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那些異難忘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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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滯。
缺陷的愛情裡,一個人愛著一個人,卻永遠說不出口。
他的微笑裡,才找到世界可以快樂的理由。
裸裎相見後,我們的感情變得更好。開學至此不過數週,我們卻像認識了許久的好友。年少如我們的年紀,也許已開始對性懵懂,但男校的生活裡既還沒有太多男女關係的介入,單純的就彷如兄弟。下課時,或者我吆喝他、或者他走近我的位子勾住我的肩膀,便往合作社走去。好動的年紀,所有的事情都值得雀躍,往合作社的路上,大葉欖仁直直矗立,夏天耀眼的金黃色陽光,自葉罅瀉下,總為我們黝黑的面容添上一抹橘紅色的溫暖光線。
『欸,請我喝飲料。』小哲對我說。
「幹,為什麼?」我問他,放眼過去是他咧開嘴角的燦爛笑容。
『因為……因為我比你帥吧。』他說,在我揮拳之前就蹦跳的向前奔去。
「喝尿吧。」我對他說。
『好拉,但我接下來說完話,你一定會請我喝飲料。』他跑回我的耳邊說。
「幹,你又要跟我告白嗎?要不要先抽號碼牌?」我說,掩飾自己猶疑的心情。
『不是拉,欸,我有幫你介紹女朋友欸!』他突然對我說。
「三小。」我瞥了他一眼,還不完全理解他話語裡的意思。
『就是,上次聯誼的那個女生啊,她一直用MSN問我你的事情。』他說。
「哪個?」我是真的不太記得聯誼的那場餐會裡,有什麼特別不一樣的女生。
『幹,裝傻咧。』他拍了我的頭,隨即用他的手臂勾上我的肩膀。
「真的不記得了。」我搖了搖頭,完全的實話。
那次聯誼,印象中辦在學校附近一間三層樓高的麥當勞。嘈雜的高中孩子們,很快讓其他客人鎖起眉宇往其他樓層走去,用吵雜而音頻錯綜的聲音,佔據了一層樓廉價而單純的聯誼空間。對那場聯誼,早已沒有清楚的輪廓,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群在聯誼前各自吹噓著自己把妹功力精湛的男孩們,在那些穿著黃衣、綠衫、或與我們相同的白色上衣的女孩們面前,突然都啞了起來,面面相覷。
那群年輕情竇初開的少女,各自成群,嬉笑、吵鬧、竊語著討論眼前窘迫的男孩。那是一個有愛不能直說的年紀,欣賞異性的角度大約也都膚淺的令人發噱。女孩的話語裡,多半是對向的男孩們誰看起來陽光了些、誰看起來髮型俊帥了些,別無其他;而羞澀的男孩們,斂起的調皮個性,得到了聯誼會的後半,才漸漸舒展。而我既對對桌的女孩們無一絲興趣,只好觀察起週邊那些迥若兩人的同學好友,小哲,就是其中一個。
麥當勞暈黃摻雜的白皙的照明裡,他或許還是最出色的一個。挺拔的身軀、刻意抓起的直挺髮束、黝黑俊帥的臉龐、結實健壯的手臂,搭著雪白無一絲污痕的白色制服上衣,他的每一抹璀璨微笑,都潔白俊揚的熠熠著光芒。他或許害羞,對向的女孩們或者亦有些矜持,明眼人都不難看出當場的焦點。我坐在小哲身旁,百般聊賴的徑自吃著薯條,卻興味盎然地觀察著這一切青春年少的懵懵愛戀。
忘了是誰提議要自我介紹的,總之大家圍著一個不存在的圓心散坐成了一個七零八落的形狀,主辦的幾個人先各自簡單的自我介紹後就開始輪著大家介紹著自己。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很快就發現了人生裡難免的弱肉強食。女孩們有著點點的雀斑,閃動的大眼睛,白皙的肌膚,但五官排列的徜徉角度,卻各自獲得了熱烈或者奚落的掌聲。必然有些年幼的心靈在此破碎,回想也都是成長令人莞爾的過程。
或者對女孩多少還有點同情,男孩們的暗自較勁相形又更加激烈。總有些或者不帶惡意卻語帶嘲諷的爆料,在每個男孩像隻求偶的孔雀把羽毛倏地抖開後,便如散彈槍漫射過了去。那是種生物的本能,賀爾蒙氾濫的年紀,也許大家都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異性面前便沒了人性。介紹的速度或快或慢,卻也沒過多久就輪到了坐在邊陲的我們。大家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時,小哲沒義氣的用手頂了我的背示意我先說。
「大家好,我的興趣是打籃球,就這樣。」我突然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止這樣吧,還有打手槍。』小哲接續著我的話說。
「靠盃,不要把自己的興趣講出來。」我伸手,用力的巴了他的頭。
『嗨,大家好。』我們回過神來,才發現對面一些女孩正掩起了嘴竊竊笑著。
『他們兩個是情侶拉。』身旁一個不甘示弱的男孩指著我們大喊。
『真的假的。』對面的幾個女孩很快的當真。
『真的啊,下課都抱在一起。』其他男孩也跟著幫腔。
「靠盃。」我跟小哲幾乎是同時說出了口。
『幹,情侶倆默契這麼好咧。幹嘛臉紅!』白目同學,這時候永遠不嫌少。
『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對拉,他是我馬子。』小哲挺起了身子,大聲的說。「幹,誰你馬子。」我伸手準備揍他,卻被他順勢往他的懷裡拉去。
『去開房間拉。』我聽到了幾個女孩的微微尖叫,還有損友們的叫囂。
『我馬子比較害羞,大家繼續。』小哲大聲的對著眼前腐心大作的女孩們說。
聰明的孩子們都知道是玩鬧,只是他們不知道在這看似嬉耍的玩笑中,有個男孩和他們想像的真的不同,不追求著女孩的格格輕笑,追求著暢懷不假的男孩笑容。而那個開口迎合大家的帥氣男孩也不知道,他不經意的舉動,不帶真誠的胡謅,輕如鴻毛的自他口裡丟出,卻重如泰山的在另一個男孩心裡震盪。
而這些,就是我對那場毫無目的的聯誼會唯一的記憶了。往合作社的路上,大葉欖仁瀉下的陽光在他黝黑的臉龐上反襯著溫暖。我努力回憶著,卻也只想的起,最後的最後,有幾個女孩跑過來向我們要了我們兩個的MSN。
『長頭髮,胸部很大的那個。』小哲說,用手在身上胡亂比劃著。
「噢,隨便拉,她要幹嘛?」我問。
『她一直問我們是不是情侶啊。』他笑著說。
「然後?」我問。
『我就跟她說,不是,你是正港的男子漢。』他伸手,搥了我的胸膛。
「然後?」我繼續往合作社的方向前進。
『她就開始追問關於你的所有細節啊。』他說,語氣裡卻有些許的沈重。
「幹嘛,你喜歡她喔。」不是我觀察力敏銳,是小哲太笨藏不住。
『也還好拉,就只是為什麼聯誼完,大家都對你有興趣。』小哲搔了搔頭。
「欲擒故縱啊。」我漫不經心的說。
『三小。』小哲說,又勾上了我的肩膀,把他全身的重量壓在我的半身上。
「你表現的對她們越沒興趣,她們就會對你越有興趣。」我說。
『幹,所以其實你根本就很飢渴!』他拍了手,彷彿恍然大悟的說。
「也沒有,順其自然。」我對他說。
『幹,你真的很會。反正,我就跟她說,你很棒,叫她努力追你。』小哲伸出手。「好拉,寶礦力喔?」我問他,他用力的點點頭,像個惹人疼的孩子。
沒過多久,鮮有女孩光顧的手機信件匣裡,開始多了些女孩的真摯情話。我大多都敷衍的回覆了,太過殷勤的信函或者假裝忽略、或者過了些時日才回應,無非是不想蹧蹋了女孩的初戀。小哲卻公親成了事主,頻繁地出著我從不採用的意見,反覆的看著我沒有刪掉的簡訊,推演模擬著根本不存在的調情場景。我沒有阻止他,任由他拿著我的手機對著女孩說著他自己為自己羅織的好話,只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率真微笑的臉龐。這樣的情景,轉眼又是幾個星期過去。
也許後來,小哲比我與女孩還要更熟。我漸漸的感覺,小哲提及女孩時,臉上總露出比平常更多一點的微笑、身體總表現出比平常更頻繁一點的雀躍。那個女孩有著烏黑及肩的直長髮和一雙靈動深邃的眼眸,雙頰總透著一抹俏麗的粉紅,襯著青春期初隆起的胸部,嬌小的身軀卻散發著對異性大大的魅力。小哲拿我的手機的頻率又更高了,上課時間不再慵懶的趴在桌上睡覺,而總是和女孩透過我的簡訊交流。
簡訊的內容大抵沒有什麼特別,在那單純的年紀更亦沒有什麼腥羶的痕跡。對文字敏感的我,總可以在字裡行間讀到小哲對女孩濃濃的喜歡;卻也不難看出女孩對小哲敷衍的微微冷漠。交流的簡訊裡,時常出現著我的名字,若是小哲發的,多是為了開啓一天嶄新的話題;若是女孩提及的,卻大抵都是在關心我的近況。女孩最常問我的問題是:「手機到底是誰的?為什麼跟我聊天的都是小哲?」
年少輕狂的喜歡,大多帶有一點模仿的成分,無論來自道聽塗說的浪漫、或者煽情露骨的電視劇,終歸不脫兩種脈絡:其一是一見鍾情、再見便是乾柴烈火;其二必是初識結仇,再見才萌發愛意。我自己想著,女孩對我或許是前者,但只要不再見我們還可保持些安全的距離;而我也自以為博愛的想著,女孩終有一天會發現,她與小哲或許可以是後者。只是,自大的揣想,畢竟還是參透不了如詩的少女情懷。
『我是說我喜歡你,結果你一直跟我說小哲。』女孩說,直接的讓我慌了手腳。
「我是說,小哲真的不錯,而且他應該也會喜歡妳。」我說。
『你跟我聊天,從來不像你跟小哲聊天那樣。』女孩吃醋的說。
青春的戀曲沒有開始,自然沒有終點。只是女孩一直不知道的是,當她對我說出「你跟我聊天,從來不像你跟小哲聊天那樣」時,我心裡反覆想對她吶喊的卻是,「妳從來不知道,小哲提到妳的神情,總是我盼望卻永遠得不到的動情。」
有些人終其一生的追尋愛情,卻終究還是落得了「我愛的人不愛我、愛我的人我不愛」的簡單是非命題裡,苦苦掙扎、靜靜守候;那樣撕心裂肺的痛楚,酸澀的突然讓我意識了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那個坐在我身旁的男孩、那個總是笑的燦爛的男孩、那個總是不寫作業拿我的去抄的男孩、那個球場奔馳的男孩、那個與我勾肩搭背的男孩,那個叫做小哲的男孩。這些時候過去,他已然成為了,那個我正愛著的男孩。
女孩醋勁大發的簡訊在小哲看到前就被我刪掉了,莫名其妙的失落終究還是籠罩上情事尚未嫻熟的我的生活。我心裡也許若有似無的知道低潮的原因源自於第六感裡,愛著的人不會愛我的悲傷命題中;看著小哲面露關心的表情時,不免還是興起了些灼熱的嫉妒。而知曉自己喜歡上眼前俊挺陽光的男孩後,既有一部分的自己期待他終有一朝將與我廝守;還有一部分佯作寬容的願他單純,和那個對他時冷時熱的女孩握緊彼此的雙手。
女孩生氣的時間持續的很久,她不再主動傳簡訊來問候,對小哲照著下課鐘聲寄出的簡訊亦無一回覆。我想單戀就是這麼一回事,而既然此時無法給予承諾的關心,或者都會是傷口上灼熱的粗鹽,我也就默不作聲,望這段不該開始的戀情終歸沈寂。我的生活毫無改變,即便知道這城市裡,有一個人因我而淚流,也僅能因不知所措而無所舉措。但除了我,另一個慌了手腳的,卻還是小哲。
『欸,她最近都不傳簡訊給你了,為什麼?』小哲上課時,丟了紙條給我。
「阿哉,不喜歡我了吧。」我趁數學老師轉身畫著圓形時丟回寫著潦草字跡的紙條。
『為什麼?之前不是聊得挺開心的。』小哲很快的丟回紙條。
「是你們聊得很開心,我可沒專心。」紙條寫滿了,我撕下考卷空白的一角丟回。『所以你不喜歡她?』小哲寫著,寫這張紙條時,似乎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時間。
我直覺的寫下「沒感覺」,感受自指尖傳來撕破的考卷邊緣絨絨的觸覺,將不規則的紙張用最規則的方式緩緩對摺、再對摺,準備往身旁的小哲桌上丟去。他難得專注的看著台上老師用粉筆在圓形裏面又畫上一個等腰的三角形,最招牌的笑容也斂起了些角度,卻依舊難掩他俊揚的丰采。我將紙條重新打開,他的眼角餘光或許意識到了我的動作,轉頭給了我一個帶些猶疑的神情,但轉瞬又帶著一點痞子氣息的對我眨了眨有著棕色眼眸的深邃眼睛。
我用原子筆,一劃一劃的將紙上原本的字眼抹去,任殘酷的沒感覺,湮沒在橫豎雜亂的藍黑色線條之中,直到橫不是橫、直亦非直,再也看不出是什麼字之後,拿了支鉛筆在旁邊寫下另一句回答「有喜歡的人了。」而後我不再順著紙張整齊的折線摺疊,指腹微微用力,將紙條搓成一個不規則的紙球後,趁著老師轉身的另一個空檔,橫過身子微微將小哲制服白皙的後領拉開,在他不及反應之前,將紙團丟下,而後輕輕拍了他的後腦,對他笑了笑。
他費了些工夫摸索著背後的紙團,臉上卻漾著燦爛不羈的微笑。他最後在褲子腰際的邊緣找到了紙團,而後得意的對著我揮舞後緩緩將它攤平。我凝視著他攤開紙團後的每一個表情,不願放過任何一絲他的情緒可能代表的些許意義。他先笑著看了看紙條,而後眉頭蹙起了微微的皺摺,約莫過了短暫卻漫長的幾秒,他才拿著筆慢慢寫下幾個字。
他的手背擋著他寫字的軌跡,我只能注視著他黝黑的膚色、頎長的手指,在那狹小且皺摺滿布的紙條上來回逡巡。他似乎正斟酌著字句,眼神專注的盯著手中原子筆細小的尖端,卻又不如平常準確而快速的書寫。又約莫是幾十秒後的事情,他將紙條夾在數學課本裡,而後側身將整本課本往我的桌上放來。
字不多,卻如千鈞。
『那我,也不追了。』他的筆跡潦草,藍黑色的墨水些許壓在我灰階的鉛筆字跡上,些許在那橫亂無章的線條之上。
下課鐘聲響起,沒等老師離開講台,已有同學抄起教室後的籃球,往操場奔去。夏日炎炎的午後,金黃燦爛的陽光自每個對外的窗檐灑入,讓冷白的制服都染上橘黃的溫暖,小哲卻自掛在桌緣的黑色帆布書包內,拿出隨身聽的耳機戴上,再沒有看我一眼,徑自彎曲了手臂往木製的桌面趴下。留我注視著他後腦,因陽光照耀而閃爍著點點棕色,向上豎挺的髮絲。
十分鐘,可以是歡笑中的一瞬,猶疑時,卻是恍如隔世的永恆。
或者他真的累了想睡,或者他因為著某個我不知道的原因而憤怒、又或者我輕易地拒絕了女孩,在某個我不知道的邏輯底下,正如同女孩總是以敷衍委婉拒絕了小哲。總之趴下睡覺而一語不發的他,終歸不是平常的他。我看著他遞過來的數學課本,夾在中間的那張皺摺滿布的紙條上,他潦草的字跡。
『那我,也不追了。』幾個字,能是幾種心情,我苦惱的想著。
他睡了很久,一路睡過了英文與歷史課,直到要放學前才醒了過來。他坐起身,眼眸仍因濃濃的睡意而緊閉著,俊揚黝黑的面容上,印上因壓著手臂而微微泛紅的痕跡。我緊盯著他的每一個舉措,世界裡再無暇有台上老師說的任一個字句。而後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他轉過來,眼神與我相對,重新露出了燦爛和煦的笑容。
『你沒有問題想問我噢。』放學,他揹著書包站在我的身側對我說。
「你說呢?」我頭也沒抬的問他,將最後一點筆記抄上課本的角落。
『你一定很驚訝我喜歡她對不對。』他說,我還是沒有抬頭。
「不驚訝啊,你超明顯的。」我說。
『幹,真假。』他的語氣充滿不可置信,彷彿變了魔術卻被識破的二流術士。
「真的,你每天用我的簡訊傳,除非我是白癡,不然能不知道嗎?」我問他。
『好吧,那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想追她了嗎?』小哲問。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抬起頭,對上他清澈棕褐的眼眸。
『終於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吧。』他說,露出整齊排列的上排牙齒。
「為什麼?」我沒理會他不知何來的自滿,追問著他。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追到她了,我會很困擾。』他說。
「三小。」我問。
『她喜歡你,我喜歡她,我跟她在一起,就不能跟你當好兄弟了。』他說。
「……」我沒有回答他,由下而上注視站著的他的眼神,讀他視線裡的誠懇真實。
『你沒答應她,她以後不會再鳥我了拉。』小哲說。
「我沒答應她,你才有機會不是嗎?」我好奇地問。
『算了,我追她不一定能成功,但我不追,我們一定可以是好兄弟。』他說。
「哪裡來的邏輯。」我笑著對他說,整個下午的煩悶轉瞬散逸。
『不過,你喜歡誰?』小哲問。
「秘密。」我說。
『幹……那她喜歡你嗎?』他好奇地問。
「應該不喜歡吧。」我誠實的對著眼前「喜歡的她」說。
『為什麼,你老二太小了噢?』他無憂無慮的個性,有時候就是無腦的表現。
「他不給我幹啊。」我很慶幸,中文的男生他、女生她,發音一模一樣。
『嘴砲,我去尿尿,外面等你。』他說完,三步併兩步的朝外走去。
「不追問我喜歡誰了噢?」往北車走去的路上,我問他。
『你會講嗎?』他笑著問我。
「不會。」喜歡的人面前,犯賤的是既想孤注一擲的坦白,又只能畏畏縮縮的沈默。『等你想說,你就會自己告訴我了。』他伸手勾上我的肩,傍晚的一切美的離奇。
『我比較好奇的是,你喜歡的人怎麼不喜歡你。』他過了一會又說。
「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我聳了聳肩。
『雖然跟我比的話,比較不帥、比較矮、比較不壯、比較笨,但是,你很不錯啊。』
我肘擊他,卻在他哈哈大笑的嘲弄中被躲開。他繞了一圈,又跑回了我身後勾上我的脖子,一隻手卻制住我離他最近的手,以防我另一次報復的攻擊。他在嘴裡時而小聲、時而咆哮的重複著對我的訕笑,不帶惡意的真誠,卻在他的不知不覺裡,激盪著我心裡一波未平一波起的滔天巨浪。
『好拉,不然你跟她說,如果她不答應跟你在一起的話…』小哲突然嚴肅的對我說。「你如果是要說那樣你就要幹她,那我就幹你。」我臆測著他無聊的垃圾話邏輯。『不是拉,幹,我很認真。』他說,將臉湊向我的耳畔。
「不然咧。」我似乎可以察覺耳畔他陣陣溫熱的鼻息。
『你跟她說,她不跟你在一起,我就要追你了。』他說,倏地我都能察覺自己臉紅。「……」雙頰發燙,體內的每一處都彷彿沸騰。
『雖然我有鳥拉,不過我條件很好!』他笑著說,我伸手,偷襲他未防備的下襠。
他不知道的是,缺陷的愛情裡,一個人愛著一個人,卻永遠說不出口。他玩笑的話語裡,盡是我無盡的期待,耳畔的他溫熱的鼻息猶在,若有一次幸福的機會,不再需要用笑囈的耳語包裝,也許我會理直氣壯的跟他說,我愛而說不出口的人,就是身旁正燦爛笑著的他。
我寫了封信給女孩,信很長、很長,內容現在卻已不太記得。我和她說,我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因為我在等一個人。那個人笑的時候,我便不由自主的揚起嘴角;那個人蹙上眉宇時,我便焦躁的心神不寧。我說,我羨慕她有勇氣而自己卻始終懦弱;我說,終有一天,我會讓喜歡的人知道,我好喜歡、好喜歡他。女孩沒有回信,其實對於這沒有開始的感情,這樣或許已是最平淡的結局,幾個週末過去,她才回了我簡訊,她說:『加油。』我說:「對不起,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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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發於 2016 年 PTT 甲板的同志連載小說,全集共約 10 萬字,為「那時候」系列的首篇長篇文章,紀錄作者求學時期愛上同班異性戀男同學而無疾而終的初戀故事,同學「小哲」則成為當年度甲板最為人熱道的暖男代表。內容以真實記述為架構,人物細節部分糊化處理。純愛為主,部份描寫同性性愛,謹獻給同樣於愛情中苦苦追尋的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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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下午茶… 我的工作是晚班。下午三點半上班,我通常會在中午出門,找間咖啡店,看看書、寫寫字,沉澱心情。 然後,我接到老豆的電話…(老豆就是我老爸) 腫脹 看完報告後的隔天,老豆又打電話來說今天臉還是腫到很不舒服。 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請老豆自己去大醫院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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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宇和捍東是天生註定得走在一起的,雖然他們的愛情是那樣沉潛、又那樣曲折,可是誰教他們偏偏喜歡上對方呢?!我想愛情就是認定後,便一萬年也不會變的事情了。而隨著藍宇和捍東的故事,那些被精心安放在影像中的各式符號也一一浮現,隱約之間為電影添加了更深遠的內涵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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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改編自雪兒.史翠德 的同名小說,請到花神咖啡館和藥命俱樂部的導演尚馬克瓦利,熟悉導演的風格多少會知道電影將會有許多好聽的配樂。如果喜歡【阿拉斯加之死】以及【127小時】,應該會喜歡【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是一段透過旅行找回自我的故事,人生到了某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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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前,18歲的我考上生物系,從台中南下到炎熱的高雄讀大學,展開人生的新篇章。第一次離家念書,對於新生活的期待多過於home sick,選自己有興趣的課、參加自己喜愛的武術社團、到高雄各地遊玩……,絢爛的大學生活讓我樂不思蜀,由於考上還不錯的大學,也將高中時所夢想的目標科系拋到腦後,拼命洗腦自己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