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第六燃料廠新竹支廠

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一個節目，一個藝術家以一處二戰工業遺址為背景，紀錄著霜毛蝙蝠的出沒、工廠員工的證言、高聳有如紀念物卻破敗形同廢墟的廠房建物空間。破碎的影像看似無機的串連、穿插，我卻像是遇見了神話，瞬間著迷。

這裡是日治時期海軍第六燃料廠新竹支廠，也是1949年之後的國軍眷舍區。戰時，生產著承平時代的我們記不住名字的化學物，戰後，流離無依的人們，顧不得高牆無窗，頭上有泰山壓頂似的工業設施，在挑高的內部空間裡，搭起磚牆隔間，一戶一戶，漸漸的，也三代同堂了。

失去功能的工業設施，受此吸引而來生存繁衍的，還有霜毛蝙蝠。極盛時期，聽說上達萬隻。現在，人都遷走了，周圍良田也成高樓了，蝙蝠呢？在多風的新竹，必須附耳於大煙囪的壁體，靜心分辨風嘯聲的間隙裡，細碎的蝙蝠音。大概，不到百隻了。

參觀了廠房、煙囪，以為就是神話的全部。大概間隔八分鐘的腳程，來到一座廟宇旁，往邊坡樓梯下走，竟有夾層空間出現，並有一桌麻將熱戰中。再往下，一條尋常的圳溝穿流於兩三個土丘間。土丘上，風吹構樹搖曳生姿。為來客解說的一位在地中年小伙子，破解了眼前的綠色偽裝。原來，這裡是油庫三座，其中兩庫，陳年積水，沈重鐵門若拉開，可能蚊子成群轟出，不建議。僅剩一座，建築結構強度差強人意，內部頂上偶有粉塵飛落，那空氣，特別的冰涼。也是啦，久未經人們吸氣吐氣，彷彿一泓清幽池水吧。只是，彎身從油管鑽進油庫前，在地中年小伙子，熱情分享了一段午夜奇談：曾有一個「人」，出現在那頭的樹下，在熱感應鏡頭裡，是冷涼的藍色顯影。聽者有人多話問了一句：「這人穿什麼衣服？」聽著在地中年小伙子精準的描述那衣裝款式，我內心不禁磕登一聲，阿娘喂，那不是清末民婦的標準打扮嗎？

緊接著，我還是尾隨著眾人，鎮定的踏進那空氣異常冰冷又停滯的油庫裡，那真是狂熱的歷史求知信仰，支持著已雙腳發軟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