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方盒子遊戲場後,因著龍亘英方才的追擊,二人之步伐不約而同地倒是顯得走走停停,一方面是方若彤深怕龍亘英復是會於不備之時猛然殺出,從而再次追擊;一方面卻是喬一澐私心妄念地試圖同方若彤再多走些段路──
他想讓方才便漫於彼此間微不可察的旖旎,再走慢些時間。
幸好一路上沒再出現任何人的攪局,以至於喬一澐如他所願,邊穩然抱好勇氣熊,邊依循著方若彤的腳步,偕方才出門前她對倪芊然所道之事,安然抵至處書局──名為「思謙」書局,添購缺失的幾本學習講義,途中方若彤甚至推薦給了喬一澐幾本她於前些陣子書寫題目,潛心練習一番過後,深覺不錯的習題集,喬一澐自然是不願拒絕她的,於是乎也買了幾本同她一樣的,如此一來日後做題時,似乎就能有種「我與她正做著同一套題」的連結感蔓延,似乎就此便能遠遠地將二人的心牽在一起,縱然他對於課業上的成績,基本上毫不在乎──
可那樣的感覺並不壞,他想。
添購完講義後,二人一前一後依序步出店外,漫無目的地走逛於街上,畢竟到底是出來散心的,且喬一澐顯然於方才出了方盒子後,連尋常時候總冷著的一張臉,其上不由自主漫上的股心曠神怡不言而喻,且不知是否因此時炙陽高照,道道暖意不偏不倚投射於上致使,倒顯得五官各自添上了抹久違的溫善,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漠然置之。
二人隨意逛了約莫二十分鐘後,順勢作為飯後閒散運動,特意於人潮即要爆炸前之下午四點多的時刻,復是搭上同一班次的公車返家,這會車上的人明顯少了許多,不如方才來時那般摩肩擦踵的景況發生,方若彤則是於先行上車後,率先選了個後方靠右的二人座,喬一澐並無異議,偕方若彤穩然落座,從而側首一瞥身畔人自坐定後,便一言不發地盯著窗外緩然逝去的幕幕景色,沉浸其中之態,頓如隻乖巧的小白兔兒,使他欲要抬起手來,將其溫熱之掌,與其髮旋輕觸,試圖給她些溫暖及力量──
方若彤全然不知喬一澐所思,一直以來,她便彌足喜愛靠窗的位置,只因如此便可恣意地潛心凝望窗外各式景色,從而稍作歇息,愜意的狠──
她鮮少有著些這樣的時刻,得以全然地什麼事也不須想和做,致使身心靈徹底疏朗下來之際──
迄今為止,她的人生似乎都被著許多事情給占滿,夜以繼日地忙忙碌碌兜轉了數圈後,這才覺察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剩下,僅存的卻是她萬分疲憊的身軀及底心那說不清也道不明之莫名的空虛感蔓延──
那些追根究柢,便是因著身上背負的過多,致使無法放手一搏追逐夢想,從而埋沒多年的熱血之心。
因此當她看到喬一澐──此時已然身為己身朋友的他,有著那樣的一些夢、顯而易見尚未滅盡的熱忱,她二話不說,自然是十足支持他去做此些他抵心最熱切想做的事!
再者,喬一澐家世背景本就於水平之上,並未有如她一般須負擔家中經濟狀況的情況發生,是足夠有餘裕時間去追逐自己的理想,雖到底無從知曉他實際上究竟是因著些什麼,暫且停止追逐著夢想,可無論如何,何時再次開始做夢也都還來的及,什麼來不及的從未存在,縱然眼下的自己顯然依舊是被困於原處的,那麼,就讓他代替她去做吧──
他本就是一個那樣閃閃發光的人,不該被埋沒於塵世裡的──
而她也相信他是做得到的。
方若彤默然思索著,全然不知身畔人全程一瞬不移地便只是盯著其頰側望,就連爾後陸續上車的一眾人,都不禁想,這少年該是有多喜歡這名少女,以致於僅僅是坐於隔壁,少年卻依舊隱忍不住底心悸動地選擇這般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瞧,倒是深怕漏看了些什麼重要時刻,未被盡收於其眼簾。
且此時加諸少年懷中的那隻大熊,整體看起更像是位守護著一側猶如長年居於高塔中的公主般,罕見地接觸人群,而少年便是那名黑騎士,一絲不苟地守於少女身側,以防所有危險驀然的逼近,赴死也得護她周全,不住使旁人看地有些忍俊不禁。
因而如此,方若彤於一剎猛然收回目光,下意識地回頭,便盡收喬一澐默不作聲地俯首潛心凝望自己,她並未出乎意料,似是已然習慣喬一澐總冷不防地盯著自己瞧,卻一聲不吭著,實際上喬一澐也而非有話想說,是僅僅就這麼看著她,也是種心靈上莫名的撫慰,以至於方若彤偶些時候見他如此看著,倒有股自己臉上沾到了些什麼東西的錯覺,於是乎終是忍不住啟唇一問:
「你怎麼,」她稍頓,望喬一澐此時被發現始終盯著她瞧,依舊泰然自若著,絲毫不害臊,似是也已然接受了方若彤不反感他此類舉動的事實,「總是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聞言,喬一澐倒沒想過方若彤會問地如此直接,竟是稍地有些一愣,再而歛些目光,轉而凝向窗側一隅,試圖掩飾眸底一閃而逝的虛意,半晌地語塞,這才一應:
「……沒有,」他邊說,此次便再也沒膽猛盯著身前人看,淡然掃了一回後,索性正首,盯著不遠處的銀色扶手瞧,這才接續句:
「你的臉,很乾淨。」喬一澐顯然並未正面回話,有些避重就輕著,且又復至一如既往的說話模式,方若彤因著其正過首後,無法順利瞧見其神態,可心想喬一澐到底是不會欺騙她的,而終究手掌還是不自覺地覆上頰畔,稍地掃過一回後,這才又撇頭欣賞一側風景去了,餘留一側喬一澐,於一瞬復是回過頭來迅速一掃方若彤此時之態,僅覺底心瞬時又被一陣陣舒緩的平適感充滿──
他真的,似乎已經越陷越深了。
……
二人是於啟程時那處站牌之斜對面處下車的,而喬一澐知道,自己是再無那般心思得以專心致志地看書,以至於一回到方家,喬一澐便藉口等會有事,趕忙收好東西,深怕再稍待會,身體反應不慎露了餡,可得嚇著身前可人兒,屆時定會得不償失。
喬一澐如是想,方若彤想來方才經一番潛心學習及突如其來的「追殺記」後,喬一澐或多或少會覺身心俱疲,於是乎也不強求,再離去前不忘雙雙步至二樓,向倪芊然道別,倪芊然想著到底是方若彤久違地得以如此時常出入家裡的「朋友」,堅持著要送喬一澐下樓,而喬一澐一想上回方若彤必須還得至醫院親自送其返家這點看來,便知倪芊然身體狀況定是不明朗,從而罕見地開口婉拒,倪芊然見其堅決之態,這才不再強求,笑著向二人道別後,方若彤則穩然送了喬一澐出了門,順帶稍上他方才於書局買的幾本講義,不忘囑咐道:
「那你回家小心。」只見喬一澐自始至終抱著那隻勇氣熊不撒手,方若彤這才憶起他今日是騎重機來的,鐵定是不方便帶回家去的,於是便又啟唇一問:
「你要不先把熊放我家吧,」她稍頓,望喬一澐目不轉睛地聽著自己說:
「騎車應該不方便。」喬一澐盡收其眉宇間的擔憂,率先緩然搖了個頭以示回應,隨之卻是先行將勇氣熊輕柔置於後座上,再而從自己背包中,掏出不知何時已然備好的彈力繩,開始一圈圈不輕不重地把熊固定好於座墊上,見狀,方若彤倒覺喬一澐頓如個賣娃娃的商販,險些忍俊不禁,唇角微揚的弧度,及雙瞳底不自覺流露的股欣悅笑意,恣染了喬一澐的心田,胸下的跳動險些失序,於是乎有些不自然地俯首望了會地面後,依舊不忘向她今日的所為再次致上謝意:
「今天,」他稍頓,彼此於一剎四目相對之際,方若彤僅覺這人的目光,倒不如以往冷冽,更顯得柔和了些,也心想這些段時日以來與其相處,倒是覺察了他不為人知的許多面,想來人生自是處處總有意料之外,換作是十多天前的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與這麼一名武力值滿點的校園風雲人物扯上關係,至今便是誰再也說不清,「謝謝你。」他誠摯且專心致志的眉眼,險些灼傷了方若彤的顏,今日的方若彤也聽這罕見的「謝謝」二字第二回了,不如頭一回聽起那般詫然,倒坦然地應:
「不謝,」方若彤並未覺得自己做了些什麼特別的事,僅僅是把心裡話如誠如實地說出來罷,於是乎繼續道:
「總之,向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吧──」說及此,喬一澐可以發現,她望著自己的目光,此時此刻溢滿無垠的星光,致使他捨不得挪開視線,若喬一澐有所固定信仰的話,鐵定也會於此時潛心祈願上天,就這麼讓時間停止於這一刻吧──他只想要同她在一起,縱然是多那幾秒鐘也好,「我會支持你的。」以著最為簡短的字句,卻是再次賦予喬一澐毫無保留的能量足以復而前行,這或許便是方若彤與生俱來的魔力──
儘管她本人似是不自知,可喬一澐知道,眼前人儼然是他成長至今,生命中最無可忽略,且極致渴望收攏的那道光──
所以他想為她努力一回,同時也是為了自己再而拚命一回。
於是乎喬一澐隱忍著底心波濤漫漫,僅能掩飾般地側首望向一側地板,默了會這才低聲應了句「我會的」後,最終彼此一道別,便轉身將車子牽離至一街區外,這才俐落跨上重機,發動引擎駛離,方若彤則於是於目送喬一澐徹底遠去後,這才復是進了家門,全然未知斜對面處巷口內,一道再也平適不過的目光,已然盡收方才幕幕,連帶憶起前些日一些段記憶,當時的確有些迷惑不解,而今此情此景,倒是無聲將所有事實說通了。
思及此,興許是因維持單一姿勢過久,那人不禁舒了口氣,索性直身連帶著抬手,試圖活絡全身筋骨,卻不料往後一踏──恰恰撞入了個寬厚的懷抱裡,因著長年修習散打之慣,軀體下意識地便就回過身去,便是要給身後那人一記正面迎擊,卻不料尚未出手之際,來人卻以著不知打哪來的怪力,即刻攫住己身手腕,氣力拔山扛頂地無可撼動,未應之時,一抹異常熟悉且溫熱的氣息,轉瞬間撲鼻而來,連帶著唇上一抹熾暖,攻城掠池般靈活的舌趁虛鑽入,他驚愕過後隨即揚起的股怒不可遏,致使他不假思索地便是要抬腳給這眼前人一記猛踢,似乎是覺察至其下刻舉止,對方卻於此刻率先止住深吻,從而俐落退身,先是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側後,這才以著過分低啞的嗓,於自身耳畔一字一句清晰著道:
「寶貝,看看我是誰──」隨之毫無顧忌地輕舔上其耳廓,那人──也就是南暻昀,於對方道出第一字「寶」後,心裡便有了個底,一刹猜至身前人身分,方才舉措也有了最為合理的解釋,這才定睛一瞧來人──
正是那日日夜夜裡,半於己身畔的──葉爾欽,趁其不備復而低首,於其紅潤頰側輕觸了口,從而接續句:
「不是說要到超商買些吃的跟套子嗎?」他稍頓,迅然一瞥斜對角接口處,那原先站了名少女之地,雙瞳不住一沈,「怎麼就跑這裡來了?」合著他買著買著不見蹤影,卻是來這看個女孩子了,可他到底不擔心南暻昀出軌,而是鐵定是發生了些什麼事,是讓他必須得這麼做的,而他在意的點就在這裡──
因為他並未告訴他那個原因。
南暻昀見是他,原先緊繃著的肌肉,轉瞬間舒緩而逝,底心雖難掩詫異,葉爾欽竟跟到這兒來了,可想想畢竟他方才出門前也只是說了要買些東西,卻不慎在這耗了些時間而不自知,此時他會這般找來也是無可厚非。
眼看事實赤裸裸地置於眼前,南暻昀深曉紙包不住火,罕見地流露服軟之態,先是抱了下身前人,試圖安撫其情緒後,這才退開身,與其四目相對著,葉爾欽倒是被他眼下突如其來之舉,搞得有些受寵若驚,欲要問出口之際,便見懷中可人兒驀地深嘆了口氣,以著前所未有凝重之色,連帶著他不住收笑,同時正言厲色起,默了會這才啟唇一道:
「我接下來要說的,」只見他一瞬不移地凝著葉爾欽滿副洗耳恭聽之態,心想若多了他這名幫手,倒也不是不無好處,「你可認真聽好了。」聞言,葉爾欽卻是先行迅然地吻了下南暻昀飽滿的額,從而退身,便是沉下一顆心,潛心地靜聽身前人開始娓娓而談。
……
當方若彤再次回房後,她便又開始投入新一波的複習活動,將目前各科老師教授進度全給複習了個遍,時間悄然來至晚間七點四十八分,期間倪芊然照例喚她幾聲好以吃飯,喊了片刻並未接收到回應,便知方若彤鐵定又是埋頭於書籍中不自知,也的確方若彤足夠深瞭自己這點──也就是一旦認真複習起來,便是沒日沒夜地,直到結束最後一道題後,她這才簡單收拾了下書桌桌面,眼見已過晚餐飯點,倪芊然鐵定留有飯菜於廚房,於是乎轉而先行打開Withalk,雷戰一如既往一刻不停歇猶如隨身助理式般的問候,方若彤選擇率先回覆以示禮貌,再而退出聊天室回到主畫面後,便是意料外地於釘選名單中,目前傳給了她最多訊息──六則訊息的喬一澐──暱稱「Joe」,自從此些天更為了解彼此後,方若彤深覺二人間像是打開了什麼話匣子按鈕,除卻彼此話題多了起來,言談舉止間也不如以往有些不尷不尬之時,方若彤不假思索地點開訊息,發現喬一澐傳的皆是些樂團歌曲連結,偏偏首首點進聽畢後,恰是她有所興趣的曲風,由此可見二人於此方面之愛好彌足一致,以至於方若彤潛心回覆完喬一澐的訊息後,時間已來至八點十七分,也心想該下樓吃晚餐了,倪芊然定是把飯菜熱於桌上了,等會吃完也還得再去趟書房向她道謝。
而於此時,一則訊息冷不防地跳出,方若彤下意識地便被攫住了目光──
是「藍熙」傳來的。
方若彤連帶憶起上回因慕容楹於街上的突襲,從而已讀不回藍熙,致使其爾後一連串脫序舉止,方若彤絲毫不敢怠慢,既然眼下已然看到了,那麼就索性回一回,省的不讀不回便是再次觸其逆鱗,屆時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乎方若彤頓了會這才點入訊息欄,只見簡短一句「我明天要回學校了」明晰映入眼簾,隨之而來的底心難掩一沉,頓時前些天那些過於凝寂的情緒,此時又悄然漫上心頭──
換言之,慕容楹也該是時候要回來了?
原來那件事,也已經過去一個禮拜了。
思及此,方若彤自覺無話可說,僅僅簡短應了個「好」字,便即刻收起手機,索性不再想,下樓吃飯去。
此般情緒一直延續至翌日早晨,就連喬一澐也感受出來,方才於遞給方若彤早餐時,她倒是罕見地楞了會,這才開口道了聲謝,喬一澐便知她定是有所心事,可深知現下若開口追問,也僅是無濟於事,於是便只能於各自落座後,時不時地抬頭觀望其情況,可見身前人因著全神貫注做著習題之因,致使稍微躬身的纖細背影,便也就想或許得等她自個兒願意說了,那他再聽她說吧。
方若彤全然不知喬一澐此時所思,卻是不住思考著這般麻煩他每天帶早餐來學校,彌足歉疚,倘若她向他提出反對意見,別再給她帶早餐,依喬一澐這性,鐵定是一意孤行,無可接受的,於是她打算這幾天得找個機會同他商討此問題,不如自己做幾頓飯請他到家裡吃回來,抑或是多給他補點習作為報答。
眼見八點十分第一節上課時間不至,由於是首兩節便是班導──韓岑任教的英文課,以至於班裡人倒顯得有些閒情逸致,三三兩兩依舊一群群湊著談天,當然也有著些同學東借西借各科作業本,便是想一抄得天下。
此時一陣不緩不慢的腳步聲依稀從教室外之走廊傳來,方若彤知道,應該是韓岑要進教室了──這是韓岑一直以來的行為模式,總會於八點十分上課不到時,便進教室做些上課準備,偶爾同班上幾位幹部抑或是同學談天,也能順道了解下目前班裡狀況,果不其然,韓岑於幾秒後率先踏入教室,平常些時候僅會有幾位同學因著老師踏入教室轉而乖巧坐定,靜候上課到來──方若彤自然是其中一位,可意料外地是,今日大家卻猶如一瞥世界奇景般,各個皆是看傻了眼,本充斥於教室內四旁嘰喳說個不停、此起彼落的交談聲,竟於一剎間消去大半,一眾人不約而同直勾地將視線落定教室前方,就連方若彤也止不住滿心迷惑,順著眾人視線,便是往講台的方向投目而去──
一張她萬般不願於此時望見之容顏,此時此刻這般毫無預兆地確實映入眼簾,好似現實生活中所有一切突如其來的狠擊般,砸地她措手不及、無處可逃──
是藍熙。
同時隨於其身後的,則是一名面貌雋朗的少年,同藍熙並排站著,縱然藍熙身高本就出挑,那人尚比她高出了些個頭,就在方若彤正傻愣於藍熙此刻豪無預告的出現,連帶著憶起昨晚她驀然傳給她的那則訊息,而後隨於那名少年後的身影,更是讓她不住瞠大了眸,就連身後的喬一澐,因著班裡異常騷動,恰抬眸一瞥講台之況時,從而盡收最終踏入教室裡那抹身姿之際,也罕見地稍地一愣──
怎麼會是葉森?
方若彤復而憶起吃早午餐那回,葉森便曾提過,他下禮拜──也就是這禮拜,會轉學過來墨北高中成績最好的那班之事,那時的自己便多少猜至葉森會是轉來他們班的,可到底沒幾分證據,也就作罷,沒再向喬一澐提,可而今明擺於眼前的事實,不知道喬一澐該是會做何反應。
思及此,方若彤稍地側身,索性往後一瞥喬一澐,則望他顯然有些發楞著的緊盯此時正立定近門側──因著最後步入教室之因之人,沉默不語,就連她回過頭去察看其情況,也絲毫未覺,彷若仍處於無可撼動之事實的震驚中,難以即刻回神,方若彤這才收回目光,見此時稍地挪身,轉而步至講台右側空處,試圖將眾人焦點移至台前此三人的韓岑,分明身高有著一米七六,腳上那雙鞋鐵定也墊高不少,可立定於此三位「新」同學身畔,除卻肉眼可見僅僅比她高幾公分的葉森顯得尋常,另二人皆是異於尋常人的高壯,一剎間倒成了個嬌小可人兒,有股說不出的違和感蔓延。
有些人甚至還認出了藍熙,小聲地於台下議論著她不就是那個成天打架逃課的大麻煩嗎?怎麼又是此些人物轉到他們班了?且不說雖然是個大麻煩,人挺高容貌也生的挺好看的,顯然無意間復是開啟迷妹模式,方若彤僅僅是聽了一會,便將目光再次落回台前三人。
眼見班上毫無預兆地來了新同學──且一次來了三個,一如個過於熟悉的群體,忽地有天來了三位訪客,難免對於此些外來人物有著天性上的「排斥」,韓岑面龐上倒看不出來有著些什麼表情,先行側首一瞥左方不遠處平行立定之三人,不禁於心微嘆口氣,因著他們班實際上是資優班改制下來的,因此班級人數起初本就比其他班來的少,以至於若有人轉學過來,二話不說便是由他們班接收,才會造成而今如此景況──想當然爾,藍熙是例外,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跟校方那頭說的,總歸來說,她提出因為不喜歡原班生活,毅然決然提出轉班要求,礙於其家世背景,加諸校長自由海派的教育風格,校方自是二話不說應下──
那天被教務主任半路攔下,便是為談此事。
估計班上同學們也覺現下景況過於誇張,有轉學生並不稀奇,稀奇的是一次來了三個,且其一分明是校內轉班來著,此次校方又沒事先貼出公告告知,不禁使正坐於前排的梁馨媗復而瞥了眼藍熙,不住思考著──
究竟校方試圖隱瞞下些什麼,是不願讓大家所知的呢?
韓岑也沒特意維持秩序,明擺於眼前令人不住愕然的景況,班上眾人皆是自然安靜了下,於是乎韓岑逕自開始說著:
「大家──」實際上韓岑是不必喊這聲的,僅僅是出於一概的說話習慣,畢竟眾人已然將目光游移於正立定台上的三人之間,揣度與毫不掩飾地打量不言而喻,正是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再也正常不過對於一切未知的反應,「這禮拜班上新來了三位同學,以後大家就多多相互照顧,好好相處。」言簡意賅的一句落定,韓岑接續側首向著三人輕聲一道:
「那你們三個依序向大家簡單打聲招呼吧。」而立於頭一位的藍熙,這才有了些反應地掃了全班一眼,雙瞳底道不盡的漠然,是長年積累而下對於現實生活滿溢的不抱希望,冷冽地恰被她瞥過一瞬的人皆是渾身一僵,深覺此人定不可隨意招惹,很有可能便是一個死無全屍。
方若彤見狀,難掩心慌地試圖垂眸同時縮肩,好以遮掩自己的存在──雖然也不確定藍熙是不是就是因為她在這個班而轉來的,卻不料早先一步與其四目相對,藍熙就此便將視線深鎖於方若彤之身,彷若要將她身軀線條的一筆一畫刻於眼底,才得以甘願,方若彤則是於接收到其視線後,身軀不住一僵,連帶著身後喬一澐也覺察到了身前人的不對勁,從而看向藍熙,忽地憶起那天警局中,一瞬意料外的四目相對,他便於那天起,底心便有了個膽大的猜想,卻是始終令他遲遲不願坐實。
於是喬一澐便見藍熙以著過於專致且灼熱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緊盯方若彤,猶如眼前僅存她一人般,其接下來所說,僅僅是為她一人聽,以著平板無奇的聲線啟唇著:
「……藍熙。」尚帶點初醒時低沉的啞聲,不同於尋常女性聲線般的輕柔,藍熙的聲線過於厚實有力,卻不顯的那般粗啞,不帶任何一絲感情的口吻,簡短二字也像是多說了般,恨不得自己的名字僅僅只有一字,縱然一字也是懶的開口,眾人便聞藍熙落定二字後,即刻結束對話,倒是班上其他同學卻是心細覺察其視線,怎麼就總往他們的左側飄,看過去也不過是一扇扇窗戶,倒有些匪夷所思,韓岑見藍熙並無再次開口的意願,於是乎向著中間那少年和了個首以示得以開口介紹自己,那少年則於接收到韓岑的指示後,俐落著道:
「容伒,」他邊說,還特意轉過身去同時拿起白色粉筆,於黑板上寫下己身姓名,書寫過程中致使衣服更為緊繃,從而顯露之軀體道道硬朗線條,顯而易見地是有在運動的人,「這個『伒』是開心的意思。」尚不厭其煩地解釋了自個兒名字富含之意,加諸唇角上微揚著的淺然弧度,脾氣總是比方才那位藍熙來的好──眾人不約而同地如是想,此情此景映於正坐於前排的梁馨媗,轉瞬間頓感眼前人之殺傷力,似乎不比心裡頭那人來地低──
這才猛然驚覺──自己這些段時日,怎麼就這麼常憶起那個人了呢!?
難不成是……?
而於眾人聽畢容伒簡短卻得體的介紹後,再來便是第三人──也就是葉森,只聞他開口便是句:
「大家好,」彌足具親切力的尚有聲招呼,歡快的語氣也不免讓人初步了解──這人實是外向派的,「我是葉森。」此語方落,方若彤這才將注意力由藍熙緊盯著自己的緊繃情況感中抽離,因著喬一澐不喜歡葉森,這會葉森發言,也不知喬一澐會不會有著些什麼過激反應,雖依先前經歷看來,喬一澐理當是不會失控的,可也是因著每每皆有老爹在場,喬一澐是足夠聽老爹的話的,可眼下這事班上僅有她知曉,她可沒那般自信,足以全然阻止喬一澐對著葉森動怒後,一連串的過激舉止。
葉森一番話方落定,喬一澐這才暫且將注意力轉移至葉森之身,不由憶起那天吃早午餐時,的確有聽到葉森說,他要轉來墨北高成績最好的一班──
現在看來,成績最好的一班,便就是方若彤所在的這一班。
他連帶著憶起方若彤為長年校排第一的事實,眸色不住一暗,兀自攢緊的雙拳,明示著他對於眼前明擺著的事實,無可扭轉致使油然而生的憤慨有多麼無力,僅能以如此方式無聲地發洩著。
望三人介紹完畢,韓岑為了不耽誤上課時間,接續便是簡短一句:
「那你們三個就先各自找個空位坐下吧,」說及此,似是想起了些什麼,頓了會這才繼而補充著:
「現在應該還沒辦法拿到課本,你們就先跟附近同學挨著看。」此語方落,藍熙率先大步下了講台,一言不發逕直朝方若彤的方向走去,喬一澐顧不得眼下得知葉森竟要與自己同班致使驚愕的情緒,望氣勢洶洶朝著身前人──同時也是己身方向步來的藍熙,復是覺察至方若彤漸僵的身驅,於是正當藍熙即要越過第二位同學,僅差一名同學便要走至她面前之際,喬一澐率先起身,逕直擋於方若彤右斜方處,一米九五且長年運動積累而下的健壯身驅,一刹阻去藍熙前路,同時也將方若彤嚴實護於身後,全然令藍熙無可尋見,而藍熙到底是女生,骨架的確比一般女性大,而與著喬一澐相比,依舊是小巫見大巫,縱然身高並不矮,有著一米八六,可氣勢上說到底,還是比喬一澐弱了些。
全班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鬧局愕住了,見此兩名身板超乎尋常人的大塊頭,分明是第一次見,其中卻劍拔弩張著的氛圍,看熱鬧似地三兩拿起手機側拍了不少照──想當然爾,絕大部分是衝著喬一澐的盛世俊顏來著的,畢竟他鮮少於班上有著如此之大的動作,平時不是在睡覺,便是跑地不見蹤影,連學校也不來,不知總於外頭幹些什麼,此次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眾粉絲們怎麼可能會給他錯過?
同樣正尋著座位的容伒與葉森,倒也覺察至二人的不對勁,依序看了幾眼後,容伒選定由後往前望之方向,右側數來第三排最後面的座位,葉森復是瞥了眼喬一澐那邊情況,出奇的平靜,也沒說些什麼,從而坐定容伒的右側空位處。
藍熙並未意外喬一澐此時驀然的起身攔阻,估計喬一澐也意識到了藍熙想做些什麼──
她就是想坐在方若彤的周圍,好以時時刻刻地得以靠近她,同她說些話,不知為何地,她就是想這麼做,而今轉來一班,終歸是此因。
可方若彤的反應,顯然地是不願讓藍熙得以輕易地靠近其附近範圍內的──
由她方才次次異常的身體反應看來,他所想應是不假。
所以他決定挺身,要讓藍熙知難而退。
藍熙因著身前龐然大物擋住去路,僅僅是止住腳步,卻是一言不發地逕直與著喬一澐四目相對,誰也不願率先開口說些什麼,二人如此緘口不言,可旁觀者任誰皆是明晰嗅出四旁不住蔓延之火藥味,不禁想──
這兩人,難不成是上輩子便結下了些什麼樑子,以至於這輩子才剛碰面,則心有靈犀地準備相互討債?
方若彤顯然也有些坐不住,心想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欲要抬手試圖勸阻喬一澐之際,本是於方才要三人找空位落座後,便轉過身去寫些板書的韓岑,約莫是寫完內容了,這才回過身來正想開始上課,卻見喬一澐這大塊頭,莫名地動也不動擋於藍熙身前,再而一掃教室左後方已然坐定的容伒與葉森二人,甚至挪好了位正前曼同學一起看課本,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喬一澐特意要找藍熙的麻煩,等會二人若如此鬧起,估計這節課也就不用上了,於是乎率先提了些音量從而開口:
「──藍熙同學,」她稍頓,只見藍熙默了會,再而盯著喬一澐幾秒,本是不想多做回應的,卻冷不防地憶起數天前,藍天岳對她下的最後通牒,這才稍地側身回過頭去──她不能搞事,至少眼下的目前還不能,她得再「裝乖」些段時間,才足以取得藍天岳的信任,於是乎故作平沉地凝韓岑繼而一句:
「你就坐容伒同學的左邊吧,也只剩那裏有空位了。」她同時也希望,爾後可別再有任一的轉學生過來他們班了,再多來個幾名諸如藍熙此類頭疼人物,韓岑不免深感命運可真是會捉弄人哪,眼下的她都險些自顧不暇了,所帶班級內部情況又是如此暗潮洶湧,看來日後她不得蠟燭兩頭燒才怪。
聞言,藍天岳的的話言猶在耳,於是乎藍熙好不容易壓下底心那股氣,最終回眸冷然一瞥喬一澐,從而落下簡短二字:
「──讓讓。」喬一澐望她渾身銳氣莫名大減,便也不再堅持,側過身依舊嚴實擋著方若彤,沒讓藍熙復而望她半眼,便見她筆直看向前方,眼神一個也沒給地穩然步至韓岑方才所說之處落座,接續搬起椅子至前方同學一側,準備一同閱覽課本,見狀,喬一澐這才安下心,返回己身座位,才見方若彤之軀這時如獲大赦般地顯然和緩而下,唇角這才不自覺地緩然勾起個小弧度,無人覺察──
無論眼下情況如何,他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拚上全力,僅為護她周全──
他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