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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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自己即將接手的新生導師班後,主任就來知會我「大個子」這一號人物,因為,大個子的爸爸,動用了所有的關係,要求編班時,大個子一定要跟他同年的堂弟編在同班,理由是:堂弟可以幫助大個子,減少大個子適應新環境的困難。

「這不是很自私嗎?」主任露出不悅的表情,因為堂弟小學的時候,就已經跟大個子同班多年了,「難道能跟大個子綁一輩子嗎?」主任還是很不高興。「我們特地請了輔導老師單獨問堂弟,是否上國中後還是要跟大個子同班?結果堂弟竟然願意!」主任不可思議的表情讓我印象深刻。

於是,新生訓練第一天,我總算看到這對堂兄弟了,大個子顯得有點倉皇,堂弟卻泰然自若,兩人互動不多,但堂弟總在關鍵時刻「出手」:換座位時,幫大個子搬桌椅;學務處通知大個子要去領文件時,立馬陪他去;發課本後大個子的座位混亂不堪,堂弟就主動過去幫他整理,沒有長年培養出來的默契,不會這麼低調而恰到好處。

有一天,大個子請我吃餅乾,我收下後回到辦公室,坐下來準備打電腦時,瞥見餅乾包裝背面用原子筆寫了斗大的字:「再見了,老師!」我整個頭皮發麻,心跳加快:「大個子怎麼了?」趕緊發訊息問家長。

原來,為了安排大個子接受早療,大個子全家搬去跟伯父同住,大個子的爸爸辭掉工作,專心陪大個子治療,另外擔負起接送女兒與堂弟、堂妹的任務,因此,十幾年來大個子就是與堂弟同住、玩在 一起,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隨著孩子日漸成長,爸爸近期跟大個子提到,總是要買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住,大個子害怕了,因為,這樣就必須離開他最熟悉的環境,最喜歡的堂弟,餅乾上面寫的「再見」就是指這個意思。

大個子好像不能理解「為什麼不能繼續跟堂弟住在一起」,關於分離,有深深的恐懼,因此,當他想送我餅乾時,想到有一天他也要畢業離開,於是就寫下了「再見」,向我預告。

關於「離別」,何只是大個子的難題?我們只是學會壓抑與隱藏,大個子不懂隱藏,不善於表達,甚至無法表達的他,就在這幾個字裡,道出了他無法言說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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