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開始－３

　　小間旅館的房間裡帶著淡淡咖啡香氣，明明已經是晚上十一點，紀允卻還是幫自己和我泡了房間附的咖啡，剛才在夜市買來一起喝的黑糖牛奶已經被享用完丟在桌子邊。

　　我梳洗完踏出浴室，正要喊紀允進去，卻看見他正坐在床的邊緣通話中，是與學校事務相關的內容。也沒什麼好迴避或是偷聽，用旅館提供的白色毛巾擦乾滴著水的頭髮坐到他身側，身上穿著自己準備的簡約全黑長版睡衣裙。

　　紀允講完電話後便起身打開牆上的電視，拍了拍我還濕著的頭，走進浴室。

　　沒有言語卻舒服的氣氛。

　　我們倆都是不能接受未洗澡就躺床的人，所以總是一到住宿處便輪流去盥洗。總是，一個人先洗好後上床半躺著看電視，等待另一人。

　　不過一天的結束從來都不會有激情纏綿或擁抱入睡，關了燈後，只會討論明早的早餐要吃哪一間然後互道晚安，如同沒有見面時的夜晚的聊天室，連手都不會牽起，只是蓋著同一件被子睡去。

　　「所、以、說，妳和那個來實習的紀老師怎麼變那麼好？」思凌跑來我的班級教室，直接霸佔了我前方同學的位置，反坐並趴在我的桌上，壓住我正在讀著的社會科考古題。

　　開學已經三個半月，今天是期中考的尾聲，大家都已經習慣實習老師造成科任辦公室塞車的情況，雖然冷靜下來的學生也不少，但擁護者們依然絡繹不絕的在每堂下課帶著各式考卷、作業到辦公室報到。

　　紀允也沒得空休息，每堂課結束都被學生們圍繞著一起走回辦公室，解著一題又一題每個人手上都有的相同考題。

　　「沒啊，剛好只有我在放學找他，所以比較多時間可以聊天吧。」

　　沒人可以訴說，連思凌也不行。我這份戀愛的心情，就如同其他愛戀著老師的同學們一樣，沒什麼好討論的，也沒什麼好去像真正要開始談戀愛的部屬下一步。

　　可能是知道我的想法，思凌沒繼續問下去，她伸出雙手捧起我和她齊長的及肩短髮，這時的她可能也沒想到我和紀允的關係會持續到大學畢業後，甚至是出社會之後。

　　「總之下週要開始忙了，寒假有發表會妳記得吧？」思凌突然提醒了我接下來會有段時間都要在放學後練團，且不只是放學後在社團辦公室，還有些時候要搭公車到附近的公園和合作的男校同學一起練習。

　　直到寒假前的放學時間，我大概都得揹著吉他去和社團的夥伴們見面，即使能再練團前跑去辦公室晃悠，練團不遲到的話大概也只能待上五分鐘，所以今天會是最後一次能好好和紀允在放學後相處的機會了。

　　接下來這堂課的社會考完，這週就結束了，只得集中心力把考卷完成。

　　選擇題、閱讀題、問答題......其實試題沒有很困難，但我的心思都在今天早上考完的物理題目，待會兒要帶什麼問題去找老師呢？好難認真。

　　終於在鐘聲響後準時寫完，試卷從後面往前傳之後，同學們收書包的聲音急又快，大概是期中考後都各自和朋友們有約，急著去看電影或到附近的湯姆熊玩吧。

　　我也收拾好，揹起側背的深藍色書包，向同樓層的物理科辦公室走去。

　　先從門外張望了一下，卻沒看見紀允座位上的人，該不會因為期中考沒有課要上就先離開了吧？四處掃視了一下，的確沒有他那高瘦的身影。

　　失望的正準備離開，往後踏一步卻撞上早已在我身後等待我發現的溫熱。他沒有閃避，只是輕聲笑著。

　　「就知道妳會來。」我的頭被一隻大手按住，很熟悉，是紀允。

　　「恭喜考完了，我們來吃蛋糕吧！」他繞過我走回座位，已經將隱形眼鏡換下，被黑色金屬線條框住的眼睛也在笑著，邊從成堆的教科書後面拿出藏著的布朗尼蛋糕。

　　紀允總是會在我來找他的時間送上小點心，他聲稱說是想吃下午茶，但基本上都是他講解題目而我在旁邊吃著。一開始是一份滷味，再來是一包台式馬卡龍，然後是經期時的一片明治黑巧克力......明明不需要準備任何慰勞學生的東西，卻還是能夠從他手中獲得這些補給品。

　　「啊，應該也要泡杯咖啡才稱得上下午茶，要陪我去嗎？」紀允拆開一包濾掛式咖啡放進素面紅色的馬克杯。

　　飲水機並沒有特別設置在辦公室而是在後門出去那條走廊的最底，稍微隱密但若經過的學生需要裝水也可以從大樓連接處轉進來使用。

　　我走在他側邊，手中拿著要順便裝滿的保溫瓶，才短短的幾步路，卻因為這狹小的走廊讓我們並排時靠得特別近，我根本無法思考該開啟什麼話題，想起剛才背後緊貼著的溫度，任由心跳聲壓過我們的腳步聲。

　　「買對了，才加完水就散出那麼濃的咖啡香。」紀允沖完想要的份量後將馬克杯放在飲水機上等著。我的身高正好能正臉對著那杯散發榛果香氣的咖啡，聽他這樣說，我便深吸一口氣想多將這香氣帶進鼻腔。

　　就在咖啡香竄進我鼻裡的瞬間，紀允再次將右手放上我的頭，指頭輕柔的抓了抓，讓髮尾搔癢著敏感的脖子，再將左手放上，接著，我感受到背後的他將下巴靠上擺放在頭頂交疊的雙手上，這突如其來的重量讓我再度失去思考能力。

　　「物理，考得很好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