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念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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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陰雨綿綿,還是找了時間去看妳,卻沒想到,這一眼卻是天人永隔。

好久好久沒看見妳了,再見妳,妳已不能言語。緊緊握住妳的手,希望妳可以感受到我要傳給妳的溫暖,輕輕喚妳的名字,我說:「是我,我來了,對不起,這麼晚才來看妳。」淚水強忍不流,眼眶泛紅。

「睜開眼看看我,親愛的,看看我。」

妳聽見我在呼喚妳,我知道妳很努力的想睜開眼,也用力的發出了聲音,妳的眼角流下了淚來。

「別哭,沒事的,妳會沒事的。」

妳嗚嗚嗚的想說些甚麼?淚水又流下妳的雙眼。

如果我知道這一眼是我們在這世界上最後的相處,我一定會多留時間,談談我們的過去曾在一起走過的歲月,談談我們曾經因為迷上韓劇徹夜不睡,說說我們對於現況的不滿…………。

得病後,妳將每一天當作是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天,妳積極的、勇敢的活下去,妳痛恨那些將美好的生命那麼樣的輕易結束。然而,對於未來,妳卻是保有遲疑。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妳,雖然日子那麼樣的忙碌,但是,妳看的見未來,妳慢慢前往妳所設定的目標。我,是一個隨時沒有明天的人,一個永遠不知道會不會在隔天醒來的人。」

「是呀,所以,我們要活在當下,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怎麼樣?親愛的…………。」

「所以,我一直有話想跟妳說,我也知道妳一定不會同意………。」

「知道我不會同意,就不要說那些話,我絕不會幫妳照顧妳的老公,妳的一雙兒女,妳得自己守護。」

我不喜歡妳好像在交代事情,所以,只要妳想開口,我就會拒絕。

有一段時間,我們幾乎天天下了班一起沿著公路散步,邊走邊聊是非,甚麼話題都聊。妳還記得嗎?有一年的過年期間,妳邀我去爬里美步道,天哪!簡直是……,沿路是罵妳罵個不停。

一大早我們從藍色部落,一路往下直達娜伊谷,這個步道走一躺我可以接受,雙腳是可以承受住。但是,我們是一行人是先往下再往〈回〉上走,從清早走到傍晚。沿途的風景雖美卻無心停下腳步欣賞,我累到快窒息,雙腳完全不聽使喚歪歪斜斜的,腦子和雙眼根本無法判斷方向,還欣賞風景。尤其是要返回,那是一段艱辛又痛苦的路段,是一路往上,沒有一處是平坦的路,哪有閒情逸致,我的命都快去了半條。我幾乎是哭著往上走,而妳看上去是那麼的健康,都走在我前面,不時的往回頭,看看我是不是跟上,若跟妳離太遠,會停下來等我。

「喂,你們哪個男生,背她啦!要哭了!」妳坐在我面前的階梯笑著說。

就這樣,妳走著走著,會突然停下來,轉身看我、等我,一路相隨。

親愛的,記得嗎?在路上有一段是走木橋,從大樹上面垂下來一條相當粗的藤子,我們拿起來玩一玩,學著泰山一樣,妳雙手捉起那麼大根的藤好輕鬆哦,盪過來盪過去。換我盪,哦哦哦,差點盪出安全地區掉進山谷裡,只聽見那片原始森林裡聽見有人類的聲音大喊【救命………救命………快點………要掉下去……。】那些躲在森林裡的動物想必驚恐。我這一生不會忘記那一幕。

到了我們停車的出口,天已經暗了,天上的星星在完全沒有光害之下,顯得份外閃亮,美極了。我們坐在貨車的櫃子裡,風吹來,好涼爽,真是舒服。妳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說:

「要記住這一天,也許,下一趟的里美之旅,我不在了,但是,我會一直在。」

我抽手,大力的打妳的手臂,說:「妳神經,沒有妳的里美之旅,我絕不再來。」

回到家,過了晚餐時間。

隔天,雙腳痛到走不下床,我也懶得下床,一天過去,雙腳慢慢才恢復,妳,後來才知道妳下床時,不小心閃到腰,痛到完全是不能動,整整半個月妳都無法下床。

還有一件事,一直讓妳耿耿於懷,有一年,因為妳老公生病住院,那些他所謂的好朋友這這段期間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甚至,連親人都沒有看,妳憤怒的說:

「這算甚麼?這麼看我們不起嗎?看我沒有娘家可靠,就這麼樣的欺負人嗎?太偏心了。」

還有一次,是為了工作,妳們夫妻同在一個單位服務,在工作上,妳老公是你的上司,回到家,妳最大。妳晚上到我家,生氣的說:

「真是奇怪,男人都是這樣嗎?」

「怎麼了?哪個人惹到妳?」

「還不是我那個死老公,明明書的排列就已經排好,也確定就那樣排,結果,我們那位老爺叫我們明天重新排,按照他說的,那麼多的書,要怎麼重新排啊……。」

「還不簡單,妳從今天開始,家事完全罷工啊,妳甚麼都不要做,只做排書的工作,問妳,妳怎麼不做家事?妳回妳家老爺說,因為,為了我的工作,讓我的主管滿意。」

妳看著我,突然大笑。

「擊掌,死ㄚ頭。」

往事一一浮現在眼前,太多太多有我們共同回憶。

最後一次看見妳健健康康的,是在妳最後一次入院前的半個月,從我換了工作場所,妳從來沒有來過我工作的地方。

這一天,一早,妳突然來到我教室找我,拉著我的手說:

「過來,快點。」

「什麼?妳怎麼會過來?過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怎麼了?」我好驚訝,妳是怎麼回事?

「沒事,我只是想,我們從有記憶以來就是認識,很奇怪,我們居然沒有合照的照片,所以,來找妳拍照啊。」

「神經哦!就為這種小事專程來哦!三八………………」

妳是不是早就知道甚麼天機?妳是不是想告訴我,妳要離開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能及時了解,如果……如果……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對不起…。

每每看見那幾張唯一的合照,妳笑得多幸福,笑得多滿足,笑得多麼甜蜜,然而,這時,我才看見,妳的臉孔有了些許的變化。

妳的一生,都是為著身邊最親密、最親密的家人而活,少女時代為著原生家庭,結婚後為著丈夫、為著一雙兒女,何時為著自己而活?妳盡心盡力、無怨無悔、任勞任怨、犧牲奉獻,唯有妳這個母親、唯有妳這個妻子才會如此。

我問過妳,如果,人生真的還有來生,如果真有輪迴,妳還想生為女人嗎?還是隨著風當個空氣自由自在……………妳說:

一切隨緣吧



因為,風和日麗的天氣,剛剛好。

因為,清爽溫和的氣溫,剛剛好。

躺在床上,勉勉強強吸、呼出一口氣,

身為女人,生生世世,都是為了孩子、丈夫,

身為女人,一生一世,都是為了別人而活,

身為女人,妳何時為自己而活?

終於,這一天,妳選擇了離開的日子,

妳帶走所有人的祝福,

妳帶走所有人的期待,

卻也留下後人更多更多的不捨與悲傷。

長久以來,身體的病痛,妳一次又一次的戰勝它,

直到這一天,也許累了。

妳想好好休息,不想再為自己的病痛找理由繼續生存下去,

於是,妳為自己選擇了這一天離開。

飛吧!帶著輕盈、沒有了苦痛的身體飛翔吧!

飛吧!帶著我的祝福、沒有遺憾的在浩瀚無垠的天際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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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空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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