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原本染上一絲愉悅氣氛的工房再度陷入死寂，數夜積累的疲勞像群起反抗的叛徒般，一舉向飢餓貧弱的身軀發起猛攻，老頭如同被逼到牆角的老鼠般，拼命向前踩著沒有意義的滑步，任誰都能看出來他身後藏著的東西無比重要，甚至高過本人。

「你．．．你是誰．．．」聲音中的顫抖透露出老頭的驚恐。

「．．．」對方低著頭，慢慢向老頭逼近。

「我這裡有新研發的中和劑，都送給你，我都放在那邊的架子上了．．．」

「．．．」伸入斗篷中的手像是在摸索著什麼東西。

精疲力竭的老頭亮出雙手求饒著，要不是危機感死死撐著眼簾，或許他會立刻倒地睡個三天也說不定，在對方取出懷裡東西的那刻，老頭下意識閉上雙眼，向自己拋棄多年的神祉祈禱著，希望再次睜眼時什麼都沒看見，一切只是場糟糕的惡夢罷了。

「．．．」

求饒聲停下，工房陷入尷尬的寂靜，老頭瞇著眼試圖窺看對方，卻只看見．．．

一條綁著簡易束繩的純金令牌自對方手中落下，在空中來回擺盪，閃耀著飽滿亮眼的光澤，除了表面簡易的雕花之外，背面則刻著數行文字：『伊爾鎮』發行，若拾獲該令牌請送至最近的冒險者公會，公會將視情況給予一定程度的報酬。

「呦！怎麼整個人嚇的跟隻老鼠一樣阿，錸而。」男子拉下斗篷與繃帶，露出臉龐。

「嗯？．．．是『蔚．．．』？」

錸爾像是踩到地雷般，話說到一半，就被對方眼神釋出的敵意給塞回咽喉。

「噢，抱歉．．．是『八號』阿．．．痾，這次的冒險者試驗鬧了不小的風波呢。」

眼見少年稍微收起嚴厲的眼神眼，錸爾立即改口，轉以輕鬆的語調搭起話來。

「我可是聽說沒有人生還呢，難道我現在在做夢嗎？」

察覺到錸爾目光的方向，八號一個拉扯，令牌被收回到手中，錸爾眼露失落。

「話說你是怎麼進來的，我記得我把大門封死了才是。」錸爾問道。

「．．．」錸爾沉默下來，不過仔細想想，如果是對方的話確實做的到。

「誰叫你要把店設在『廢棄場』裡，廢棄物間的縫隙都大到我都能開孤兒院了。」

「對了，她們兩位還好吧？」錸爾揮揮手試圖轉換話題。

「喔？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開始會關心起別人了？」八號語帶譏諷。

「．．．」錸爾闔上嘴。

換作是平常，對方早已被轟出自己的店，不過現在面前的小夥子可不是普通角色，畢竟在這個依靠欺詐與背叛的城市來說，能有他的這條『人脈』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誰知道，我剛回來，總不可能兩手空空去見她們吧。」八號斜靠著身後的機台。

「所以說你是怎麼通過關卡的，聽說買通那裡的門衛可要花不少錢。」錸爾試探著。

「．．．」八號露出一抹微笑，食指舉向半空。

「．．．？」錸爾一頭霧水，模仿著對方，也把自己的食指舉起。

「天空。」八號說道。

「天空？」

「嗯，我從上頭那片天空回來的。」八號輕鬆的說著。

「．．．」錸爾開始後悔起自己問出的問題。

「怎麼？不相信？我這次說的可是實話呢。」

「算了吧，拉格尼洛上頭飄著的毒雲可不是吸一口能夠無事的。」錸爾搖頭。

「總之．．．這個！」八號扔出手中的令牌。

「唉呦，小心啊．．．」

八號有意無意的扔歪，趁著對方接過令牌而讓出身子的片刻，快速在瞧了眼身後遮住的東西，雖然剛剛已默默看了個仔細，接著，臉上的笑容隨著眉頭緊鎖而消失。

「(這個不是．．．)」

即便浸泡過毒湖的死水，而導致附著在上的植物萎縮焦黑，不過並不影響八號在腦中拼湊出它原本的樣子，而相比起上次，大劍整體的厚度似乎有變薄的跡象。慘叫聲迴盪的浩瀚樹海、未知少女所幻化成的『鬼』與自荒蕪之地來的食人巨蜥，糟糕的回憶不禁讓他有些頭昏，八號深吐一口起來調整呼吸，以應做之事來提醒自己振作。

「依照我們的約定，這枚令牌應該能換到不少『中和劑』吧。」八號問道。

「嗯，令牌在黑市的價錢還是居高不下，不過真虧歸你能一次就拿到金級呢。」

或許是因為平常接觸太多的破銅爛鐵，而導致錸爾拼了命的用粗糙的指紋摩擦令牌的表面，只為了要讓自己永遠忘不掉這冰涼滑順的觸感，八號想到離開後，眼前的糟老頭或許還會『嘗嘗』它的畫面，不禁感到一陣噁心。

「不過．．．我可能不能像約定的那樣來交貨．．．」錸爾舉起令牌用鬍渣摩擦。

「決定反悔是嗎？」少年像是早有料想到這種情況，將手伸入斗篷。

「不，你聽我說．．．」

八號觀察到，面前身形怪異的老頭漸漸放下了緊繃虛假的表情面具，五官放鬆、目光飄向屋頂，像是在回想著什麼，他收回了手，打算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雖然你回來的時間不長，但你應該有注意到『中和劑』的變化吧。」

「嗯？這裡每個人的必需品怎麼了？」八號有所想法，但不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

「聽好了，最近傳聞說鎮中央流出了一批新型的中和劑．．．」錸爾開始說明。

「那又怎麼樣？不就是稍微提升下技術就馬上當成新商品來賣的噱頭嗎？」

「算了，直接演示一遍比較快。」

錸爾用手指引導著八號到一旁的架子拿取兩個鋼瓶，自己趁著這段間隙用絨布將大劍給覆蓋，當然，一舉一動八號都看在眼裡，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並不打算提出。

「看好了。」錸爾旋開兩個罐子的鈕頭，兩股顏色相近但卻有些差異的氣體散出。

「這就是你說的新型？」八號抱著胸，看著湛藍與青綠色的氣體相交。

「只要這樣．．．」萊爾從試金機的齒輪間挑出一塊魔石碎片，並將其捏碎。

兩股氣體像是被賦予生命般，發出陣陣光芒，接著開始交融。

「嗯．．．？」八號好奇的湊進。

青綠色的氣體吸收了魔石散出的魔力，也化成了湛藍的樣子。

「很神奇對吧，而且新型的效果還比舊型好上一倍。」

「．．．」八號看著眼前的實驗，腦海裡開始建構起新的計畫。

「令牌的報酬就用新型中和劑的複製方法來代替，你看怎麼樣．．．」

八號滿意的帶著戰利品與自己離開期間的重要情報，像是自家廚房般，熟稔的掀開工房的棚布走出，錸爾一邊應付著與他的對話一邊用絨布將大劍緊緊纏繞。

「話說回來你有多久沒踏出這扇門了阿。」八號隨意問道。

「嗯嗯．．．痾痾，應該是你上次來的時候吧，哈哈。」錸爾有一搭沒一搭的笑著。

「算了，如果有什麼事我會在過來這裡找你的。」八號戴上斗篷。

「等我一下，我們一起走出去，不要讓墮霧飄進來太多。」

錸爾回頭看向工房，確認自己沒有遺忘的東西後也掀開棚布。

「嗯？」

門邊的碎玻璃與被木櫃擋住的大門依舊如同數日前的樣子，嘴裡總帶有一絲驕傲與行動深不可測的少年卻早已消失在大廳中，錸爾嘆了口氣，慶信對方跟自己不是敵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