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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歌情事｜翻唱比較紅的〈北京一夜〉

2021/03/15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總有一些歌曲，原唱保留了最初版本的精神，卻在被其他歌手翻唱甚至改編之後，增加了新的旋律或編曲，或者新演唱者特殊的詮釋，才廣為人所知。對於歌曲本身來說，到底是好或壞呢？其實也常常說不準。

〈One Night In Beijing〉（北京一夜）大概是這類的歌當中最代表性的一首。曾經看過一份調查，受訪的人多為年輕族群，他們以為這首融合了搖滾性格與京劇唱腔的歌，是來自「信樂團」的主唱「信」（蘇見信）所演唱。

這也難怪，收錄這首歌的「信樂團同名專輯」，在2002年出版時就一鳴驚人，主唱高亢的嗓音與剛性的樂團風格，迅速獲得市場關注。而〈北京一夜〉中，信一人分飾二種嗓音，既有爆炸性的嘶吼，也有模仿京劇唱腔的真假音切換，完美詮釋了這首具有北方傳奇性格的歌曲。也因為信樂團的關係，這首歌受到包括中國聽眾在內的廣泛知名度，成為北京的另類「城市歌曲」

但眼尖的聽者已經注意到，這首〈北京一夜〉是由陳昇作曲、陳昇+劉佳慧作詞、李正帆編曲，而非信樂團的新歌。沒錯，原曲收錄在陳昇1992年所發行的第5張個人專輯《別讓我哭》之中，比信樂團的版本早了整整十年！

1992年陳昇的第五張專輯《別讓我哭》，其中就屬〈北京一夜〉最廣為人知。

陳昇在許多場合中，都曾提過這首歌的由來：某年冬天，陳昇與李正帆等人在北京錄製專輯，某天進度不順遂，陳昇便踱步在北京曲折的胡同巷弄之中，恍惚有種虛幻感，隨口用台語碎念著「我哪會佇北京，我咧衝三小....」，隨意地哼出了幾句的旋律。李正帆聽了曲調覺得不錯，便和陳昇把這首歌的主要架構編寫完，並且帶點戲謔性的，把台語「我哪會砥北京」轉成了「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許多情.....」，並且添加了許多傳奇想像，將北京深邃而迷幻般的古都色彩給唱了出來。

（男）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許多情
不管你愛與不愛　都是歷史的塵埃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許多情
不敢在午夜問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處
（女）人說百花地深處　住著老情人　縫著繡花鞋
面容安詳的老人　依舊等著那出征的歸人

（男）One Night In Beijing　你可別喝太多酒
不管你愛與不愛　都是歷史的塵埃
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許多情
把酒對月高歌的男兒　是北方的狼族
（女）人說北方的狼族　會在寒風起　站在城門外
穿著腐蝕的鐵衣　呼喚城門外　眼中含著淚

這首歌以男女對唱的方式呈現，負責女聲的是劉佳慧，她是陳昇的弟子之一，也出過一張專輯，但後來沒有在音樂圈發展。坦白說，〈北京一夜〉若少了劉佳慧的演唱，肯定失色許多，歌中的男女看似如對話般的「對唱」，仔細一讀，這二人卻彷彿在不同的時空之中，女聲化身為在夜裡等候伊人歸來的老婦，等著「那出征的歸人」。男聲則像是時空錯置的迷路者，也依稀像是對著千年歷史探問些什麼。

「胡同」是北京巷弄的專有名詞，有的胡同曲折蜿蜒，頗有老古城的迷幻色彩，可惜多數已遭拆除。圖片：作者自攝，2006年。

〈北京一夜〉寫入了許多北京地景：天安門、地安門、百花深處胡同（當年的錄音室就在百花深處胡同內），或是不斷出現的「城門」，這些實景鋪陳了人們對老北京的想像，也用來連接此城千年以來的歷史荒蕪感。中國歷史總是不斷重複著征戰、殺戮與流離失所，男人們遠走沙場，留下思念等待的女人，一世又一世的輪迴著，無數悲劇不停上演。粗獷的高歌，與悲愴的迴繞小調，既是兩人的對話，聽來又近乎生與死、現實與鬼魅的遙遠相望了。

或許這麼說吧，〈北京一夜〉雖然是陳昇在深夜胡同裡的靈光乍現，但他同時也是陳昇在這千年古城飄盪遊走的思索軌跡，歌曲擺盪、穿梭在歷史塵埃與俗世情懷之間，藉由男女情事，表達了對中國歷史的嘲諷和鮮明的反戰思想——大有「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的無奈與悲壯。

李正帆編曲中，大量運用了MIDI、爵士鼓，乃至長笛等民族樂器，表現出性格鮮明的中國北方情調；到了信樂團版本的編曲，則多以吉他、貝斯與鼓等搖滾樂編制來鋪陳，京劇旋律也有所變動，彰顯信在假音表現上的剛烈，但相對減低了這首歌的原始情懷，兩者所呈現的曲風有很大的不同。也或許是曲風更為搖滾的關係，才使得信樂團的版本更廣為人知吧。

這首翻唱比原唱紅的歌，還有個茶餘飯後版的軼事。多年以來，陳昇敢言直率的個性，加上挺身支持西藏、反服貿等行動，使得他逐漸成為中國統治者眼中的異議份子，最終導致其歌曲遭中國全面封殺。對此，陳昇自嘲自己因為寫了〈北京一夜〉，「被當成寫北京的一夜情故事，所以才會被禁，變成黑名單......」

那麼事實究竟如何呢？還是用歌詞來解釋吧：「不管你愛與不愛，都是歷史的塵埃。」

【關於昇歌情事】
因為聽了陳昇超過25年，想要讓人們認識更多關於這些歌的故事，一如閱讀精彩的文學作品，因此決定動筆寫下來，變成關於陳昇歌曲的系列文章。如果你是資深歌迷，歡迎與我交流；如果你還不認識昇歌，請容我邀請你進來，斟一杯酒，我們一起來聽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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