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金融風暴,爸爸在手術房外抱起還在護士手中的我,還有姑姑手中的姊姊,等待媽媽虛弱的身體移到普通病房之後,醫生和護士告訴爸爸和姑姑能看剛生產完的媽媽了。
從此以後,我和姊姊與爸爸、媽媽結下了一生剪不斷的親情。
身高約一米六二的爸爸,經常跟著當時的公司主管往外跑業務,逐漸熟悉法院查封與信託交易的繁瑣流程,加上勤儉持家的傳統思想,讓爸爸與媽媽一起擁有巨大的能量養活我跟姊姊,撫養我們到高中的日子,不知不覺存下了屬於他們的退休金。
不過,爸爸在工作的過程中,有時會因為養育我們的學費而與媽媽吵架,當時才4歲的我,聽見爸爸提高音量地在客廳對媽媽說了一句話:「妳是不是都把大部分費用繳給保險了,還是給娘家了?」媽媽也跟著爸爸的音量開始大聲回應:「我繳這些保險都是為了孩子和你,而且我沒給娘家許多費用。」爸爸疑惑地問:「不然家裡的錢怎麼一下子大量流出?......」那些吵架的畫面印在我的腦海中成了一道婚姻問題。
媽媽吵不過爸爸的大男子主義脾氣,回到床上躺著哭,我當時只知道媽媽不開心,特意跑去床上看了跟爸爸大吵一架的媽媽,我天真地問了媽媽:「媽媽,怎麼了?」正在哭泣的媽媽沒有回答我,將頭背向了我,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媽媽,只能陪伴媽媽半小時之後,就跑去另一間房間找姊姊玩耍了。
爸爸在我的童年時期,無數次提到媽媽揮霍錢財的事情,當時還在上小學的我,還沒辦法體會經濟壓力的感受,但是媽媽曾在爸爸不在家時,向我跟姊姊解釋:「你爸爸說的並非都是真的,但我確實將錢花在你們的學雜費、生活開銷、保險費用。」我跟姊姊因此從中變成爸媽的溝通橋樑了,而且我們要什麼東西,爸爸和媽媽都會盡力給我們,讓我和姊姊快樂地度過小學童年。
隨著時間流逝,爸爸在2008年時沒有了工作,大約一年多的時間裡,有時憤怒有時平和地對待我和姊姊,我的心情因為爸爸當時陰晴不定的情緒,沒有太多快樂,開始學習壓抑情緒或是藉由哭泣的方式告訴媽媽,媽媽只是告訴我:「爸爸現在沒工作,重心放你們兩個身上,難免脾氣不好,等到他找到新的工作,也許情緒就不會那麼陰晴不定。」
聽了媽媽的一席話,我決定再觀察爸爸一陣子,從前為家打拚、回到家後不愛做家務,負責簽聯絡簿的爸爸,提早成為自由又陰晴不定的家庭主夫,媽媽變成為家打拚、回到家裡做一點點家務的職業婦女,我和姊姊仍然默默地讀書,不過爸媽忙不過來家務或整理家裡用具時,我和姊姊一定會放下書本幫忙爸媽做事,觀察爸媽做事的方式,日後在外獨立時不必事事都要靠別人。
依賴父母的日子隨著我和姊姊到外地讀書的洪流裡,漸漸不再變得重要,更多的是放手讓我和姊姊學習跟四面八方的人群接觸,從中汲取小型的社會經驗,唯一跟父母有連結的就是提供我和姊姊暫時溫飽的生活費,以及Asus智慧型手機。
在外地讀書的每一天,雖然我無法經常見到爸媽、姊姊,但是用line,接起平日在家中的情誼,甚至父母和姊姊透過line提供我在海外實習、國際交流選擇的建議,以及分享時事生活常識,讓我和姊姊體會到資訊爆炸的訊息量,也許父母年紀大的時候,就要學習使用AR眼鏡跟我和姊姊溝通了。
等我大學畢業之後,爸爸辛苦地把我在學校的東西一次搬回家裡,然後再讓我自行整理我在大學的書籍和日常用品,接著,開始投履歷尋找合適的工作,剛好接觸到離家近的工作,所以每次下班,順道幫爸爸買晚餐回家,除非爸爸需要拿取高血壓藥回去醫院看診或是照顧南部的阿嬤,否則基本上足不出戶。
當我在書房跟姊姊聊天時,媽媽穿著拖鞋,拖著沉重的腳步問我:「家裡那麼多食材,你幹嘛不煮給你跟你爸爸吃啊?」我跟媽媽說:「爸爸叫我直接買便當,他不想我煮給他或自己吃。」媽媽聽到之後,轉身往客廳躺在沙發上繼續看著財經新聞。
我曾問媽媽:「我有一段時間在國外,爸爸有沒有擔心我啊?」媽媽跟我說:「你別看你爸平常很冷靜,他其實擔心你在國外實習的生活,只是表面上不說而已。」媽媽嘆了氣,告訴我:「我跟你爸一樣擔心你,你從小就有固執的性格,有時跟你爸容易起衝突,當時幸好有學校的獎學金與補助,不然我不知道你去國外實習要怎麼獨立生活。」我跟媽媽說:「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別擔心了啦!」
爸爸只在一旁看著財經新聞,邊聽我和媽媽的對話,過一會兒,默默地去房間拿衣服準備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