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璟看著康熙,思考一下後說:「回皇上,大清律例裡並沒有記載,狩獵無物空手而歸,要接受處罰。」
「噢,是嗎?」康熙微微一笑,然後又問:「但是什麼都沒有,還是不大好吧。」
一旁的茗暉趕緊補上一句,「皇上,十三爺有帶回白狐毛。」
瑜璟轉頭看著胤祥,原來他就是十三皇子:胤祥。之前早就聽過茗暉哥哥跟她說過好多回了,胤祥的書讀得好,字寫得好,連人品都是極好的。
「白狐毛能算是什麼戰利品?」胤礽嗤之以鼻滿心不屑說道:「跟我那頭大公鹿比,也差太遠了。」
胤祥急忙謙虛應對,「自然比不過二哥身手敏捷。」
那就是太子胤礽呀,瑜璟也趁機把他看個清楚,茗暉哥哥也說過,太子跋扈驕傲,總是以儲君自居,且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裡。如今一見,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白狐毛?機伶聰穎如瑜璟,她靈機一動開口說道:「皇上,其實十三爺不算空手而歸。」
「噢,怎麼說?瑜璟,那只是一撮毛髮而已,也能算是獵物嗎?」康熙也想知道瑜璟會怎麼解釋,特別是之前就已經見識過她的聰明伶俐。
「不知皇上可曾聽過,割髮代首?」
「割髮代首?」康熙想了想,點點頭後說:「那是三國曹操的典故,但與此事有何相關?」
「話說曹操有次帶兵外出,行經一片麥田時,他下令說:「士卒不可損害麥子,違犯者死。」所有騎士只好都下馬,扶著麥子小心前進。這時曹操的馬卻失控躍入麥田之中,踩壞了農民麥田。曹操於是將自己交給主管法令的官員議罪,官員回答說:「按照春秋規矩,罰不及於主帥。」曹操說:「自己制訂法令卻又違反,哪有資格率領部下?但我是軍中主帥,不能自殺,讓我自我處分吧!」說完,拔起劍,割斷頭髮,丟在地上。」
跟著瑜璟看著眾人說道:「雖然白狐沒有被十三爺補回,但是牠的毛髮被十三爺取回,亦代表降伏之意。」
瑜璟微笑看著胤祥說:「所以何來空手而歸之說。」
這番妙語如珠之答引得康熙滿意大笑,「哈哈哈,好一個割髮代首。」
他看著瑜璟滿意地說:「朕就知道妳必定會給朕一個滿意的答案,好啦,這件事情就這樣吧,以後休得再議。」
好聰慧的女子,胤祥驚訝地看著瑜璟,剛剛那一席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在場眾人鴉雀無聲,無言反駁。
胤祥將面前的瑜璟看個仔細,那對細緻的眉眼,竟讓胤祥有了情竇初開的感覺。
而胤祥沒帶回獵物之事,就在瑜璟一句割髮代首解套後,輕鬆帶過。
這次秋獮,表面上似乎是胤礽以獵得大公鹿佔盡風頭,但是實際上紫禁城裡卻開始傳說著這段佳話:十三皇子胤祥放走白狐之舉有仁愛之心,且為人處事圓融。
木蘭秋獮後胤祥對瑜璟產生深深的好奇心,那天若不是她一席妙答,在胤礽與胤祉的輪番嘲弄下,怕自個兒按耐不住心中怒火,當下恐會失了分寸而大發脾氣。幸好當時瑜璟機伶的說出割髮代首,巧妙地讓他空手而歸這件事情落幕。
對於瑜璟這個人,胤祥也只知道她是馬爾漢大人的小女兒,是茗暉的妹妹,其
他的就通通不清楚。
胤祥便利用茗暉到上書房伴讀的空檔,旁敲側擊、似有若無地打聽著,幾天下來,終於了解瑜璟的身世。
兆佳瑜璟,家中排行老七,本是庶出,親生母親乃是漢人。母親誕育瑜璟當日血崩而亡,在祖母安排下由大夫人馬爾泰氏撫養,因馬爾泰氏膝下只有二子,並無女兒,故對瑜璟視如己出。自瑜璟懂事起便請了老師教導她琴棋書畫,而瑜璟聰穎過人一習就通,故馬爾漢大人亦十分疼愛這個么女。
原來瑜璟也和自己一樣,自幼失恃,那麼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是否也和自己一
樣有著缺憾。
胤祥在書房裡習字,只見他穩健地運著筆,不一會兒工夫,瑜璟二字躍然紙上。
「瑜璟。」胤祥低吟著,「秦人戴雨露,銘勒寶瑜璟。」瑜璟二字皆為形容美玉光彩,對胤祥來說,瑜璟真如美玉般無瑕光彩。
「可惜她為大臣之女。必定養在深閨之中。可嘆我們無法時時相見呀。」胤祥殷殷期盼還能有機會與瑜璟見面,「若還能有相見之時,必定要對她訴說我的感激之情。」
胤祥把那張字帖疊好收入一旁的書籍之下,心中隱隱有了缺憾。礙於禮教,男女無法自由相見。但若是能和她再交談一次也好,她的聰穎慧詰真是令人難忘。
此時門外傳來呼喊聲,「胤祥,胤祥。」
是四哥的聲音,胤祥趕緊走到門前,只見胤禛立於門外。
「四哥,下朝了?」
「嗯。」胤禛輕輕點點頭,跟著走了進去,「今日朝政上皇阿瑪問起鹽政一事
,那山西布政司的一封奏摺真是讓人氣惱。」
胤祥輕擰眉頭不解問道,「啥時山西布政司連鹽政都管上了,鹽政事務不是有兩江總督管理著嗎?」
胤禛為自己倒了杯水然後點點頭說:「連十三弟都知道避忌,就他不懂。」
只見胤禛搖搖頭說道:「怕是有人想撈油水沒撈著,眼紅了?」
清代對食鹽實行朝廷專賣制,對商人實行承包經營。
鹽商們從管理鹽務的鹽政衙門領取食鹽引票,憑引票到產鹽地購置食鹽,每引
四百斤。之後把鹽運到全國各地,按政府規定的壟斷價格銷售。
而清政府每年可以從鹽商那裡徵收到幾百萬兩銀子的鹽稅。
掌管一個鹽區專賣事宜的最高長官叫鹽政,鹽商們爭先恐後、明里暗裡地巴結
討好鹽政老爺,生怕鹽政一不如意就取消自己的專賣資格。鹽商們無不察言觀
色,看準火候,給鹽政甜頭和好處。
這鹽政可是撈油水的好官位,多少人眼巴巴地望著,只希望有機會沾上邊、分杯
羹。
「據山西布政司所呈奏章中提到,鹽政司收取大量回扣,似有與鹽商官商勾結
之嫌。」胤禛把玩著手上的斑指說:「如今想來,皇阿瑪派人南下視察鹽務一事,勢在必行了。」
「那皇阿瑪的意思呢?」胤祥好奇問著: 「他屬意派誰前去?」
「太子爺自然躍躍欲試,目前皇阿瑪尚未定奪。」胤禛眼中藏著一抹厲光,「而我自然也想為朝廷盡份薄力。」
想當然爾胤祥也想追隨四哥前去視察鹽政,身為皇家子弟當然也想為朝廷分憂,何況他已屆成年,也想出紫禁城見識見識。
胤禛看著胤祥,好奇地問道:「若是有這個機會出去歷練歷練,十三弟也想隨我南行走一趟嗎?」
「那是自然。」胤祥從未出過遠門,以往總是聽其他哥哥們說北京城外的風光
人事,心裡面總有許多對外面世界的描繪與想像。
「總是聽你們說北京城外的世界有多大,如若有機會出去闖闖,我定當一馬當
先,向皇阿瑪自動請纓。」
「一轉眼十三弟也長大了,你今年也十八歲,是時候該出遠門歷練一下。」胤
禛想起前幾日德妃說過的事情,「對了,額娘說你也該找個正經人家的格格成婚,讓你趕緊大婚立府了。」
「大婚!」沒料到胤禛提起這事,胤祥倏地臉紅起來,「額娘怎麼突然跟四哥提起這個了。」
「其他兄弟們早在十五十六歲就大婚娶福晉立府了,你都十八歲了,要是當年早早成婚,說不定現在已經好幾個孩子圍繞身旁。」胤禛微笑看著胤祥,「況且你大婚立府搬出紫禁城以後,四哥要找你說話就更方便了。」
中國歷代皇室都高度重視其子嗣,將其看作江山千秋萬代的一件大事。
因而皇室男子大都早婚,結婚年齡一般不超過十八歲,大抵在十三歲至十七歲之間便行大婚之禮。
而皇子大婚後就搬出紫禁城,在北京城中自立門戶,稱為立府。胤祥已屆十八
成年之齡,大婚立府也勢在必行。
「我覺得額娘說的沒錯,你是該有個人在身邊照顧了。」胤禛看著胤祥,「我
當初十五歲就大婚,十六歲就當阿瑪了。那像你這般還是孤身寡人,逍遙自在。」
四哥的話讓胤祥臉紅起來,他搔搔頭後說:「倒也不算孤家寡人,我不是有瓜爾佳氏在身邊伺候了嗎?」
「那只是個陪房侍妾,到底身邊還是得有個正經福晉才行。」胤禛想到了些事情,
他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你也知道我們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還是得聽從皇
阿瑪指婚。」
胤祥點點頭,身為皇子自然明白這層道理。
清代皇家婚姻制度因為實行以政治目的為主的「指婚制」,三年一次實行八旗選秀女,以指婚皇室及宗室子弟。
另一方面指婚也將皇家之女指配旗人子弟及指嫁蒙古。理藩院、八旗都統分別將藩部蒙古、八旗的俊秀子弟名單交給負責皇族事務的宗人府,宗人府將其與及歲皇家之女名單交予皇帝點鴛鴦譜。
最初皇帝只憑呈上的綠頭牌簡介指配不見本人。
另一個層面上來說,皇子們對於自己的婚姻並無自主權,甚至到大婚之夜才知
道自己的妻子長什麼模樣,而品行則是婚後相處才能明瞭,這也算是另類的盲婚
啞嫁。
胤禛看著胤祥,「不過,十三弟,四哥得提醒你一聲。」
胤祥不解地望著胤禛。
「若是你有了中意的姑娘,不妨先告訴四哥。」胤禛希望胤祥幸福,能得個相知相守的終身伴侶,「四哥定當全力為你斡旋。」
「四哥,我整日不是在上書房讀書,就是在宮裡,哪裡有機會認識姑娘家。」
「那是現在,或許不久的將來你就會遇上今生的伴侶呀。」
「嗯。」胤祥一直都很羨慕胤禛與嫡福晉烏拉那拉氏舒芸深刻的感情,「我也想和你與四嫂一般,琴瑟和鳴。」
「你四嫂是個賢慧的女人,而且她也將府裡的事務打理得很好。幾位側福晉也敬重她,我府上還沒有什麼爭風吃醋的事情發生。」胤禛十分疼愛舒芸,自入府後幾乎都是宿在舒芸的殿閣裡,讓她佔盡恩寵。也因為舒芸以寬厚仁慈治理王府,自然王府上下對她的和藹大度都讚譽有佳。
「這方面,太子爺就跟你沒法比了。」胤祥住在宮裡,自然對同居宮中的胤礽家事比較了解。
「怎麼了?莫菲太子妃又跟太子吃醋了?」對於太子妃蘇完瓜爾佳氏善妒、多疑的那些事情,胤禛也時有所聞。
「太子爺多情也不是什麼新聞了,四哥也不意外吧。」
胤禛笑了笑,關於太子爺那些風流韻事,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要說幾位兄弟中,比起太子的任何事情,無一不勝之。只可惜,胤礽他是孝誠仁皇后所出,光是這點,在皇阿瑪的心目中,其他人的地位都只能退居其後。
「胤祥,別提這些事,咱們聊點別的。」胤禛轉移話題,不想在太子的事情上面多做文章。
胤祥也明白胤禛,兩兄弟便就著朝政之事議論起來,談笑之間時光過得飛快。
這天胤禛也趕在宮門下鑰前,才匆匆離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