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曲雲很少刻意回想過往,總是記憶滿載了兄弟,張開眼,同樣的事,雲門三不五時又再上演一次。
「好痛!」
「你長不長眼!」
喏,好比說那長廊轉角吧。匆匆忙忙趕著上前廳吃糕點的瑟雲,心不甘情不願被派去喚人的仲雲,便常在那處轉角撞成一團、倆倆攤平。
這場景幾乎成了例行,兄弟們早都見怪不怪。
就只有韶雲看了不下千百回,總在聽見兩人喊疼之際,急急趕來將人扶起,一臉關心地詢問:
「有沒撞到頭?」
倚在窗口遠遠望著那三人,仲、瑟吵吵鬧鬧地理論,韶雲則在一旁隔開幾乎就要開打的兩人。偶然間,視線對上:
「曲雲,來吃糕點。」
接在韶雲語聲歇後,仲雲沒好氣地朝著書苑大喊:
「霓雲書呆,放下書本,過來吃餅!」
立即回口的一道忿忿不平:
「別叫我書呆,仲雲老粗!」
「好了、好了,全都上前廳去。」
或許是一路扛著雲門重擔,韶雲有時總會忘了兄弟們早已成年,口氣老是摻著哄。
又或許是兄弟們老像群孩子,大哥一句話,每每總是乖乖應聲:
「哦……」
韶雲腳步折過轉角前,停步回望,朝房裡的那人喊道:
「曲雲,快來呀。」
沒聽到回答,但見那人轉身步向房門口,也算是應了聲,韶雲這才又再舉步。
前廳,聽著仲、瑟又再為了轉角一案辯駁清白,佾雲向韶雲提議:
「要不,就在轉角那兒放面銅鏡如何?」
佾雲說完,瑟雲一陣發毛,首先反對:
「還是別了吧……半夜起來怪可怕的。」
「就算白天也可怕!」
說著的仲雲眼神掃過對面的鐘雲,想像銅鏡上倒映出一襲銀白飄逸……
察覺到視線,鐘雲幽幽地、緩緩地側過頭,勾起一抹陰沉笑意。
「!」
仲雲登時重重一顫,端著的茶水灑了一地。
「鐘雲!」
語帶責備地睨了鐘雲一眼,遊雲將一塊白糕塞到他手上,接著轉向仲雲道:
「不然,你們三天兩頭這麼撞下去也不是辦法。」
「呵……就別擔心了,再怎麼撞,他倆也不會比現在更笨。」
曲雲如是笑道。
當下其他兄弟或是留了面子、或是不給面子的,全是一臉認同的笑意。
「曲雲……!」
瑟雲立刻便想反駁,卻找不出可以辯解的言詞,只能滿臉不服氣地鼓脹腮幫子!
倒是另一方的仲雲氣得跳起來指著曲雲吼道:
「你還不是也曾在那轉角栽過!」
「真的嗎?」
佾雲滿是不可思議地望向曲雲。
「不記得了。」
避開目光,曲雲假意端起茶杯擋去眾人的關注。
鐘雲偏過頭試著回想了一下後,有些沒把握地開口:
「記得是和韶雲吧……」
遊雲也跟著在腦海裡拾起一些片段:
「啊……那時曲雲還很小……忘了那時曲雲在急什麼?」
接著是韶雲笑得一臉肯定地補充:
「那時大夥兒要去放紙鳶,曲雲正好染了風寒。師尊起先不許他跟,但見到他一臉失望,便趕他回房取件厚衣才准去。」
「我忘了!」
耐不住這氣氛的曲雲重重放下茶杯,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廳堂。
前廳內,兄弟們繼續追問:
「怎麼會撞上韶雲?」
隨即又再聽見韶雲以著渾厚嗓音輕笑道:
「其實師尊根本不許曲雲跟,支開他便帶著兄弟們出門,我則留下來看顧。」
遊雲同樣笑柔了語調:
「晚上回來,才聽韶雲說曲雲後腦勺腫了個包。」
「對對對!就是那一次!」
難得有機會取笑曲雲,仲雲可得意了。
「我都沒印象…」
當時還是孩子的瑟雲和佾雲,聽完兄弟們的話,回憶仍是一片空白。
出了前廳的曲雲,原本打算上後山吹笛,但在聽見仲雲的猖狂笑聲後,調頭便想賞他一記敲笛,然而,卻停步在遊雲接下來的憶起:
「記得當時韶雲自責了好久……」
曲雲回房披上一件厚衣後,便三步併作兩步地奔向前院,豈料卻在轉角一頭撞上韶雲,整個人重重地往後仰摔在地。
見狀的韶雲立刻蹲下身扶起曲雲,拉著他前前後後仔細檢查。
急著跟上隊伍的曲雲搖頭推說沒事,直到眼角餘光掃見兄弟一行人的身影,早已穿過後山路口,失望之情弄皺了一張小臉。
然而,毫不知情的韶雲卻是著急地連聲詢問:
「哪兒撞疼了?」
而後將人帶進胸膛,拍拍頭歉聲安慰:
「抱歉,是我沒注意。」
這一動作,立刻引來曲雲一聲喊疼:
「好痛!」
韶雲輕輕撫上方才那處異樣處:
「嘖,都腫了……」
下一瞬間,曲雲感覺環在身上的雙臂收緊了一些,接著便聽見韶雲語氣染滿歉意地低聲輕哄:
「可能有點疼,你忍著……」
之後,韶雲讓曲雲伏趴在自己的肩頭,手勁一下輕交錯著一道重,揉著後腦的那處腫脹……
一席話盡,總算替瑟、佾補上那段空缺的記憶後,茶正好也喝完了。
「糕點還有剩,誰要?」
遊雲詢問兄弟。
趕在仲、瑟開搶前,佾雲率先說道:
「曲雲早早便離席了,根本沒吃到幾口。」
「也是,我送去給曲雲吧。」
韶雲接過糕餅,起身步出廳堂。
站在外頭聽著的曲雲,早一步隱去身影。
原想趕在那人抵達後山前坐好定位,卻在經過長廊轉角時,不由得停下腳步。
還記得當時韶雲從地上扶起自己,口氣又急又慌地連聲歉道。
伏趴在韶雲肩頭的自己見不著對方的神情,但想來也定是深鎖的自責……
於是,將身影偏在轉角一側,待腳步聲靠近,往前跨出步伐。
撞上!
「曲雲!」
韶雲連忙拋開手上的糕餅,一把將眼前的紫白人兒拉進懷裡:
「有沒哪兒撞疼?」
放任自己攀住對方的厚實背膀,記憶中的悸動驀然襲上心頭。
「……無妨……是我沒注意……」
「……」
先是錯愕對方難得的坦率,片刻後,嘴角緩緩揚起,原本自責皺緊的眉間揉進了釋懷,環著的手臂又再加重力道……
聽見聲音探出身來的兄弟們,在見到轉角那兒融成一片的紫紅白後,識相地全又鑽了回去。
一會兒後,有人笑問:
「那銅鏡還擺不擺?」
個個聳了聳肩:
「算了、算了。」
這事就這麼告終。
之後……
「好痛!」
「你長不長眼!」
同樣的場景又再重覆堆疊起記憶。
卻總會喚起某個片段……是暖……
***
甜到牙都疼的韶曲文
我一直很留意別把曲雲寫得太過女性化
但被韶雲寵著的曲雲怎麼寫怎麼可愛
我很喜歡這種兄弟以上、戀人未滿(?)的距離感
大概必須再磨個十年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喚作愛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