滴答’,再‘滴答’,這聲音從一開始一下有一下沒有的到最後都連成一塊兒。少年伏著窗,哼著歌曲邊往外看著。單眼皮的雙眼直直看著遠方一座高塔,娘親說她在那兒,而少年確實看見了他娘親的身影。看著看著,少年驚得叫了出來。他看著娘親從高處往下墜落,直到看不見的時候,少年才反應了過來。沒有時間拿傘,少年直奔到那高塔的下方。到達的時候,他全身無一處是乾的。黑色的長髮被雨淋濕了,貼著臉頰和頸部。身上穿著娘親給他縫製的黑色衣服也都濕了,讓少年全身不舒服。背起娘親,少年以他最快的速度飛奔離開。逃離了一段距離,少年已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已無力再逃離。
「娘……娘啊!」少年竭力的嘶吼著。雖知身後有批人在追捕著他們,少年也不顧不管,就希望娘親可以睜開眼睛看他,叫他一聲‘孩兒’。
「冱兒!快離開!」一把很熟悉的聲音傳入少年的耳中,他抬頭一看是村裡的一位大哥還有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以前這位大哥經常來家裡做客,帶著他這裡玩那裡玩的。直到大哥過了成年禮,有了工作,便不再陪著他。而這時候少年在那大哥眼中是多麼的淒涼,明明是個活著的人卻蒼白得像他懷中死掉的娘親。少年臉上都是水,卻不知是雨或是淚。別開頭,那位大哥大聲道:「快離開,那些人就快追上來了。」
然而少年卻似乎沒聽見那位大哥的話,嘴唇動了動後道:「……哥……翀哥,娘親……救娘親。」
「我知道!你先離開,我馬上就會跟上!」那位大哥不耐煩的一把抓起少年,逼他離開他娘親。懷中一空,少年慌得像是就拼命掙扎。那位大哥氣得用力推他一把,讓少年跌入他搭檔的懷中。然後抱起那已無溫度的身軀,那一瞬間心裡竟是抽痛了一下。但很快便回過神來,招呼了搭檔一聲,兩個人便一人分別抱著一個迅速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娘……嗚嗚……娘……娘……娘……」被不認識的人抱著的少年一直掙扎著,哭著,直到累了。少年靠著那厚實的胸膛睡下。而那人卻毫無影響的緊抱著他,和搭檔往目的地奔去。在接到消息後馬上趕來了,見著的卻是這少年抱著再也不會清醒的娘親。
「叭叭!」一輛看似非常豪華的亮紅色跑車用著極快的速度在街道上飛逝而過。郁慊反射性動作的轉頭看著那輛跑車離開的方向,耳中傳來了不少人的咒罵聲。什麼不得好死,最好車禍去死,還有些不堪入耳的。
默默地轉回頭,郁慊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繼續往目的地走去。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他約了老朋友在某家商店碰面。這位老朋友是他很要好的小學同學,但初中和高中都各自去了不一樣的學校。某天,這位老朋友就說高考有的他們倆忙的,鐵定見不了面。因此他們就趁各自還有空暇時間,便約了出來見面。
走著走著傳來了難聽刺耳的叫聲,粗厲嘶啞得讓人不怎麼舒服。郁慊順著聲音的來源一看,是群烏鴉。眼皮跳了跳,他快步的走向商店。
一踏入商店,郁慊便看見了他老朋友的身影。他發現,他老朋友今天很可疑。帶著一頂鴨子帽,壓得低低的看不見眼睛。套著黑色的外套,鬼鬼祟祟的探頭。他老朋友一見著他便拖著他往商店角落走去,不時望向商店大門。
「你這是在做什麼?」郁慊在他老朋友放手以後,皺眉問道。
「被變態跟蹤,我怕呀!」他老朋友像是回想起什麼,抖了一下道。
「陳雪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比較像個變態?」郁慊挑了挑眉道。
「喂,別喊我全名!」阿任有點被遷怒的道。他抬手捶了郁慊一拳,但也沒用多少力。事實是這樣的,阿任覺得自己名字太過女孩子氣。因此都讓人喊他任,也不喜歡別人喊他全名。
「好了。既然你在這裡看起來那麼不安,不如我們到別的地方好了。」郁慊無所謂的道。今天一整天都空出來了,只要別超過晚上十一點回家,去哪兒對他來說都無妨。
「好好,走吧。」阿任看是也打算出一整天了。一轉身,阿任驚的退了幾步,蹲了下來。
「你又怎麼了?」郁慊有些不耐煩了。
「哇靠,來了。你別把我供出來!」說完,阿任就半蹲著移到商店大門進來看不見的死角。
郁慊被阿任搞得莫名其妙,但轉身看向大門後,便明白過來了。話說,阿任今年新年抽到上上籤,看來指的是桃花運。
一個綁著高馬尾的女孩,白嫩嫩的,長得並不高但也不矮。看來應該和他們同年。穿著鬆垮垮的大衣,配上一條非常短的牛仔褲,看起來想沒穿褲一樣。郁慊默默地將眼睛從那名女孩的大腿移開,習慣性的推了推黑框眼鏡。
那名女孩用著她黑亮亮的雙眼掃視了整間商店,阿任非常幸運的沒被看見。她不服氣的走向郁慊。如果沒看錯,阿任剛才就在他身邊。
見那女孩走來,郁慊不安的又推了推眼鏡。心想這阿任也不知道去哪兒惹了一個那麼有壓迫感女孩。
「你……剛才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阿任?」有點彆扭,但女孩還是硬著頭皮問了。
「呃?」郁慊裝傻。
「……」女孩緊緊咬著下唇,難道自己看錯了嗎?沒辦法,只好道:「對不起。」
郁慊看著女孩越過自己往商店的各個角落去找,便鬆了口氣。剛才他聰明又機智的老朋友趁著那女孩和自己說話的空檔,迅速離開了商店。郁慊也不著急著出去,慢悠悠的選了兩瓶飲料,然後付賬。期間,那女孩時不時的往他看過來。郁慊裝著不知道,其實心裡嘖嘖的兩聲:還真敏銳。
女孩不甘願的看著郁慊悠哉的離開商店,心想自己這次猜測錯了。咬了咬牙,那女孩一心想著怎麼才能在下回不讓他給逃了,卻也沒有發現到幾個看似初中的男孩正直盯著她那雙瘦長誘人的美腿。
「拿。」郁慊從商店走出來後便瞧見阿任在不遠處跟他揮手。走了過去便遞給他剛才買的一瓶飲料。阿任逃過一劫,鬆了口氣,便咕嚕咕嚕的喝著飲料。郁慊喝了一小口,問:「那女的是怎麼回事?」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阿任拉著郁慊到巴士站,巴士一到,沒看去哪兒便搭了上去。這時候巴士上也沒什麼人,多的是空位。他們各自坐下來以後,阿任便開始他的桃花故事。
那女孩是阿任高一時的同桌,叫何璇恩。他們倆處的像哥兒們一樣好,因為家裡靠近,時不時就約出來玩。到高二換了個班,阿任認識了個女孩,嬌滴滴的,和何璇恩完全是另一個樣。何璇恩便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突然就暴走了。沒事抓著他就一陣打,聊天十句有八句在諷刺他。是人都受不了這莫名其妙的虐待,阿任便開始躲著她。結果有一天,何璇恩跑到自己的家。阿任沒辦法,硬著頭皮出來見他。
「怎麼了。」阿任有點不安的問。
「沒。就阿任你最近都躲著我,就來找你了。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好嗎?」何璇恩如平時一般的語氣問著,雙手緊緊在身後握著。
「我沒躲著你,你想多了。」阿任口是心非道。
「那就好。我們一起去逛吧!」何璇恩偷偷鬆了口氣道。
阿任怎麼可能會答應,便把每一次用的藉口搬出來:「今天不行,我還沒把作業寫完。」
何璇恩好看的雙眼直直看著阿任,讓他心虛的往旁邊看去。隨後聽見何璇恩小小聲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討厭我了。」
阿任有點不服氣的心道:明明就是你討厭我。然頭一轉回來,阿任看著何璇恩臉上的眼淚愣住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就喜歡那個什麼嬌滴滴的醜女人。嗚嗚,可是我喜歡你。」手用力擦掉臉上的淚水,何璇恩抬起眼簾看著還愣著的阿任道:「你不可以討厭我。」
阿任還在愣著,直到何璇恩又叫了他一聲‘阿任’,他才回神過來。而回神過來後做的事是,轉身,進屋,關門。
之後,阿任用盡辦法躲著何璇恩。何璇恩則鍥而不捨的追著他跑,一次又一次的表白。搞得現在阿任全家都知道何璇恩這號人物,每天飯後消遣便是拿他當笑話。但他家人還是有良心的,知道阿任不知道怎麼應付何璇恩便幫他打發掉何璇恩。至於在學校,阿任動用了所有兄弟為他擋。為了省麻煩,阿任還拒絕與任何女孩打交道。悲催的逃命生活。至於今天,一早要出門時瞧見何璇恩在門外徘徊,怕得發抖可又不能不出門。只好一路被追著跑,上了捷運還被人逮著問話。一到站,阿任甩手又跑。接下來的事,郁慊也知道了。
「不是潑你冷水,你這樣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的。」郁慊推了推眼鏡,道。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啊啊啊啊。」阿任一臉憂愁的看著郁慊。
「你要麼和她一起,要麼明明白白的跟她說‘我很困擾’。」與郁慊無關,他自然說得輕鬆。仔細想想,如果遇見個女孩這麼樣,郁慊也會不知所措。
「我……」阿任糾結了。
「我們這裡下站吧。」郁慊也不管正糾結的阿任,站起身準備下站。
下了巴士,郁慊和阿任毫無目的地的走著便閒聊。聊了很多,不再說何璇恩的事,說了其他有趣的事。路上,看見家飲料店,阿任忍不住誘惑買了杯。
「我看那車主鐵定死了。」某個也來買飲料的人和同伴說道。
「很難活著吧。他都超速了,撞上去還翻了那麼多圈。」另一個人回道。
「可憐那個被撞的啊,他都沒違規。」第一個道。
郁慊眼皮一跳,頭腦掃過了剛才那輛跑車。不會吧……
待阿任買好了飲料,他們走出了飲料店。但才不走多久就看見了很多人站在路邊,阿任好奇的拉著郁慊往人群擠去。當看清路上發生的事時,郁慊不由得頭皮發麻。
先前看見的跑車,被人狠狠咒罵的跑車,現在已經不像郁慊第一次看時的那樣。跑車前頭冒著煙,車身更是慘不忍睹。唯有那亮紅色,依然那麼吸引人目光。可想而知,車主就如在飲料店是聽到的一樣,死了。至於被撞的車子也好不到哪兒去,車頭都爛不成形了。看到這情形,郁慊不由得想起那群烏鴉。很多人說,烏鴉是……
「嘖嘖,這還真嚴重啊。」阿任也不想在看就拉著郁慊離開人群。郁慊還在思考中沒回過神,任由著阿任拉著他。
一出人群,郁慊看見了在人群外的樹蔭下站著一個男人。內雙的雙眼,黑白分明,像是可以把黑白是非分的清清楚楚的分辨出來。那男人約過了二十,白刷刷的皮膚在黑髮和黑衣陪襯下顯得更蒼白。最顯眼的還是他黑色的長直髮,任由風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