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我的孩子》4

日子來到了春夏交替之際，連日的大雨，讓木屋內瀰漫潮濕的霉味。清晨，雨終於停了，艾咪吵著要去森林裡採蘑菇。

馬克帶了釣魚竿及水桶，而我與艾咪提了籃子，我們三人開心地唱著歌，沿著森林小徑尋找蘑菇的蹤跡，一直走到了溪流邊，馬克與我們分開，逕自找了個好地點，開始釣魚。艾咪則拉著我的手，要帶我去她的遍地菇菇秘密基地，那是她與爸爸一起發現的。

秘密基地離馬克的釣魚處很近，是一片被樹木環繞的小草地，草地上長滿野花以及一朵朵白色菇菇。

「這種菇可以吃嗎？」我充滿疑惑。

「不行，爸爸說吃了會拉肚子。」她將籃子放在地上，開始摘花，「菇菇不能摘，但是我們可以摘花來做花環。」她將手中的花遞給我。

我將花束湊近鼻子聞，芳香襲人，突然，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艾咪見狀，哈哈大笑，也拿起手中的花聞，學著我打噴嚏，兩人笑鬧一陣，又繼續摘花，摘夠了就開始做花環。

「做好了。」我將花環拿給艾咪看。

「好美呀！幫我戴。」她把頭湊過來。我將花環戴在她頭上，幫她整理了一下頭髮，她開心地跳起來，在花叢中轉圈圈。我們又做了一會兒，她做好了一個，幫我戴在頭上。

「我們去給爸爸看。」艾咪拉著我的手，要回去找馬克。

離開草地，我們沿著原路往回走，艾咪快樂地哼著歌。

「那是什麼聲音？」前方樹叢出現了兩名男子，其中一人問道。

我雖被這突來的男聲嚇到，但仍反射地摀住艾咪的嘴，要她噤聲，拉她躲在一棵大樹後面。

「有嗎？」另一人回答。

「沒錯，好像是小女孩的聲音。」

「逗我呢，這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小孩。」

我探頭看，男人們正東張西望，他們肩上都掛著獵槍，應該是來打獵的。兩人繼續往前走，直到他們背對著我們，我便拉著艾咪，準備輕聲離開。沒想到，艾咪手上的籃子沒拿好，掉在地上。

他們聽見掉落聲，轉頭一看，「看吧，我就說有小女孩的聲音。」男人說。

我嗅到危險的味道，輕叫一聲：「快走。」便拉著艾咪跑起來，卻聽見身後的男人朝我們腳邊開了一槍。

「再跑就吃子彈。」男人大喊。

艾咪聽見槍聲大哭起來，整個腿軟跪在地上，我抱起她，舉起一隻手做投降姿勢，慢慢轉身面對那兩人。

「有必要開槍嗎？」其中那戴著帽子的男人說。

「那女孩是私養種耶，可以在人口市場裡賣到很高的價錢，這次狩獵真的是賺到了。」另一個穿著迷彩夾克的男人興奮地說。

「販賣人口被抓到會關到死耶，我可不參與。」

「隨你便，別妨礙我就行了。」男人說完，舉起獵槍朝我走來，「把孩子給我。」男人用槍指著我的頭，要我放下艾咪。

「她不是私養種，我是教養中心的老師，其他學生跟老師馬上就來了。」我扯謊。

「真的假的？如果還有其他人在附近的話，森林會這麼安靜？」他似乎不相信我的話，槍仍指著我。

正當我倆對峙之時，一陣槍響，眼前的男人隨之頭部中槍倒地，後頭戴帽子的男人，見狀趕緊逃跑。

我立馬回頭，看見馬克躲在樹叢中，他跑過來，抱住我倆。

「妳們沒事吧？」

「沒事。」這時才發現，我的眼角有淚。

「我們快走。」

正當我們要離開時，兩個男人從前方快步走來，都舉著槍對準我們。

「就是他們，他殺了喬治。」剛剛那戴帽子的男人指著馬克。

那人的話一說完，突然一陣槍響，馬克中彈，摔倒在地，但馬克很快地舉起槍，射擊了戴帽男人。我在一旁趁機拿了地上的槍，指著另一人。

「要殺了他嗎？」我問。

馬克費勁全力站起來，朝那男的開了一槍後對我說：「快走吧。」。

我見他一個踉蹌，趕緊放下槍，去檢查馬克的傷勢，發現他腹部中彈。我跑去脫了死掉男人的外套，當作止血帶，綁住馬克的腰。

「我們快回去。」馬克臉部發青，「要快點離開……」。

「妳能走嗎？」我問艾咪，她啜泣著點點頭。

我扶著馬克，半拖著他，另一手牽著艾咪，慢慢走回木屋。進了木屋時，馬克的意識已經恍惚。我趕緊拿出醫療箱，用生理食鹽水幫他沖洗傷口，發現子彈很深，卡在腹腔內，沒有照X光或CT，根本無從下手，就算取出了子彈，沒有輸血，沒有點滴，也沒藥物，人也照樣活不成。

我真恨，為什麼至今我沒救到任何人？總是受到命運無奈的擺佈，以前的患者、星兒，還有馬克，他們的生命都曾如流沙般，在我手中慢慢逝去。我曾叨唸給自己找藉口，醫生不是神。但是，這完全不能讓我好過些，我仍像背負著原罪，無時無刻受煎熬。我悶聲痛哭，一旁艾咪也哭得不成人形，抓著爸爸的手，也不停地發抖。

馬克似聽見我倆的哭聲，努力睜開眼睛，握住艾咪及我的手後，又慢慢地睡去，永遠地睡著了。

***

「走吧，艾咪。」我牽著她的手，站在馬克與他的妻子的墳前，與他們做最後的道別。我在內心向他們保證，我會好好地將艾咪撫養成人。

那天午後，是個令人難以忍受的悲劇。艾咪不停地啜泣著。

木屋內，瀰漫著血腥味以及絕望感。馬克握著我倆的手，閉上了眼睛，不管我與艾咪聲嘶力竭的呼喚，他還是沒了呼吸，心跳也停止。我倆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馬克沒了體溫，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我才驚覺，得快點離開，要在其他人發現森林裡那些男人的屍體報警，開始尋找兇手前離開這裡，逃到別的國家才行。

我停止哭泣，拖著馬克，將他拖到那個接近湖邊的土坡上，他妻子的墳旁，開始挖坑，將他埋葬，也埋藏了我們三人在這座森林裡的歡笑時光。

靜默在我與艾咪之間蔓延開來。艾咪坐在墳前，呆望著我將她父親的屍首埋葬。她懂事地令人心疼，沒有問，沒有吵，只是不停地流淚。她跟在我身後，隨著我收拾行李，將重要的東西塞進登山背包裡，抓緊時間準備離開這裡，越過邊境。

準備妥當後，我蹲下，認真地看著艾咪的眼睛，打破沉默說：「我們一定得離開，不用多久，警察會找來的。」到時候，我倆就必須分開，不過，這句我沒說出口，不想嚇到艾咪。

她點點頭，忽然跑去她的床底下，拿出一個鐵盒，打開後，拿出一張小紙，她跑回來拿給我看，原來是她與爸爸的照片。

「我要帶著爸爸。」她說。

我點點頭，牽起她的手，忍著淚水哽咽地說：「以後，我就是妳媽媽。」我在內心發誓，我要守護她。這一次，我絕不再讓自己處於無能為力的狀態，絕不。

艾咪哭著點點頭，撲到我懷裡，與我緊緊擁抱。

「走吧，艾咪。」我牽著她的手，離開木屋，走進森林深處，走向未知的人生。

---暫時完結---

這篇小說當初的構想是想寫十萬字的，短短八千多字似乎還不夠建構出整個世界觀，女主角的性格也還未完全發揮，不夠飽滿。其他角色如艾咪、星兒、泰修、羅昇都還有很多冒險故事待續，無奈手上有太多坑要補，這篇只好先寫個結局，等待未來回頭再續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