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哀莫心忙著跟進某個案件的線索,一隊沒請他幫忙,但他看過資料,覺得那個案件有點問題,特地跑一趟現場,抓了一個在那裏作亂十幾年的老鬼。不巧碰上了案件死者,對方拚命求他帶自己出去,好親自報仇。
然而那名死者心心念念報仇的對象和他的死亡沒有直接關聯,哀莫心跟死者講了半天道理,他依舊頑固的不肯放棄執念,最後哀莫心只好在他的嚎叫聲中離開,打算先搞清楚案件的來龍去脈再說。
這案子已經查了五、六天,陳世軍到第四天才發現哀莫心每天都在追這個案件的線索,有點擔心的跑去問他案子是不是有問題。
「沒事,現場的問題我解決掉了,只是死者還留在那裏無理取鬧,那個你們就不用管了,不會有妨礙的。」哀莫心把埋在案件報告裏的頭抬起來交待一聲,便又繼續低頭研究。
陳世軍乾笑著想這事還是先別告訴組裏那些年輕人了,又見哀莫心這麼認真看檔案,拍拍他的肩說,「別太拚了,你看你們主任,每天都閒在那裏,不是蹺班去喝咖啡就是用局裡電腦玩種菜遊戲,只有我叫他才動,你學學他就好了。」
「你難道沒喝過我的咖啡嗎!?」江承方從辦公室裏探出頭來破口大罵。
「咳,我先走了,案件上有問題直接找我不用客氣。」陳世軍說完連忙開溜。
哀莫心無奈的搖搖頭,轉頭見于敬恩一臉羨慕的問,「主任,我什麼時候也有咖啡喝。」
「先把報告打完!」江承方終於有了可以使喚的人,毫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
于敬恩縮縮脖子,回頭繼續打報告,哀莫心都想嘆氣了,任命組所有的文書處理幾乎都是于敬恩做的,他想做點文書工作江承方還不讓做,他打算等下就去外帶咖啡回來慰勞于敬恩。
「我再去一下現場。」哀莫心朝主任辦公室喊了聲,頂著于敬恩羨慕的眼神出去,從三樓下來還不到二樓就撞見蔣寧軒。
「……正好,省得我跑一趟,這給你。」蔣寧軒愣了一下,但隨即把一個裝著餐盒的塑膠袋遞給他,熱騰騰的,不用拿在手上也感覺得到正散發著溫度。
哀莫心沒接,好笑的說,「少來,你這是打算跟宜安一起吃吧?」
蔣寧軒有點尷尬,但也不客氣的收回自己的午餐,「遠川跟你說的?」
「宜安跟我說的,你把她鬧得沒人可以商量,她只好來問我了。」哀莫心玩笑似的回答他。
蔣寧軒愣了愣的看著他半晌才小心翼翼問,「那……你怎麼說?」
「你怎麼不問她怎麼說?」哀莫心好奇問。
蔣寧軒愣了更久,臉色有點不好看,「那、那她怎麼說?」
哀莫心忍不住笑了,「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個性那麼老實。」
「我以前還不曉得你個性那麼鬼呢!」蔣寧軒發覺自己好像被耍了,氣得想把手上的午餐砸過去。
哀莫心順手搶走他的午餐袋,「跟我吃吧,宋法醫今天帶全組人吃飯去了。」
蔣寧軒雖然滿臉不情願,但還是乖乖跟哀莫心走了。
哀莫心領他到六樓一間小會議室,平常沒什麼人用,倒是不少人帶午餐來這裏吃。
蔣寧軒食不知味的默默吃飯,哀莫心晾了他半晌才說,「別胡思亂想,我跟宜安說讓她順其自然,你按照目前這個狀態,別一下子追太緊就好了。」
蔣寧軒鬆了口氣,但想想又有點彆扭,「她怎麼不跟遠川還是安祈商量。」
「遠川只會說你好話吧?」哀莫心睨了他一眼,「問安祈?你想安祈說什麼?你見一個追一個?」
「我沒有!」蔣寧軒覺得冤死了,「我當初是有點喜歡安祈,我也知道她一直喜歡胡彥哲,只是……我猜我是被胡彥哲走前說的話氣到,他憑什麼說我配不上安祈!?」
「安祈多半發現了我只是不甘心才一直拒絕我。」
「總之……我對宜安是認真的。」
蔣寧軒自己碎碎唸解釋了半天,才哀怨的看著哀莫心,後者不禁無奈的回答,「這些你跟宜安說不就好了?跟我說有什麼用。」
「誰讓她跟你商量?」蔣寧軒撇撇嘴角。「我不說給你聽要說給誰聽。」
哀莫心在他抱怨的時候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慢條斯理的把自己的餐盒收拾乾淨,「宋法醫下午有驗屍安排,一定會在午休前回來,你現在下樓差不多剛好堵到宜安。」
蔣寧軒一聽,扔了餐盒就跑,「謝了,幫我收拾一下抵餐費了。」
哀莫心笑著搖搖頭,幫他收拾好沒吃完的午餐,才慢慢下樓去,他也幾天沒見到江宜安了,前兩天她匆匆忙忙帶了三盒披薩衝過來,說給他們當午餐後就跑得不見人影。宋法醫現在在處理的正是刑事一隊的那案,但江宜安跟宋法醫是為了別的案件,她只能乖乖尊重宋法醫的時間安排,老法醫走到哪裏她跟到哪裏,確認沒有別人插隊,等拿到她那案的受害者解剖報告才能回去。能跟著老法醫幾天也是難得的見習機會,比起任命組這種清閒單位,她可說是忙得不可開交。
哀莫心走到二樓樓梯口就看見江宜安背對著他正在跟蔣寧軒說話,蔣寧軒像是跟她抱怨什麼,見到他走過來,馬上閉嘴了。
「他跟妳說我厚臉皮吃了妳的午餐?」哀莫心走向江宜安。
「是啊,還抱怨我出去吃飯沒跟他說。」江宜安朝他笑了起來。
蔣寧軒連忙趕在哀莫心再度開口前說,「前天明明說好我有事會過來總局一起吃飯,妳自己忘記了,害我白請小哀一頓飯。」
「是我的不對,今天太臨時了,我以為中午前回得來,哪知道宋法醫會帶我們吃飯。」江宜安笑著道歉。
「請我一頓怎麼了?不划算啊?」哀莫心保持微笑看著他。
「……哪敢。算了,我回去了……。」蔣寧軒鬱悶的看了哀莫心一眼,但心裏大約也知道哀莫心沒有扯他後腿的意思,揮揮手就要走,走沒兩階又回頭對江宜安說,「那我後天再來?」
江宜安正要轉頭跟哀莫心說話,怔了怔,看蔣寧軒一臉認真,停頓了幾秒才若有所思般點頭,「好……後天吧。」
蔣寧軒這才笑起來,「嗯,後天見。」
「雖然沒人問我意見,但我這次就不參與了。」哀莫心望向江宜安,差點把她看得臉紅,有點羞惱的推了他一把,「滾啦你。」
哀莫心連忙聽話滾了,蔣寧軒這才笑嘻嘻的下樓去。
事情發生的時候,哀莫心其實完全沒反應過來,他離身後的江宜安二、三階,蔣寧軒在他身前四、五階的距離,還在朝他得意的笑。
毫無前兆,蔣寧軒突然在哀莫心的面前,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摔下了樓梯。
哀莫心只愣了一秒,在江宜安叫出聲的瞬間,他迅速抬手畫了一個圈,但卻沒圈住那個推了蔣寧軒的東西,那東西似乎也察覺哀莫心不是普通人,才剛動手,轉身就從最近的窗戶溜了。
「小南!」哀莫心沒急著行動,先把小表妹喊出來,哀南輕脆的應了聲,飛快飄了出去。
「你沒事吧?」江宜安已經衝到蔣寧軒面前扶起他,旁邊有經過的同仁見狀也過來察看他有沒有受傷,「怎麼這麼不小心,要不要緊?」
只有哀莫心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看著蔣寧軒,臉上神情非常嚴肅,像是在觀察什麼。
蔣寧軒只是扭傷了腳,他反應快拉了扶手一把,腿腳最多瘀青,手卻因此有點拉傷,江宜安衝來扶他,但他來不及感動,那種被人推了一把的感覺讓他背脊發涼。
看著江宜安真的很擔心的臉,他壓抑心裡的不安,揚起笑容安慰她,「沒事,是我不小心,不用擔心。」
「站得起來嗎?」江宜安也沒唸他,跟路過的同仁一起扶他起來,他剛站起來,抬頭就看見哀莫心盯著自己的神情,他覺得整個人汗毛都豎起來了,但還是勉強笑著跟江宜安說,「就說沒事了,妳該回去工作了,我自己出去就好。」
「可是……」江宜安話沒說完,哀莫心已經走下來了,不復先前的嚴肅,一臉平常的說,「不用擔心,我陪他去趟醫院,妳先回去吧,比起妳我閒得很。」
江宜安聽哀莫心這麼說,才放心的放開了蔣寧軒,但依舊眉頭不展,「回頭看完醫生給我傳個訊。」
「知道了。」蔣寧軒笑著擺手讓她快走,也連連感謝幫忙扶他的同仁,其他人見他似乎沒事也就走了,在江宜安也轉身要離開時,哀莫心側頭看了她一眼,怔了一秒猛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嚇了一跳。
「怎麼了?」江宜安嚇了一跳,哀莫心盯著她的臉,神情十分嚴肅,「把右手給我看看。」
江宜安一頭霧水的把右手伸出來給他看,哀莫心抓住她的手腕,盯著她的手心看了大約半分鐘,把江宜安都看毛了。
蔣寧軒緊張了起來,「小哀,是怎麼了?」
哀莫心對於有鬼能當著他的面作怪已經很驚訝了,原本以為是蔣寧軒的問題,但在他側頭看了江宜安一眼時,在她眉心看見了隱隱約約的紅,看起來像是姻緣兆,但是正常他是看不到姻緣的,所以這絕對不是人結緣而是鬼結緣。
果然哀莫心現在看著江宜安手掌上的姻緣線泛紅,簡直閃閃發光,而這絕對是幾天前沒有的狀況。
這時候小南飄回身邊黏著他說,『哥哥,我進不去,他有人拜,那戶人家姓謝。』
哀莫心放開江宜安的手,伸手摸摸哀南的頭讓她回去,抬頭問江宜安,「妳那個要結婚的表姐,未婚夫姓謝嗎?」
江宜安愣住了,半晌才點頭,「那……跟我有關係嗎?」
哀莫心皺起眉看著她,「妳給了妳表姊什麼貼身的東西嗎?」
「什麼表姊?宜安發生什麼事了?」蔣寧軒急忙打斷他們。
江宜安只是怔怔的站在那裏,許久才回答,「她這幾天都住我房間,她拿什麼我都沒留意,也無所謂,但她……她不會害我,我們一起長大,她是我姊姊。」
江宜安有點防備的再次強調,「我姊姊不會害我。」
哀莫心覺得這種事是最棘手的,他放緩了語氣,「我沒說妳姊姊害你,但她肯定做了什麼……她不知道會害到妳的事。」
江宜安回想前天晚上,就在蔣寧軒傳訊息問她今天來找她吃飯好不好的時候,她姊姊正在給她梳頭,然後幫她清理梳子,把她的頭髮從梳子上拉下來,放在衛生紙上,她還跟姊姊說不用那麼麻煩,直接扔垃圾筒就好,或一會兒她來掃,姊姊只是笑著說。
「妳每次都說不用那麼麻煩、等一下再做,所以房間才永遠都清不乾淨。」
她吐吐舌頭沒反駁她,任由姊姊收拾她的房間,她們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
「不是,你們把話說清楚啊!」蔣寧軒很急,他見過哀莫心的本事,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
「……我該回去了……」江宜安不知道要怎麼跟蔣寧軒解釋,也回答不了哀莫心的問題,轉頭就往辦公室跑。
哀莫心沒追,扯住了想跟上去的蔣寧軒,「給她時間思考一下。」
「那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蔣寧軒甩開哀莫心的手,臉色凝重的問他。
哀莫心盯著蔣寧軒,皺了皺眉,「我得先查一下,先去醫院,我路上講給你聽。」
「不過就手臂拉傷而已!」蔣寧軒若不是腳還在痛,可能已經急得要跳起來了。
「不去醫院,晚上宜安問起你要怎麼回?」哀莫心無奈的說,上下掃了他一眼,「而且現在比較危險的是你,我先帶你去醫院,我想想得怎麼處理你的狀況。」
蔣寧軒聽到自己比較危險,又回想起剛才那讓人心悸的一刻,還有點驚嚇的他只好順著哀莫心的意思去了醫院。
哀莫心在把蔣寧軒塞進診間之後,拿起手機確認了時間才撥號。
「是我,你知道有哪個同行在幫人結冥婚嗎?」
哀莫心聽對方簡短的回應後說,「對,正確的那一種。」
對方只回了幾個字就掛了電話,哀莫心連道謝都沒時間說,只好補傳訊息謝謝對方。
他收起手機想了半晌,想起江宜安說姊姊不會害她,覺得有點替她難過,因為他看過太多,也聽過太多人說他或她的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不會傷害他們,可惜現實並非如此,有時下手的甚至是父母,更多的是朝夕相處的枕邊人。
哀莫心很想相信江宜安的姊姊沒有害她,但不透過她姊姊,對方是絕沒有可能結成冥婚的,而且……
哀莫心看著牆上帶月曆的電子鐘,春分之後清明將近,他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慢慢處理了。
他皺了皺眉,又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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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過了十二點,今天出門去,太晚回家校稿……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