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小屋》刪不走的百合味

趁著香港即將上映《電影之神》，有戲院重新上映山田洋次導演的舊作，當然不是古早的《男人之苦》系列，亦沒有「武士三部曲」，範圍都落在2010年後的作品，湊熱鬧地挑了當年想看卻沒看的《東京小屋》（2014年）。

為什麼當年沒看呢？可能因為只記掛「吃花生」而忘了看——主角不是松隆子嗎？憑什麼是黑木華拿下柏林影后？然後無論日本或香港都有爭議之聲：日本八卦嘲笑松隆子被黑木華「（演技）吃掉」了（失落日本各大影展女主角提名），香港則為松隆子抱不平，說黑木華不值得拿獎，甚至兩人傳出有心病，以後難以同台云云…

當然黑木華後來證明自己實至名歸，松隆子亦證明自己才不會被後輩「吃掉」，多年後亦合作電影《來了》（2018年）。只是「花生」看太多，就忘記了電影本身。為了拋開八卦腦，所以有重映就決定要看！果然做人不要太「八卦」，「是非」要用自己的眼來判斷！

雖然以日本演藝制度來說，掛主演的是松隆子，她亦演得甚有味道，可是從電影本身來說，她飾演的時子戲份頂多是「搶眼的配角」，反而身為貫穿故事的人物，多紀（青年版黑木華，老年版倍賞千惠子）才是真正的主角，老外要頒獎給她完全可以理解，而且柏林影后的正式名稱是「最佳女演員銀熊獎」，評審的選擇可以理解。

坦白說，當年80多歲的山田洋次狀態不錯，《東京小屋》整體表現比新作《電影之神》好得多（喂），然後電影個人印象最深刻的有兩點：

《東京小屋》其實改編自中島京子的同名小說，故事講述二戰之前，年輕的多紀（黑木華）離鄉別井到東京市郊一間小屋打工，侍候女主人時子（松隆子）一家，卻發現時子背著丈夫，跟他的下屬（吉岡秀隆）發展婚外情！60年後，多紀對這間小屋的回憶及發生的故事，由外甥孫健史（妻夫木聰）把她埋藏心內逾半世紀的秘密揭開。

電影反戰的信息明顯，例如健史經常質疑姨婆對回憶的描述——明明日軍攻打南京中，為什麼還可以吃牛扒，百貨公司大減價慶祝掃貨，甚至有心思搞婚外情？戲中的人物設定亦甚有意思：支持日本全面侵略中國，可以很快打完仗辦奧運、賺外國大錢的人，不是時子那個無趣的丈夫，就是迫下屬結婚的社長；嚮往和平自由，溫柔細心的下屬，卻是時子的出軌對象…雖然份屬原著篇幅，但山田洋次選擇保留，拍攝手法更強調現代人的質疑，隱約看得出他的立場。

至於「百合味」，可以從多紀與時子的相處中看到——例如時子兒子因為患上小兒麻痺症，多紀為他學習按摩，讓他恢復過來，有一幕時子嚷著也要多紀按摩，當多紀用手觸碰時子的腿，反應感覺像「想不到夫人的腿是那麼軟嫩」，那個表情帶著嬌羞感；另外當多紀為夫人可能出軌而煩惱，夫人好友（中嶋朋子）以中性打扮出現，對夫人過去的描述令多紀心中更亂…而且松隆子兼具溫婉與威嚴，說實話就是自帶「百合」氣場，她跟黑木華對戲的粉紅氣流比吉岡秀隆更強！

不過看罷後再上網查資料，才發現山田洋次把原著多紀對時子的同性愛慕暗示刪減，亦把時子的外遇拍得比較露骨，讓觀眾看到兩人接吻及纏綿，算不算是導演對異性／同性戀的取態？中島京子曾經在2014年來港參加書展，受訪時提到《東京小屋》，憶起收到山田洋次要求翻拍的親筆信很興奮，因為「山田導演太有名！」，亦知道及不介意電影劇本的更動。

雖然對比《電影之神》面目全非，《東京小屋》電影跟小說的差距沒那麼大，可是總覺得這些小說家為人太好，既不介意自己的作品被「亂改」，電影上映後還配合宣傳，難道這就是「大師」的特權？沒有不喜歡山田洋次作品，可是看到其他翻拍作品通常會被批「不忠於原著」，就覺得大家對他實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