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冰箱門,才發現裏面的啤酒早就喝光了,家裏這些事東西一直都是阿泰在買,我很少留意。
櫥櫃裏只有白酒和洋酒,糾結了一下,我拎出了半瓶二鍋頭,洗了根黃瓜,想繼續加重現在的醉意。
本來我想去臥室找個安全的角落喝,可是路過客廳的時候,我突然就改了主意,坐在了沙發上,賭氣一般將自己晾在攝像頭之下。
既然你們想看,那就來吧!
白酒燙著喉嚨,火辣辣的,也許還能驅散一下淋雨的寒氣。
頭髮上的水珠滾落肩頭,最終流進腋下裹著的浴巾裏,我啃著黃瓜想著事情。
阿波的邀請,阿男的警告,他們像是一個悖論,站在一條路的兩端,將我堵在中間。
我拿出手機,想看看他們回沒回家,解鎖那一瞬間,我忽然想到頭頂的那個攝像頭正在對著我,攝像頭後邊的人是否也會看到我的螢幕……
這更像是個食物鏈,我是最中間的一環。
息滅螢幕,我繼續喝酒,腦袋裏浮現出那三張暗中視奸我的臉,我要怎麼知道他們是誰呢?我要怎麼處理家裏這個攝像頭呢?
那三個人出現絕不會是巧合,總不會一個兩個三個都暗戀我,自己幾斤幾兩我還是心中有數的。
那這個城市我跟誰有仇呢?我只能想到那個被我開瓢的滑板男孩和阿田……
阿偉終於調走了,去了距離這裏幾十公里的另一家分店做樓層主管,他如願以償,卻也心不甘情不願,房子要重新租,那邊店又很小,更像是發配。
我很有理由相信,這是周大強故意所為,他就是這麼一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幹不成什麼大事。
小蘭也沒再出現過,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時空一般,連我們摸魚抽煙的環節,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起她,我曾想過,周大強是否會有那麼一丟丟的傷心,哪怕是偶爾地看著那些瀕死的魚發下呆也行。
事實證明他沒有,他意氣風發,他趾高氣昂,他沒有心。
人總用狐狸精來形容勾引別人的人,事實上狐狸是很專一的動物,他們一夫一妻,就算一方先死去,另一個也基本上不會再找其他的伴侶。
人類呢?高級直立行走猿,擁有語言能力,擁有自以為高級的智慧和情商,寫最感人的愛情故事,編最騙人的電影電視劇,做著花樣最多也最無情的情事。
周大強那樣的狗男人,結婚的時候跟著司儀假模假樣念著誓言,上床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證,老婆生孩子時候心疼的哭到死去活來,第一眼看到孩子時說著感動自己的承諾,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一點都不耽誤他以後出軌,還他媽不做措施。
有些人,不配叫做人。
有些愛,也不配叫做……
超市最近開始招人,周大強依舊是負責人,穿著略緊的西裝,踱著自以為氣派的方步,估計他又開始為自己物色下一批獵物,不知道下一個哭著離開的又會是誰。
路過我的時候,他總是眼神複雜,在他眼中我不再是可口的獵物,而是不定時的炸彈,但是他壓根沒想明白,不定時的炸彈是他的欲望和他不受控的老二。
人是經不起誘惑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人有讓自己遠離誘惑的能力,男女同理,如果你不能承擔後果,那就應該抓緊遠離,這一點上,我和周大強也同理。
我最近頭總疼,還多事情沒有頭緒,像是很多無形的麻繩將我束縛住,連伸懶腰都無法酣暢淋漓。
阿波的曼妙總會在我發呆時閃現在我的腦海,理貨時、上廁所時、洗澡時、走路時,臨睡時……但隨之而來的一定是阿男的那句警告,他瞬間轉變表情讓我記憶深刻。
「你少跟她往一起湊。」
我想起阿波多少次,這句話就重溫過多少次,伴著阿男那張英俊的臉,有種魔咒的效應。
他在擔心什麼?
俊男美女的搭配很是養眼,身高長相都很般配的他們應該是對恩愛的小情侶,但他們之間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他們最初被我注意到,正是因為他們之間的不尋常。如果當初他們兩個是在男歡女愛,說不定我很快就會滑過去,因為精品號裏這種級別的情色再平常不過。
但那模糊的一眼,是阿波將阿男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或者說阿男因為某種原因不敢還手,在我和阿泰都懷疑是否出人命的時候,兩個人神奇的和好,這真的很奇怪,至少和我以前見過的情侶不太一樣。
阿男在警告我什麼呢?
我不請自來的進入他們的世界,是否應該聽阿男的話,在沒有攪渾這潭水之前及時止損,全身而退呢?
躲在冷庫發愣的功夫,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我熄滅煙頭,翻看著消息,是阿波,「什麼時候四人約會啊?我都想你了。」
她說她想我了,她想我什麼了呢?
我手指在螢幕上比劃了半天,也沒想好怎麼回復,因為我還沒跟阿泰提過這件事情,有秘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隨手又點著一顆煙,周大強是怎麼做到跟所有人撒謊的,怎麼就那麼不要臉的呢?讓人欽佩。
「雙響炮啊?」跟我一同摸魚的同事說,「小心尼古丁中毒。」
我往脈動的瓶子裏彈了彈煙灰,「沒等中毒,我估計就因為其他原因先死了。」
同事搖了搖頭,吸著自己那份稀薄的尼古丁,尋著自己的死路。
下班之後,我和阿泰約在家附近的一家麻辣燙店,他進來的時候拎著一個很小的紙袋,看起來像某種飾品,看他得瑟的表情,我就知道那是他想送給我的禮物,他沒說,我也沒問,只希望不是戒指,省得大家都尷尬。
點了兩份自選的麻辣燙,我跟他選的菜品完全是兩種風格,我選的都是什麼鴨胸、丸子、小香腸,只有幾根綠色的菜葉子,因為在我印象中葷菜就是比素菜貴,同樣的單價,我肯定選成本更高的。
阿泰大部分都是綠色的素菜,葷的基本沒有,最多就是放幾個鵪鶉蛋,因為他覺得同樣是稱重,商家會為了賺錢,選最廉價的原料,想讓丸子有丸子味兒,就一定要加入各種添加劑,所以他寧可吃看起來更安全的素菜。
還好我們都沒有勸人同路的愛好,自己延續自己的喜好,只要你不奢望改變另外一半,你們就永遠都能和平共處。
我的少麻少辣和他的麻辣正常同時端上來,和平共處,共同存在。如我們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此時也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回去還會躺在同一張床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生活。
阿泰的細心是他的一個優點,但也是他的缺點,比如現在,他就在我還沒准備好如何張嘴的時候,提前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兒。
看我揣著心事吃東西,阿泰小聲問我:「你怎麼了?工作上有什麼不開心嗎?」
我笑著搖搖頭,真正讓我發愁的事,不能跟他說。
「那就是這段時間工作太累了?」能看得出,阿泰是真的在關心我,見過各種妖魔鬼怪之後,反倒一眼就能看到真心,但也最怕應對真心。
「那就是這段時間工作太累了?」能看得出,阿泰是真的在關心我,見過各種妖魔鬼怪之後,反倒一眼就能看到真心,但也最怕應對真心。
「可能吧。」
「那我們找個時間再去約個會吧?我覺得我們約會的太少,虧欠了你。」
傻子,這有什麼可虧欠的,在我心裏,所有的約會都是前戲,所有的前戲都是為了上床,直接上床反倒節省了很多時間,時間用來更精彩的「上床,」何樂而不為。
可我已經變得不像曾經的我,這番話我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好啊,我們約會吧。」當我意識到說出口的是這句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真的變了。
趙文月什麼時候為男人妥協過?
阿泰不知我心裏的波濤洶湧,聽到我的話,興奮地放下筷子,掏出手機翻找著什麼,很快把螢幕朝向我,向我展示著什麼。
實在太靠近我的眼睛,讓我無法對焦,我也只好放下筷子,拉著他的手,遠離我的臉,這才看清螢幕裏是一個密室逃脫的宣傳海報,主題叫做——失樂莊園。
我有些意外的看向手機螢幕後邊的阿泰,他正有些得意的等待我的回應。
他一定以為他的別出心裁令我感到意外,實際上,真正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阿波剛提議說要一起玩密室,他就恰巧注意到這條廣告,而在此之前,阿泰和我的聊天內容中從來沒出現過關於密室逃脫的話題。
這種巧合讓我有種很奇怪的彆扭感。
「想不想去?網上都說這個很好玩。」阿泰躍躍欲試,像個保險推銷員。
「這種應該會很嚇人吧?」我瞟了一眼海報,是一個黑乎乎的墳墓,上邊立了個暗紅色的墓碑,一高一矮兩個背影坐在墳墓上,看著遠方的落日。
「還有我家阿月怕的事?太稀奇了,我更想帶你去,讓我看看你害怕是什麼樣子。」說著收起了手機,繼續吃起麻辣燙,周圍的冷氣開得很足,但是依然辣出了汗。
「真巧,前兩天遇到阿波的時候,她也約我去玩密室,不知道說的是不是同一個。」我儘量隨意地說出這句話,筷子繞著麻辣燙裏的粉絲,讓它們團成一個球兒。
「誰?」阿泰抬頭看我,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來。
「就是視頻裏那個高個子女人。」我吃掉粉絲球兒,說話因為口腔裏有東西變得有些含糊不清,試圖以此掩蓋一些事情的真相。
「你們認識了?」阿泰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專心看著我。
「嗯,她總去我們超市買東西,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她男朋友叫阿男。」
「挨打那個?」
「嗯。」少麻少辣也讓我出了汗,我用紙巾攔截著,不讓它們流入我的胸口。
「他們約你一起出去玩?」
「我沒答應,應該也就是客套一下,又不熟。」
我的筷子在碗裏翻找著,但是具體翻找什麼我並沒有目標。
「去唄,我還挺想認識他們的。」阿泰竟然沒追問我為什麼沒告訴他,我以為他會這麼做的。
「算了吧,又不是很熟,萬一哪句話說錯,讓他們發現我們偷窺他們怎麼辦?」
「這樣才刺激啊,像真人劇本殺一樣。」
他的表情一點不像是開玩笑,他是真的想去,想認識鏡頭中的那兩個人,和我當初一樣,也許我不應該這麼自私的,從開始就是我們共同開始的,我私自踏過了界限,這確實不公平。
「那……下次我遇到她,跟她約一下。」
阿泰嘿嘿笑了半天,繼續吃著他的麻辣燙,而我的口腔已經感受不到任何味覺,吃著各種葷菜如同嚼蠟。
阿泰,你真的很想認識阿波嗎?可她男朋友,勸我離她遠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