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拋卻舊事,一心專注於眼下情況,試探問道:「你們…與這些『九虺』的人不是一夥?」
「自然不是。」
那楚師兄抱一抱拳,恭敬道:「晚輩楚少央,『隨心園』門下三弟子。此番夥同師兄呂觀與師弟方小伍潛伏於這群馬匪之間,乃是為了探求本門大師兄『灼刀』葉仲的下落。」
楚少央態度從容,語氣不卑不亢,相較呂觀、小伍,儼然更有領袖氣息。
「家師去年秋天受『九虺』之首九嬰邀約至越江道,本為品鑑天下五刀之一的『雪狐』,然而家師卻是一去不歸,幾經打探我等方知竟是被九嬰設計囚禁,欲從家師口中問出本門神刀『枯淚』收藏之地!此刀原是大師兄配刀,除了師父便只有大師兄知曉藏於何處,是以吾等便潛伏進『九虺』之中,希冀能搶在九嬰之前,尋到大師兄。」」
知曉原委,江老警戒放鬆許多,看看四周狼藉一片,濃烈血腥味頓時間竟令他反起胃,一股酸水就要湧到喉頭,當下運起內力將其強壓回去。
「當年影響過大,至今仍難以復原麼…」
江老暗自思忖,正要開口拒絕呂觀請求,另一頭張魚販卻已先一步大聲問道:「那『六空武訣』是不是說錯了?江老使得是『六殺武訣』,不是『六空』,還有,你們說的『九虺』是什麼?」
楚少央聞言,看了看江老與張魚販,心思游轉,疑惑問道:「此人並非前輩弟子?甚至…不是江湖中人?」
江老搖頭道:「不是,只是同路罷了。」
楚少央奇道:「但他的劍法精妙,不似不懂武藝之人?」
江老悠悠道:「習武不一定要入江湖,江湖人也未必要管江湖事。」
楚少央眉頭微皺,淺淺迂出一口氣,謹慎說道:「若不管事,何必入江湖?非江湖人,習武意欲何?」
裴風鈴乍然冷笑:「我乾娘魅子夫人並不算江湖人,難道也該不懂武藝?」
此言一出,隨心園三人頓時一驚,彼此面面相覷,待緩過神後盡皆喜出望外,尤其是方小伍,甚至縱身翻了幾個筋斗。
如此荒唐行為,著實令裴風鈴摸不著頭腦,沉下臉來微慍輕喝:「爾等覺得本姑娘說得好笑,在嘲笑於我麼!」
呂觀見狀連忙打圓場道:「非也,姑娘誤會,我等如此欣喜,乃是因為大師兄離山,便是為了尋得『百花凋』奇毒解毒之法。放眼天下,能解此毒者唯『妙醫』常嘆席與魅子夫人二人而已,而據傳『妙醫』已留駐大闕山莊個把月,若我等能進莊,便定可尋得大師兄營救師父!」
「那你們怎不進莊?」
張魚販似乎忘了自己原先問題,聽完呂觀所說,又問道另一問題。
呂觀道:「兄台非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這武林有三大禁地,並非說拜會便能隨意拜會。」
張魚販問:「大闕山莊便是其中之一?」
呂觀頜首。
張魚販不禁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裴風鈴。
他雖淺游過江湖,且掛心於此,但終究涉入未深,許多武林規矩不甚了解,此時聽聞「禁地」二字已是恍惚,更不用說身邊竟有來自「禁地」之人,且自己要去往之所便是那「禁地」!
然而,大闕山莊究竟是什麼地方?何以如此神秘?又何以成為武林禁地?
張魚販心中萬千疑問,但他知道江老絕不會對他解釋,是以決定不再開口,只用自身雙眼、雙耳去了解這偌大武林。
江老似乎看穿張魚販心思,暗自輕笑,隨即走向裴風鈴,試探問道:「丫頭,他們意欲昭然,妳待如何?」
裴風鈴柳眉一皺,不甚欣悅道:「他們不是要你去九虺營救他們師父?問我幹啥?」
江老哈哈笑道:「那姓楚的小子已知道我不會答應,所以聽到妳是山莊之人才會這般欣喜,妳看不出麼?」
裴風鈴重哼一聲,傲然道:「看出了又如何?大闕山莊能不能進,又不是我說了算。」
「只要妳同意他們隨同便行了。」
江老邊笑邊漫步四周,清點著餘下的馬匹,道:「帶個路便能賣人情給隨心園,這買賣可算天上掉下來的,值得做。」
裴風鈴還欲開口拒絕,然而江老回頭望向她的眼神,令她悚然憶起她並無否決權。
她是個被捕獲遣返回家的目標,江老不限制她自由,是因為有絕對把握將她制服,因此,她並不算得上真正自由。
方才詢問,不過是走個過場,為的是留臉面給大闕山莊,而非給裴風鈴。
此刻,她才知道「還未準備好,不要妄入江湖」這句話的意思。她是大闕山莊的人,無論想不想要都得扛著這名頭,而她智、勇、權、謀任何一項皆不足以扛起「大闕山莊」這四個字,面對江老亦然,面對隨心園三人亦然。
她沒準備好,其代價便是,她無法違抗江老命令。
她是囚犯,不是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