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

野雁成群飛揚再沾有褐麥色的天空，散開的烏雲昭示今日必定晴空萬里，各處被昨晚大雨挖開的土坑還積著水，麻雀喜孜孜地在裡面玩耍，城鎮仍一片閑靜。

早已甦醒的少年打量著昏暗的大廳，起身走至每個角落，破舊的皮靴每每踏下一步，陳年的黑桃木地板便會返以飽滿的響聲，以指尖撫過吧檯，試著感受曾經發生在此的事情，凹凸不平的邊緣隱約表示至此買醉的人似乎各個脾氣火爆，潮濕但清爽的空氣與室內混合著霉味與酒味的空氣在虛掩的小窗間來回交換，少年將頭盡可能抬高看著外頭，照進室內的陽光落在重劍上，少許未生鏽的銀白劍身，反射出懷舊但又孤獨的光芒，二樓的某處仍傳來陣陣打呼聲，枝枝作響的車輪聲逐漸靠近。

「欸，會者你這一腳下去我又要去找工匠來修理了．．．」

門外傳來的甜美聲音中帶有濃厚焦急感，聲音的主人肯定也有著相同的甜美外表。

「哇哈哈，有甚麼關係，公會肯定也很想我了！」

身材矮小且異常壯碩，留著大把薑紅落腮鬍，肩上扛著少有人能舉起的大型戰錘，渾厚飽滿、中氣十足的嗓音，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人物的矮人，緩緩抬起右腳。

深鎖緊閉的大門，隨著令人誤以為是雷聲的巨響，消失在了原地，被踹飛的門扉撞倒了櫃台旁的三組桌椅，直到抵達梁柱後才停了下來，宏亮的嗓音再次揚起。

「傑瓦爾！還活著嘛！」

對於時常置身險境的冒險者而言，最簡短且直接的問候方式，就藏在是否活著這句話中，從回應的語氣、音量及表情等等，就能夠很好的推測出對象最近的情況，對於他們來說，只要還活著的一天，就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不過由於總是抱著享受當下的態度活著，冒險者總是和酒鬼、放縱、低俗等負面字眼分不開關係。

「阿，看起來你也活的好好的．．．」

不知夢到何物的傑瓦爾此時正說著夢話，睡姿奇差的他處在即將墜落長椅的邊際。

「．．．？」

少年臉上的浮腫幾乎消失，顯現出標致的臉龐，睜著不像男性的汪汪大眼，歪著頭疑惑的看著態度高昂的大叔，一旁是穿著雅致，身材、面容姣好的女性正嘆著氣。

「．．．？」大叔也吃驚的睜大眼睛，兩人沉默對視數秒。

「早安？」少年以疑惑的表情道出。

會長臉一沉，不顧一旁女性的阻止，將肩上的戰錘舉起，掌心冒出的褐色光芒傳至武器中，隨後朝地一敲，神奇的是居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數秒後，所有未和地面緊緊相連的物體，包括少年，被一股從地底傳來的力量給震飛至半空。

隨著桌椅七零八落的摔至地面，睡懶覺的傑瓦爾因正臉摔在地上而嚇醒，少年則是跌坐在地上，重劍也平躺在地，女子邊搖著頭進入櫃台，開始準備接下來要用的文件，大叔單手抓著衣領，將少年舉到半空中細細打量著。

「傑瓦爾，你個渾蛋給我滾下來！」

「現在就開始弄壞桌椅會不會太早了阿，戴德。」

一位高大粗獷的大媽彎下身自後門走入，嘴裡諷刺著室內的一片狼藉。

「是烏拉阿．．．傑瓦爾你這小子居然給我帶回一個幽靈人回來．．．」

「完了．．．」從窗戶逃出去的傑瓦爾被烏拉給拖回來。

頭上頂著數個包的傑瓦爾眼裡盡是委屈，跪在一旁，名為埃爾莎的溫柔女性從櫃檯的抽屜中拿出羽毛筆與一張泛黃的粗紙，開始詢問少年，戴德外出指示遠征隊成員處理戰利品，烏拉則進入伙房準備食材，幾位女恃也陸續從後門來到伙房報到。

「接下來你可要誠實的回答，會長和我可是最討厭來路不明還說謊的人喔。」

「恩。」少年配合的同意。

隨著幾句少年無法理解的詠唱後，泛黃的紙張開始冒出光芒，書寫在上頭的字體浮出紙面，埃爾莎的瞳孔中發出微微白光，羽毛筆身出現美輪美奐的藝術雕刻。

「首先．．．先告訴我你的名子吧。」

「艾．．．艾登。」少年看了看旁邊，說出像是剛才才想到的名子。

「．．．這樣我們沒辦法繼續．．．」

文字重回紙張，埃爾莎露出難為的表情，烏拉在吩咐工作期間不忘留意少年。

「你不會連自己的名子都不清楚吧．．．」

「我．．．這是．．．」少年吱吱嗚嗚。

「那還是用傳統一點的方式好了．．．」埃爾莎放下羽毛筆。

埃爾莎將身體移至少年面前，用白皙的雙腿夾住少年的雙腳，過近的距離更是突顯胸前的隆起，一股好聞的氣味讓少年害羞的臉紅起來，雙手插在兩腿之間，一旁的傑瓦爾的眼裡透露出歉意，埃爾莎輕握少年下巴，使其目光直視著自己，再次睜眼，少年的瞳孔也發出與埃爾莎相同的白光，身體僵直的挺直，問話再次開始。

「名子。」

「艾登。」

「誰取的？」

「父母呢？」

「父母是？」

「年齡？」

「不知道。」

「從哪裡來？」

「小島上的一個樹樁。」

「那把劍是？」

「金髮騎士留下來的。」

「朋友呢？」

「一隻背部有火焰的松鼠，名叫小火。」

「怎麼認識傑瓦德的？」

「吃了獸人的晚餐後，被打暈過去，在洞窟醒來後，他用很厲害的冰救了我。」

「你到這邊有多久了？」

「一個晚上。」

問話不到一分鐘就結束，回答完所有問題後陷入昏迷的少年低著頭，埃爾莎將其輕輕靠在桌上後，用手扶著有些暈眩的頭，跌坐在木椅上，開始發起牢騷，。

「甚麼自己應該叫這個名子吧，出生、年齡甚麼的跟本就是白問了．．．」

「我就說他是我從森林裡帶來的吧。(這傢伙大概今天不會醒來了．．．)」

「傑瓦爾你安靜點。」烏拉掀開吧檯的木板走出。

「妳的聖光魔法不是能讓對象說出真話嗎？怎麼好像．．．」

「我能確定他說的都是真話，但是內容也太．．．甚麼背部有火焰的松鼠阿．．．」

「不管如何，這裡可容不下混吃等死的渾蛋，等他醒來後就丟些工作給他吧。」

埃爾莎這樣的人是王都教會中派遣至各地冒險者公會協助的人員，在前線累積的經驗及服務紀錄，能夠在升上輔助祭司的路上起到很好的加分作用，方才的精神系魔法中帶有只有從教會中才能學的到的光魔法，兩者相輔相成便出現了「真實」的效果，能夠在消耗施術者魔力的前提下，做到諸如鑑識等級、辨別真假、令對方只能道出實話等等的效果，被質問者則是會被動的耗費大量魔力，昏倒的例子不在少數。

另外也能在精神系魔法中加入其他的屬性，例如火系會使人高亢、水系使人平靜、風系使人隨和，但如果是加入黑魔法，就會出現不適、疲勞、精神腐蝕等等效果。

烏拉的話一結束，艾登即再次抬起了頭，傑瓦爾不敢置信，畢竟自己第一次被使用逼問後可是昏迷整整一天，埃爾莎也吃了一驚，馬上走回櫃台，開始翻找起來，一位女恃送上熱騰騰的炒飯，烏拉表示要兩人先吃了後在工作，傑瓦爾在埃爾莎回來前就將自己的分給吃完，艾登也拿起木湯匙，開始將炒飯一口一口送入嘴裡。

女恃心想。

「找到了，就是這個。」

埃爾莎拿出一塊手掌大小的灰色原石，放在了桌上，指示傑拉爾把手放在上面。

「怎麼了，我的屬性妳不早就知道了嗎？」

「別管了。」埃爾莎抓起傑瓦爾的手，艾登看到傑瓦爾紅著臉。

淺藍色的光芒由內而外散出，原先黯淡的石身漸漸變色，表面開始變成結晶狀，一股涼氣也冒了出來，隨著埃爾莎放開傑瓦爾的手，傑瓦爾試圖用音量來掩蓋自己的害羞之情，指責別隨便碰自己的手，埃爾莎沒有多加理會，等到原石恢復原樣後將自己的手給放上去，青綠帶有一絲黃光的色彩發出，原石向外擴大且變的柔軟，就像葉片一般，確認之後，埃爾莎看著艾登，艾登明白接下來換自己，就主動將手給放上原石。

「傑瓦爾，帶上另一個小鬼給我出來．．．」

沉浸在首次看見景象的眾人被外頭宏亮的嗓音給打斷，傑拉爾拉著艾登起身，原石在離開艾登手上後便漸漸恢復原狀，臨走前，艾登還試圖帶上自己的重劍。

「烏拉阿姨，妳覺得怎麼樣．．．」

「誰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但我敢肯定那不是水屬的光芒。」

「難道是不帶有屬性．．．單純的魔力．．．？」埃爾莎回想著學院的知識。

「不管怎麼樣，妳也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等會就要忙起來了。」

「恩．．．」

看著來路不明的少年離開室內，以及不知名的重劍，埃爾莎仍反覆思考著問話中的內容，尤其關於金髮騎士，與多年前的一位傳奇聖騎士似乎有著相似之處。

「他的名子是．．．阿阿阿．．．」煩躁的埃爾莎用手敲了敲著腦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