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令:藍忘機與魏無羨的前世今生情(上)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十六年如一場夢,魏無羨透過莫玄羽獻舍重生歸來,慨言十六年來,不知身在何處?十六年等一不歸人,死者無知,生者傷悲,含光君藍湛四處遊歷除邪祟,尋尋覓覓十六年,就是為了尋找魏無羨的蛛絲影跡。
藍忘機,冷若冰霜,雅正如蘭,最是知禮明儀不過。感情路上,卻是一片赤心之子,情的火花一燃起,就是明心見性、一生一世、無怨無悔。世俗禮法可以不顧,家規三千條可以不管,就像自己父親當年一樣。藍湛父親在一次夜獵回來途中,於姑蘇城外偶遇一女子,一見傾心。這女子卻殺了自己的恩師,藍湛父親雖痛苦萬分,仍把她帶回雲深不知處,拜了堂娶作妻,藏於靜室。並以此向族人宣告,這是我一生一世所愛的妻子,若要動她,先過了我這一關。
魏無羨,落拓不覊,風流瀟灑,大仁大義不含糊 ,更有捨己為人情懷。情感路上,卻顯得懵懂遲疑,不夠決絕,不夠坦然。他先是不懂自己的心,等到漸漸懂了,卻又不敢直視理解藍湛的心。或許是他對自己喜歡上翩翩公子藍忘機,有掙扎、有不解;或許他無法想像像藍忘機這樣一個嚴正端方、潔身自好的世家子弟楷模,會在情感路上與風俗禮法背道而馳。以至於藍忘機幾次向魏無羨深情告白,魏無羨不是會錯意就是不敢直視,害怕明視。就這樣,兩人錯過了一世情;藍湛才會有悔不夜天,思君念君十六年。
少年十五二十時,明媚飛揚愛春華
魏無羨愛玩愛鬧又愛出格,世家公子美顏第四;藍忘機排名第二,是惜字如金、曖曖內含光的皎皎君子。俱是紅顏美少年,又都天資傲人。藍忘機有佩劍避塵,意喻不沾紅塵俗念;魏無羨身㩦隨便,為人行事瀟灑不覊。月光下、溪水邊,避塵隨便一交鋒,藍忘機再也躲不過與魏無羨的兩世情緣。
一個端方雅正,一個立意要把雲深不知處玩個通透。初相識,藍忘機就對魏無羨又禁言,又刻意打破他一罈姑蘇天子笑。二人交手不分勝負,孤高清冷的藍忘機看似爭強好勝,卻暗暗為魏無羨的聰慧明穎、不拘一格、開朗活潑深深吸引。雖然對魏無羨說得最多的就是「無聊」二字,看他的眼神,卻漸漸從凌厲、不苟同、爭強好勝 ,蛻變為絲絲好奇、淡淡喜悅。藏書閣裡,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藍忘機負責監督魏無羨罰抄禮則篇一千遍,風動筆動書動,也牽動了冰清少年的心動。冥頑不靈是藍忘機對魏無羨初來乍到時的評語,之後又斥他毫無悔過之心,朽木不可雕;說時,雪貌俊顏看似波瀾不驚,眉上眼梢卻有微微笑意掠過。當魏無羨把特意為他而作的畫像遞到他面前時,藍忘機嘴裡「無聊至極」,卻忍不住細細瞧了一下,才用雙手把畫像平整珍惜地攤在案上。空氣中,似有靜靜喜悅淌過。
藍忘機忍不住細細瞧了一下,才用雙手把畫像平整珍惜地攤在案上。
空氣中,似有靜靜喜悅淌過。
原著裡,藍湛從小要什麼,嘴上不說,行動上卻窮追猛打。當魏無羨、江澄要求一同前往除水祟時,藍湛難得地多說了「不合規矩」、「不必」二語,知弟莫若兄的藍曦臣,立即猜到了藍湛的不字其實就是想要魏無羨同行。藍湛對魏無羨嘴上說著「無聊」、「離我遠點」,看在藍曦臣眼裡卻是不同風景。藍大哥此時一定察覺到, 弟弟頭一遭交朋友,很是喜歡這位帶著陽光氣息的明麗少年,不由得意領神會地莞爾一笑。一行人乘船遊彩衣鎮時,魏無羨吃著吃著枇杷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藍忘機,從船後丟了一顆給他,「藍湛,吃枇杷」;藍湛不領情,一句「不用」,把枇杷擲了回去。魏無羨咕噥了一句「真是沒情調」,才轉手丟給了江澄。藍曦臣一眼洞穿弟弟的心思,語氣柔和地問著,「你想吃枇杷,我買一筐回去」。從不說想要什麼的藍忘機,只是冷冷地說「不想」。枇杷有吉祥美好的象徵,所結果實都是成雙成對,也有夫妻恩愛、感情和睦的寓意。藍湛不是不想吃,更不是不想吃魏無羨的枇杷;只是一吃了他的枇杷,感覺像是承認了什麼,姿態也低了。少年心性,總是不想讓人輕易窺破心事。不過,藍二公子多慮了,魏無羨這一世其實並不懂你的心。
不吃魏無羨的枇杷,聽到姑蘇天子笑的叫賣聲就猜到魏無羨肯定會私帶酒入雲深不知處。所以,藍忘機是明知魏無羨會在寢房偷喝酒而特意過去抓個正著,此舉頗令人玩味。魏無羨一開始以為藍忘機是個小古板,還刻意駡他「不通情理、冷酷無情、刻板迂腐」。但隨即知曉他並非不近人情,這從他主動告知藍曦臣雲夢江氏遺落拜帖,並親自到山門外接回師姐、江澄一行人一事可看出。更且,藍忘機是那種為人處事只求問心無愧,不欲人知更不想回報的人,所以他輕聲阻止兄長向魏無羨說明此事。在魏無羨面前,藍湛似乎把家規三千條守得緊緊,還刻意把魏無羨觸犯的藍氏家規一條一條唸給他聽。不是藍忘機古板,而是不脫少年心性,逗弄逗弄魏無羨;只因山門前初相見,魏無羨的聰慧明穎、爽朗伶俐已讓他上了心。他大概也看出了魏無羨愛玩愛鬧愛出格的個性,所以故意讓他罰抄家規三百遍。是以,藍忘機不會為了想讓魏無羨受罰而去抓包,而是想借此逗弄逗弄、親近他。如何逗弄?二人可以再打一架;怎麼親近?能說三個字就不講一句話的藍忘機,可以對愛說話的魏無羨多講幾次「無聊」囉。
結果一打開魏無羨寢房,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聶懷桑和江澄把魏無羨壓在床上,藍湛表情猶如天旋地轉。從後來藍忘機種種吃醋行徑看來,當時心情該是恨不得把那二人抓起來、痛打一頓、丟出去。為了掩飾心情,也是醋意惱怒難抑,才會說出要他們到戒律堂領罪的話。領罪不成,他卻輕易地讓魏無羨下了符咒,乖乖地和他一起喝酒、聊心事。以藍忘機的靈力修為,若非心甘情願,至少也是半情半願吧,否則怎能讓魏無羨如此輕易上手?一杯醉的藍忘機,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的母親。幼年失母,怕是藍忘機心裡永遠說不出的痛。當魏無羨不無嘲弄地說,你爹就和你一樣無趣,那你娘豈不是很無聊?一下就戳到了平時孤傲清冷的藍二公子痛處,「我沒有母親」,說得委曲又黯然神傷。十六年後,藍曦臣對魏無羨說起這段往事。兄弟二人一出生就送往旁人照料,稍大了則由叔父扶養教誨。母親,一個月只能見一次。小忘機嘴上不說,但每月都等著與母親見面的那一日。原著裡藍曦臣還說到,「母親尤其喜歡逗忘機,可是忘機這個人,越逗他就越不肯說話,越沒好臉色,從小就是這樣」。這段話也適用在魏無羨與藍忘機二人身上啊,幼時,母親喜歡逗他;長大了,只有魏無羨敢逗、會逗、能逗他。雖然藍忘機一徑不給好臉色,內心怕是與母親當年相處時一樣,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幼年失母,怕是藍忘機心裡永遠的痛。一句「我沒有母親」,說得委曲又黯然神傷。
第一次喝酒、醉酒,第一次說起母親,第一次受罰,藍忘機都與魏無羨在一起;連發現陰鐵,也是二人一起。寒潭洞裡,為了護魏無羨免受弦殺術攻擊,更心甘情願把「非父母妻兒不得觸碰」的抹額,綁在了自己和魏無羨手上。無巧不巧,藍氏先祖也是唯一女家主藍翼,和魏無羨師祖抱山散人為摯交好友;叔父藍啟仁和魏無羨母親藏色散人則為學友。藍忘機與魏無羨,一世情緣,無處躲。藍忘機初次展歡顏,也只為魏無羨一人。聽學即將結束,學子共約放燈祇福,魏無羨邀藍忘機一起放燈,藍忘機淡淡地答「我獨自慣了」。魏無羨哄他說,習慣可以改啊,況且他這個燈是專門為他而做。哪個少年會特別為朋友兄弟紮燈、畫畫,哄他開心、哄他一笑?藍忘機看到燈上畫著一隻小白兔伏在草叢石頭間,狀極可愛逗人,不由得神色溫柔,露出一抹微笑。蓮花開,柳䋈飛,忘機笑,只為魏無羨一人啊。
蓮花開,柳絮飛,忘機笑,只為你一人。
藍忘機明明白白自己的心,跳脫的魏無羨卻懵懵懂懂
其實魏無羨初見藍忘機,就為他的翩翩風采、絕世風華深深吸引,只是不自知。雲深不知處山門前,一聽到藍忘機迫近的腳步聲,魏無羨就瞪大眼睛注視著這位面如冠玉,俊極雅極,肅肅如松下風的藍二公子。直到藍忘機停下腳步,問了一句「何人喧嘩」,魏無羨才回過神來。道是無情卻有情,自此魏無羨的眼光,就經常望向這位為各大世家女修傾慕的藍二公子。連聽學時被藍啟仁趕出蘭室,都要瞄一眼巍然端坐的藍二公子才捨得離去。雖然藍忘機總是冷冰冰以待,魏無羨偏偏喜歡有事沒事逗逗他,甚至溫言軟語地哄著,「藍二公子,你別說兩句又不理人了」,「我和你道歉、說對不起行不行啊」,「藍二公子,賞個臉看看我唄」。聽起來哪像是兩個靈力高強的少年在鬥氣,倒像是倆小無猜在賭氣拌嘴吵架。
一聽到藍忘機迫近的腳步聲,魏無羨就瞪大眼睛注視著。
面如冠玉,俊極雅極,肅肅如松下風的藍忘機。
道是無情卻有情,自此魏無羨的眼光,就經常望向這位為各大世家女修傾慕的藍二公子。
渾然不覺自己對藍二公子的格外親近,卻是一見他就歡喜。溪水邊,一見是尋來抓他回去罰抄禮則篇的藍忘機,立即一臉心花怒放,「機兄,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收劍入鞘後,還特意把藍忘機翻飛上揚的雲袖拉平放整,其中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不知比對自己還要貼心多少。即便藍忘機以「夜獵途中,禁酒」為由,故意把他手上的酒一把搶過來倒個精光,魏無羨也只是嚷嚷「我一口還沒喝,你還我酒」。沒惱他、更沒疏遠他,冷泉裡見到了又高高興興地喊著「藍湛」,還一個勁地靠過去。從不與旁人觸碰的藍二公子立即著衣,魏無羨一靠近就挪動身子。魏無羨絲毫不介意,不但巴巴地要交藍忘機這個朋友,「我魏無羨呢,對於我認同的人,很想跟你交朋友的」;還希望他到雲夢來玩,「不如這樣,如果你去蓮花塢的話,我、我給你摘,給你摘蓮蓬還有菱角,好不好?」見藍忘機不為所動,又是「不需要」,又是「不去」;魏無羨還鍥而不捨地想以雲夢多美女誘惑之。換了旁的少年,早已看藍忘機不順眼,甚至水火不容。只有魏無羨,見了他就歡喜而不自覺,只要藍忘機和他多講幾句話,即便是駡他「荒唐」,他也一臉開開心心,完全忘了上一刻藍二公子才冷峻嚴厲地叫他「離我遠點」。
魏無羨當局者迷,一起長大的江澄卻隱隱約約覺得,魏無羨對藍忘機的親近歡喜,不同於一般朋友兄弟情。江澄絲毫不介意魏無羨與聶懷桑稱兄道弟、勾肩搭背,卻十分在意魏無羨與藍忘機親近交好。他怕這份情感會壓過他與魏無羨自小的情誼,或許更怕的是有一天,魏無羨會因為藍忘機棄他、棄蓮花塢而去 。魏無羨對藍忘機的情感,甚至最終魏無羨選擇了藍忘機和雲深不知處,在三少年於魏無羨寢房偷偷喝天子笑那一幕已見寓喻。
聶:魏兄,你這酒還真是不錯,
魏:那是當然,在姑蘇就得喝這天子笑。氣味幽淡,入口醇厚,清而不冽,醇而不妖。
江:喝酒就喝酒,說得跟人一樣。
聶:江兄,我呢,倒覺得魏兄說得非常好。所謂醇酒比美人,自古有之嘛。
江:照這麼說啊,你們乾脆聞著酒味找仙侶算了。
魏:如果有酒的話,那也可以。
江:姑蘇藍氏的人怎麼受得了你?
魏:我怎麼了?像你這種標準,才沒有人受得了你呢。
魏無羨很在意江澄說的話,居然難得地現出惱怒之情把他駁了回去。不管是江澄還是魏無羨,都把姑蘇天子笑和雲深不知處視為一體。魏無羨對聞著酒味找仙侶樂在其中,但此時的雲深不知處根本女修無覓處,那他為何如此在意?只能說,他心中已隱約有屬意的仙侶對象,但那人不是如他向藍忘機誇耀的雲夢多美女之佳人,而是一位呼之欲出的紅顏美少年。
因為害怕魏無羨被藍忘機搶走,江澄看到魏無羨與藍忘機一起失蹤了一天一夜,回來後又狀似默契有祕密,立即醋意上湧,掉轉身就走。魏無羨也朦朦朧朧意識到了江澄的醋意,才會拋下藍忘機,追上去安慰他。
魏:江澄,走那麼快幹嘛?
江:魏無羨,你現在倒是和藍忘機挺熟的嘛。我看你乾脆改投藍氏門下,留在雲深不知處,別回蓮花塢了。
魏:想什麼呢?這雲夢不知處哪有我蓮花塢好啊,光這三千條家規定律啊,就要了我小命。不要亂想,走吧
一句「不要亂想」,其實是欲蓋彌彰;否則也不會一聽到師姐說聽學已結束,就十分不捨地說「這就結束了」。魏無羨捨不得離去的,除了皎皎君子藍忘機,總不會是雲深不知處的三千條家規定律吧?
目送著魏無羨哄著江澄親暱而去,藍忘機難掩神情落寞。一來,他覺得在魏無羨心裡,自己可能遠遠比不上江澄;二人畢竟一起長大、如兄如弟,而他呢?二來,澤世明珠藍忘機,就是雲深不知處三千條家規定律薰陶出來的;魏無羨嘲謔藍氏家規,猶如指陳他,不喜歡他。藍忘機心裡,想必有點傷心難過的。三來,身為姑蘇藍氏中堅份子,藍忘機深知自己的責任也義不容辭地承擔,如他對藍曦臣所言,「兄長操勞,忘機分憂而已」。他與雲深不知處,一脈相連;魏無羨卻說,雲深不知處沒有蓮花塢好,抛下他一人、與江澄勾肩同去,怎能不叫他落寞神傷?為此,藍忘機決定獨自一個人去尋找陰鐵;他轉身回去松風水月,打算說服叔父和兄長,讓他帶著陰鐵去尋找其他碎塊。
當藍忘機要上路尋找陰鐵時,藍曦臣問他是否告知魏無羨,藍忘機嘴上說不必,其實內心另有一番戲。他原打算一人獨行,但放燈祇福時,魏無羨專門為他做的燈博得他一笑;魏無羨許下「能一生鋤奸扶弱,無愧於心」的願望,讓他油然而生惺惺相惜之感。藍二公子難得地看了看他,拿出懷中的陰鐵思索著。此時藍忘機心裡已有魏無羨,才會在離去前特別跑去向二人偷養著的兔子說再會。他不告訴魏無羨出發尋找陰鐵,卻又選在魏無羨一行人向藍啟仁、藍曦臣拜別時,去向叔父、兄長辭別。藍忘機一走進去,看都不看身旁的魏無羨一眼,害他一臉歡喜轉無趣。即便如此,魏無羨依依不捨離去前,仍叫著「藍湛,陰鐵的事情,藍湛」,想和他說幾句話,藍忘機卻連眼睫毛動也不動一下。毋怪乎一切看在眼裡的江澄會深不以為然地說,「魏無羨,你耳朵是不是長毛啊?藍忘機那麼討厭你,你幹嘛去招惹他?」這是藍忘機表面小古板,其實自有其慧黠機靈處。他希望魏無羨同行,卻不直接探訊,意在試探二人是否心有靈犀一點通,也想知道自己在他心裡份量如何。想想,藍忘機挑在那個時間點道別,聰明伶俐如魏無羨者,怎會猜不到他為何獨自下山?果不其然,渡口上藍湛若有所思地邁步走著,後方丟來一個果子,緊接著響起魏無羨喊「藍湛」的愉悅聲。對魏無羨的言語逗弄,藍湛只回了兩次「無聊」,說到第二遍時忍不住嘴角上揚,似有滿心喜悅要溢出來;魏無羨,心有靈犀、歡歡喜喜地跟著來了。
藍忘機忍不住嘴角上揚,似有滿心喜悅要溢出來。
伴著喜悅和情意,是藍忘機不加掩飾的醋意。魏無羨最愛姑蘇天子笑,藍湛卻獨沽姑蘇一桶醋。二人在潭州與聶懷桑不期而遇,看著魏無羨若無其事地與聶懷桑勾肩搭背、相互打趣,藍湛一團醋火無處可洩,只能狠狠地瞪著聶懷桑,嚇得聶懷桑結結巴巴幾乎說不出話來。尋找陰鐵之旅,二人共戰舞天女,協力殺梟鳥,一番出生入死,魏無羨心嚮往之地對偶遇的曉星塵和宋子琛說,他和藍湛也是重志同道合才一起結伴夜獵,「藍湛,你說是不是啊?」魏無羨總不自覺地想要爭取藍二公子的認同,藍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長。但夜色中離開不淨世時,卻神色溫柔地向睡在屋頂上的魏無羨告別。曾經魏無羨一逼近,藍忘機就挪開身子。並肩尋找陰鐵時,藍忘機卻讓魏無羨拉著手去湊蒔花女熱鬧、到旗亭酒肆打聽消息。從在雲深不知處對著兔子說「再會」,變成清河不淨世離別時說「魏嬰,我走了,」藍忘機已認定魏無羨是命定之人,仙侶、道侶、伴侶、情侶,一生一世。那一瞪,實則是藍忘機怨魏無羨與他心意不相通,怨魏無羨不懂他的心。
魏無羨雖向來愛鬧不守規矩,情感上卻循規蹈矩如一般少年郎,會背著長者偷偷翻看美人圖,漂亮姑娘走過時忍不住多瞧幾眼。是以雲深不知處聽學半載,渾然不覺自己對藍忘機的心悅歡喜,只是情不自禁地望向他、走向他、親近他,有意無意地爭取他的認同。直到二人尋找陰鐵之旅,魏無羨才猛然怦然心動。三人一道觀看蒔花女熱鬧時,天空中灑下一片花雨,藍忘機仰天而沐,那冰清玉潔的風采看得聶懷桑不禁發出,「這藍二公子可真是風華絕世,好一個翩翩公子」的讚嘆。魏無羨轉身一瞧,嘴上打趣「還真是披麻戴孝,」兩眼卻忘情地盯著藍忘機,直到聶懷桑以手肘碰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緊接著二人與舞天女纏鬥,魏無羨福至心靈地拿舞天女打趣藍忘機,「你說,她是不是看上你了?」明知藍二公子會不假辭色地叫他「閉嘴,」當著溫情的面,魏無羨還是笑顏逐開地看著藍忘機又說了一遍,「她一定是看上藍湛了。」到底是舞天女看上了藍湛,還是有人不知不覺喜歡上了藍二公子?
聶懷桑入迷地看著花瓣紛紛下,魏無羨著迷地看著藍忘機,肅肅如松下風、爽朗清舉。
聶懷桑:這藍二公子可真是風華絕世,好一個翩翩公子啊。
雖然尚不懂自己的心,但不知不覺中魏無羨總是心心念念著藍湛。清河不淨世藍湛不告而別,魏無羨一得知溫氏會在路上對他不利,馬上想著要趕去護他、與他並肩作戰。江澄不悅地提醒他蓮花塢的安危,魏無羨才覺得是應該立即趕回蓮花塢。一到岐山敎化司,魏無羨就滿場找藍湛的身影;看到他被押著現身了,忙不迭地叫他、喚他,藍二公子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雲深不知處被毀,叔父重傷、兄長失蹤,自己又生生被打斷了一條腿。向來重儀態端方的藍忘機,強撐著不讓人看出端倪,內心之抑鬱悲痛,讓原就孤高清冷的他,愈發顯得莫名的孤傲又拒人於千里之外。魏無羨絲毫不放在心上,仍想著他、念著他,時不時拿眼瞧瞧臉色沉鬱難解的藍二公子。甚至在他拒絕背誦溫氏精華錄時,跳出來幫他和金子軒解圍,卻故意背了藍氏家規,這算不算另一種方式地討藍二公子開心歡喜啊?被嘔到的溫晁,氣得罰他們三人到菜園子挑糞。一想到讓雅正端方的藍二公子去挑糞,魏無羨原本還嘻皮笑臉地,立即收斂起笑容,轉身心虛地喚了一聲「啊,藍湛,」意思是,「對不起,我聞禍了。」藍忘機也抬眼與他相視,眼神中透露出無可奈何,無非在想,「謝謝你了,拜你所賜,我藍忘機生平第一遭有機會去挑糞。」
藍忘機一言不語,但此時他對魏無羨的情感、護衛他之心,已昭昭然。當魏無羨言語激怒溫晁時,不顧自己已是斷了一條腿、狠狠挨了一鞭,仍然奮起擋在被綁吊起來的魏無羨身前,將溫晁手上的鞭子生生奪下。溫晁要罰魏無羨入地牢,則立即起身張臂攔阻,抱定了不能代他入地牢,至少一起同受罪。令他錯愕的是,魏無羨不願與他共苦蹲地牢,撥開他的手臂故作輕鬆地說,「地牢冬暖夏涼,我求之不得呢。」不能護心悅之人周全,藍二公子是傷心難過的,甚至還有種被拒絕的委曲。翌日,魏無羨現身敎化司時,雖然一派輕鬆貌,頸上身上卻是血跡斑斑。藍忘機一句話不說,只是滿臉關心又擔心地盯著魏無羨瞧,甚至難得地聆聽他與江澄的對話,想從中探知箇中究竟。魏無羨則有意無意地看向藍湛,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關心在意,臉上心裡俱是溫暖甜密。由是他大概不經意地想起在雲深不知處的歲月靜好,居然問聶懷桑有沒有桂花糕或玫瑰酥什麼的可以吃?聶懷桑澆了他一頭冷水,「還桂花糕呢,你以為還在藍氏聽學的時候啊?」此言一出,眾少年個個悵然若有所失。藍氏聽學是各世家子弟搶著要,岐山溫氏聽訓則是被迫而來;雲深不知處是百年仙境,不夜天是人間地嶽。就連就中二公子也是天壤地別,一個俊極雅極,一個油頭滑面;一個風采翩翩,一個鄙俗猥瑣。
魏無羨向來怕狗,沒料到竟被關進有猛獸的地牢。若非溫情暗地相助,以蟾酥針把猛獸打昏迷過去,魏無羨可能已魂飛魄散。即使才歷經九死一生,魏無羨仍惦記著藍湛。溫寧給他送來固本培元的補氣丹和外敷靈藥凝血草,補氣丹他只捨得吞了一顆,凝血草絲毫捨不得用,「這些藥還是留給藍湛吧。」這是一份什麼樣的情感,時時關心,刻刻掛念,甚至把對方的安危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動如脫兔的魏無羨,尚來不及細思慢想,剪不斷、理還亂。向來妒忌魏無羨親近藍忘機的江澄,卻不忘三番兩次提醒他,藍忘機有多討厭他、多不想搭理他。當魏無羨看到藍湛不得不放下雅正、一瘸一瘸地走路時,知道他肯定腿傷惡化,想過去背他。江澄立即出言阻止,勸他最好離這位孤高冷傲的藍二公子遠一點。
江:你又想幹嘛,還要去幫他,不知死活。
魏: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藍氏的境遇了嗎?你看他那條腿,這幾日來回奔波,傷勢肯定會惡化。我要是不幫他的話,他那條腿肯定就廢了。
江:行了,魏無羨,你幫他幫得夠多了。你去背他,只怕他現在都不想再讓你靠近半步。
魏:他怎麼想是他的事情,我怎麼做是我的事情。再說了,我把他抓了背到我背上,他還能把我掐死啊。
話及此,魏無羨露出笑靨,笑裡似乎擠得出甜汁來。問汝何所思?問汝何所憶?肯定比藍忘機單調的拒絕詞「無聊」,來得豐富多彩、來得令人遐思。
問汝何所思?問汝何所憶?
一想到把藍忘機抓了背到背上,魏無羨臉上的笑意,似乎擠得出甜汁來。
魏:藍湛,你的腿沒事吧?
藍:無事。
魏:藍湛,咱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有什麼不能說的啊,你這腿真地沒問題啊?
藍:無事 (側身欲離開)。
魏:(攔住他)什麼事呢,都不要逞強,要不然,我背你 (露出俏笑)。
藍:(有點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無聊。
這是藍忘機最後一次對魏無羨說無聊二字,帶著點嬌嗔依賴的意味。心中自是無比歡喜魏無羨關心他、要背他,這一份喜悅,藍二公子不知午夜夢迴想了多少回,念念不忘了十六年。前世情,今生還;終於在魏無羨被獻舍歸來後,抓住了機會把魏無羨甜甜蜜蜜地放到了背上。
一曲《忘羨》情未了,只是魏無羨仍惘然
岐山敎化司再相遇,遭逢家變的藍忘機並無心思思索這段情緣,才會對魏無羨百喚不一回,冷漠以待。奈何,魏無羨不知不覺間又撩起了藍二公子的少年情思。為他背誦藍氏家規,想念憧憬雲深不知處的桂花糕、玫瑰酥;怕他數日奔波腿傷會惡化提議要背他,被駡無聊還是伴著他、扶著他;想方設法讓他可以坐下來休息了,掛念的還是他一人,「藍湛,我去給你打點水。」藍忘機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難得神色柔和地看著魏無羨,心中似乎有塊小石頭掉了下來;不覺輕輕舒了一口氣,心裡大概暗暗想道,君心似我心啊。可惜,藍二公子高興得太早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還得等十六年之後下一世,等魏無羨獻舍歸來。藍忘機清清楚楚自己的感情,一往無悔;不論是吃醋還是護著心悅之人,坦然磊落。暮溪山玄武洞裡,因吃綿綿的醋忍不住做出深情告白,魏無羨卻不敢明視,害怕直視。
魏無羨為了護綿綿不被王靈嬌的烙鐵烙傷,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火紅的烙鐵烙在了他胸前。綿綿忍不住哇哇大哭,魏無羨還跑過去哄她,氣得藍湛掉轉身就要走;被叫住了才說,「回潭,有辦法離開。」藍湛從漂入潭中的楓葉斷定,潭底與外界相通,江澄打先鋒找到出口,眾人才得以平安離去。魏無羨殿後護逃生之路,藍湛準備隨眾人離去時,一見怪獸攻擊魏無羨,立即撲過去將他推開,自己的腿反被怪獸咬了幾口。就這樣,倆人被怪獸困在了洞裡。魏無羨幫藍湛腿上抹凝血草時,藍湛出其不意地往他胸前傷口一抹,痛得魏無羨大叫:痛,藍湛。
藍:不用客氣。
魏:(大笑)藍湛,你現在都會調侃我了。
……
藍:既知疼痛,下次便不要如此莽撞。
魏:你以為我想啊,我這不是沒辦法嗎。…你說綿綿一個姑娘家,長得還挺漂亮的喔。要是被那個烙鐵在臉上留下什麼痕跡,這可一輩子留在臉上,多不好啊。
藍:你身上這個東西,一輩子都去不掉了。
魏:那不一樣,反正又不是在臉上,而且我是男人,哪個男人一輩子不受幾次傷,留幾個疤。再 說了,就算這個東西一輩子去不掉,但它也代表我曾經保護一個姑娘,而且這個姑娘一輩子都忘不了我。這樣想一想,其實還挺美好的,對不對?
藍:你也知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你了。
魏:你幹嘛這麼生氣啊?
藍:你要是沒那個意思,就不要隨便去撩撥別人。
魏:我撩撥的又不是你,除非…
藍:除非什麼…
魏:除非藍湛,你喜歡綿綿。
藍忘機這長長一瞪,你、我皆了然;唯有魏無羨,朽木不可雕。
藍湛給了魏無羨長長一瞪,一言不語卻又似說著:在雲深不知處我曾說你是朽木不可雕,真是一點不冤枉。我怨你為他人莽撞,心疼你胸前烙傷一輩子也去不掉;為了護你,不顧性命地與怪獸博鬥,不就明明白白挑明了我心悅、心繫之人就是你魏嬰嗎?你是真不懂我的心,還是故意惱我氣我?居然還給我扯什麼綿不綿的。要不是為了護她不讓溫晁抓去當活祭品,我何曾看過她一眼?我藍忘機若喜歡綿綿,豈會不護她周全,護她一生一世,還輪得到你去救她、護她?說你是朽木不可雕,還真是朽木不可雕,氣煞我也。
魏無羨看著藍忘機,不是心未動,只是仍惘然。
二人凝眸相視片刻間,魏無羨不是心未動,只是仍惘然。惘然自己的情感,因他向來喜歡的是女子,又擅於撩撥漂亮姑娘。與綿綿初相見,他就取「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詩句,揑造了個遠道之名來逗弄揶揄她。惘然澤世明珠藍二公子的心思,這樣一個知禮明儀、纖塵不染的翩翩君子,可能離經叛道、心悅於己嗎?魏無羨外表放蕩不羈,為了大仁大義,可以大鬧蘭陵金氏百花宴,可以叛出雲夢江氏,可以修百家不容的詭道術法。狀似離經判道,但不違自己與藍湛鋤奸扶弱的誓言。情感路上,卻老是勘不破世俗禮法的迷障,既乏藍忘機的磊落坦蕩,更無他的果敢決絕。對藍湛而言,喜歡、情動、心悅,無關乎正邪黑白,於世俗禮法無涉,一生一世,純粹赤子之心。對魏無羨而言,如此感情,既不關乎大仁大義,也與鋤奸扶弱無干,實則比修詭道術法更離經叛道。四目交接下,一個熾熱,一個迷離。魏無羨不是心未動,也非完完全全不懂藍湛的心,只是還不敢直視,害怕明視。「啊,你喜歡綿綿,」嘻嘻一笑地輕輕帶過了藍二公子的深情告白。意味深長的一瞪後,藍湛無可奈何地輕輕嘆了聲氣:我為何要在這裡,跟你說這些廢話?
魏無羨卻是一臉喜滋滋,只因藍忘機第一次和他說了那麼多話;這大概也是藍二公子話最多的一次吧。藍忘機生命中諸多第一次,皆緣起魏無羨,連姑蘇藍氏重要之物抹額,也讓魏無羨一把摘下拿去包紮他的腿傷,怕他擔心,在他睡覺時又幫他戴了回去。藍忘機第一次醉酒,阻止魏無羨碰他的抹額時就說,抹額乃重要之物,非父母妻兒不得觸碰。魏無羨又熟背藍氏家規,不可能不知抺額的隠喻,卻對藍湛的抹額隨心所欲,藍湛亦任由他去。問世間,情是何物,此時無聲勝有聲。藍忘機:你不懂我的心,我只認定你一人,今生、來世。魏無羨,「咱們不是說好一起行俠仗義的嗎?如果今天咱們殺了這隻大王八的話,也算是闖出俠名了。就算倒楣一點被它殺死了,那也是被一個百年、千年,不對不對,被一只萬年大妖獸所殺,傳出去也不丟人,對不對。」一番話,有哄慰藍忘機之意;魏無羨喜歡讓師姐哄,自己則歡喜哄哄藍二公子。有藍湛為伴,魏無羨不畏不懼,似也把生死看得雲淡風清。藍忘機靜靜聽著,靜靜看著,有憐惜、有感動。生死未卜,此時此刻,有你陪伴,真好。二人合力殺了屠戮玄武之後,藍湛一面為魏無羨輸送靈力,一面為他唱著牽起二人兩世情緣的《忘羨》曲;也是藍忘機再次的深情告白。
魏:死了沒?藍湛,死了沒?
藍:死了。
魏:死了?真地死了?
藍:真地死了。
魏:藍湛,剛才我聽到很多人在我耳邊尖叫,把我震暈了,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藍:不是。
魏:(露出微笑)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藍二公子如此景象。
藍湛垂下眼睫,一臉不忍。
魏:藍湛,我剛才還以為我活不了了。
藍:(手摸魏無羨額頭)魏嬰,你發燒了。
藍湛抓起他手,開始為他輸送靈力。
魏:(閉上眼睛)好舒服啊,藍湛。
時間靜靜流過
魏:(睜開眼睛)好無聊啊,江澄這個臭小子怎麼還不來救我?
魏:(嬌嗔似地瞧著一臉專心凝神為他輸送靈力的藍忘機)太安靜了,藍湛,唱首歌來聽好不好?
魏:我就知道你不會理我。
魏無羨一睜開眼睛就情不自禁先瞧幾眼藍湛,才不無撤嬌地喊著好無聊啊。
藍忘機一臉專注地為魏無羨輸送靈力,這神采,不愧是曖曖內含光的含光君。
此曲,只為你而作;此歌,只為你而唱。藍忘機生命中又一個第一次,緣起魏無羨。
歌聲響起,半夢半醒間,流連魏無羨腦海裡的,俱是他與藍忘機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雲深不知處時的意氣飛揚,並肩尋陰鐵路上繫住二人的同袍、無衣符咒,岐山敎化司再見時的年少滄桑。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一曲終了,魏無羨直說好聽好聽,問藍湛曲子名?從藍湛嘴型看來,說的是《忘羨》二字。魏無羨卻已陷入昏迷狀態,錯過了藍湛的告白,唯曲調旋律帶著藍忘機的深情,伴了他直至來世。若無藍二公子前世今生這份情,魏無羨因陰虎符欠下的前世血債,如何得得到救贖?
魏無羨醒來時,人在洞外,金子軒和江澄帶人救了他們,卻不見藍湛蹤影。江澄說姑蘇藍氏一團亂,藍忘機先趕回去了。幾日前還以為自己活不成的魏無羨,此刻卻只掛念著藍湛:走了?他身上還有傷呢。江澄大發醋意地說:誰現在身上沒一點傷啊?「魏無羨,你不先感謝我,你知不知道為了救你們,我跟金公子這七日,幾乎是沒日沒夜沒合眼。」魏無羨訕訕地,轉移了話題。
再一次,藍忘機不告而別。魏無羨在蓮花塢悠悠醒轉過來,因江澄撞著了他胸前的烙鐵傷口,還怪他當初不該逞英雄,應是讓他想起了玄武洞裡藍湛對他的嗔怪,也想起了藍二公子。「你說,咱們還會遇見他們嗎?」
世事無常,有時一別,就是恍然隔世。
世事無常,有時一別,就是恍然隔世。
    來自前現代的靈魂,誤闖入後現代的肉體。碰來撞去,都是密碼。心悸,卻又無可奈何。不合時宜,又跟不上時代,只好活在自己的小小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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