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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的聖誕節為何台灣人也應記得不只勞倫斯先生

「俘虜」是我最喜歡的一部日本電影，從光碟時代以來重複看了N次，這次重新上映打中了腦海中重要的空白，似乎可以成為串珍珠的線索。

電影的時空設定在1942年-1946年，共可分為3階段。

此段電影敘事利用回憶描寫，這是日軍在太平洋勢如破竹階段。雖然在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前，日軍已入侵法屬印度支那北部與南部(越南 )，但法國當時已經由親近納粹德國的維琪法國統治，所以日軍有刻意維持局面算是給希特勒面子。

但在珍珠港事件之後，日軍對於盟軍主力美國和英國勢力所在的其他亞洲區域就一點也不客氣了，從1月份佔領馬尼拉、攻陷吉隆坡，2月佔領新加坡、轟炸澳洲達爾吻，3月佔領仰光，原來在這個地盤上的美國、英國和荷蘭盟軍節節敗退，大量被日軍俘虜。

其中最悲慘的就是2月份的新加坡戰役，日軍在短短一星期以少敵眾，最終取得勝利佔領整個新加坡島，這是英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投降，盟軍共計8萬人被俘，片中靈魂人物擔任英日翻譯角色的勞倫斯中校，就是在新加坡戰役後投降被俘。

在片中勞倫斯一度面臨被處死的命運，勞倫斯和另一主角傑克在獄中隔著牆開始聊起過去的事情。勞倫斯提到在新加坡短暫邂逅的一個女人，經過一星期後還在原地等他(是活著等候還是已死成屍體?片中無進一步交代)

傑克被俘經過片中也有清楚的歷史背景。最初荷屬東印度群島(印尼)的防守，是由英國韋維爾將軍帶領拼湊的盟軍抵抗，但兵力過於分散，戰況接連失利，盟軍開始破壞島上的油井、港口設施和航空基地，退守爪哇島。最後韋維爾將軍下令撤銷盟軍司令部，爪哇島的防禦改由荷蘭人指揮。

從這段歷史來說傑克不只是優秀的戰士，還是執拗的孤鳥，打到一半老闆換人卻要單兵前進。傑克應是在1942年5月1日整個荷蘭東印度被日軍占領後被俘，在被訊問為何被俘時，提到自己和村民一起打游擊隊，因為日軍威脅要殺村民才投降。被問到效忠將領是誰，傑克說是英國總部，因當時駐爪哇的荷蘭司令波爾中將已投降。

片中導演還插入一個很弱的荷蘭軍人作陪襯，(象徵)當時位在巴達維亞(雅加達)的東印度公司殖民結構和印尼分散的島嶼地形，碰上鐵血日軍不堪一擊。

此段是電影主要發生時間，日軍在太平洋呈現佔領局面，但隱藏伏流。但因6月發生的中途島海戰日軍遭遇慘敗，未來勝負未知。

此中途島戰役在片中並未正面提及，僅由勞倫斯中校提到「情況會有很大的轉折」，還有氣質日軍軍官世野井一直想調查「被俘的人哪些有軍備人員」，顯現有接收戰備的壓力。但這個階段儘管日軍施加壓力，英軍戰俘營一直拒絕提供戰俘中軍械師和能操縱大炮的軍官名單(被俘幾萬人說裡面沒有戰備專家顯然是睜眼說瞎話)，但日軍這段也未再進逼。

片中未提到的另一個潛在壓力是，盟軍在荷屬東印度公司投降前，將島上大量的油田設施放火焚燒，令日軍非常憤怒。所以當勞倫斯一直質疑日軍不符合對待戰俘的國際協議日內瓦公約，粗魯的原中尉則以「我們不是德軍」輕蔑帶過但也僅只於此。

所以這段時間是戰俘營在戰爭暴風圈外張內馳的時期，導演安排以一個營內同性戀事件處理為核心，同時間勞倫斯和原中尉的友情、世野井軍官對傑克的曖昧情感，也在文化衝撞中滋養產生。直到一部收音機引來擦槍走火，之前看似兩面靈光的勞倫斯瞬間變成待宰火雞。

於是在沒有好消息也沒有壞消息的1942年聖誕節，勞倫斯赴死成為最大的荒謬，但這荒謬卻被看似魯莽的原中尉以喝醉為名輕輕解開。這是片子第一個高潮，一個相信主的英國人在聖誕節被不同信仰的敵人赦免，本片主題曲「Merry Christmas Mr. Larenwence」此時響起來有唐突也有恩典。

1943年2月1日，日軍從索羅門群島之瓜達爾卡納爾島撤退，從此在太平洋戰場喪失戰略主動權。隔天蘇聯的史達林格勒戰役結束，是役蘇軍全殲德軍22個師及其它軸心國軍隊，德軍陣亡及俘獲近一百萬餘人，蘇軍的慘勝成為二戰的重大轉折點。

這就是氣質軍官世野井一更想知道戰俘能否幫忙使用戰備的強大壓力背景，這應該是當時管理戰俘營的主要目標(KPI)。就在這樣的強逼之下，傑克上前給了世野井禁忌的一吻，達到了自我犧牲的目的。這是片子第二個高潮，一個高傲冷峻對過去滿懷歉疚的英國人在眾目睽睽下去表現了自己對複雜感情的理解，本片主題曲「Merry Christmas Mr. Larenwence」響起時也帶著戲劇性的惆悵。

傑克死後，戰俘營處境每況愈下，全數被遣送去幫日軍修鐵路，本片未多提後續戰情直接到了本片結尾。1946年1月19日，根據盟國的共同授權，在日本東京成立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日本甲級戰犯，其他太平洋戰爭中的各受害國，也紛紛組織軍事法庭，對乙、丙級日本戰犯進行清算和審判。丙級戰犯是指犯有「違反人道罪行」，多數指控實際執行殺害或虐待者，一般以日軍中的中下級軍官為主。可能是因為爪哇戰俘營惡名昭彰，荷蘭審判法庭處死日本戰犯數為226人，是盟軍第一。

原中尉應該是屬於丙級戰犯，且確定處決。這時已獲自由的勞倫斯，到監獄探望曾經赦免他的原中尉，最後原中尉用英文再說一次「Merry Christmas Mr. Larenwence」，此時本片主題曲響起應是全場噴淚。在戰場上異文化人們的接觸與理解，雖然到底在現實上無足輕重，卻是曾經擁有不可磨滅。

說起來戰爭是異文化遭遇的極端形式，戰俘營更是必須共同生活的極端中的例外。在片中西方人第一次以日本人為敵人的大背景故事中，提供很多細節可供咀嚼回味：你們是誰?我們是誰?譯者擔任什麼角色?對方對生命/死亡的認識是什麼?對方的重大節日怎麼過?

而這又是一個典型的聖誕節故事，有一個神的兒子出生準備為我們而死，權力者準備赦免一隻火雞很幸運那就是你，熱帶叢林的終年襖熱令粗暴的人也想扮演芬蘭聖誕老人，你把頭髮留給了我而我把尊嚴留給了你。

而對於一個台灣人來說，1942年的聖誕節這有什麼意義呢?1942年2月有500多名台籍日本兵被派往荷蘭東印度群島，支援日軍進攻爪哇島作戰，擔任武器彈藥運輸和補給工作，在看守勞倫斯和傑克的日本兵中，可能就有台灣人的身影。這也是台灣人首度加入二戰的一年。從來不是我們選擇戰爭，是戰爭把我們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