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前.鬼哭塚
冷墨飛靜不下心,人躺在稻草堆中養傷,腦海裡的千思萬緒卻反覆干擾。
他透過姚瓊姬以式神送來的密件知曉了大致的狀況,接下來要做的事一大堆。
他要混進烏羽衛妨礙他們、暗中除掉那個要娶瓊姬的混小子、還得確認熾夜教中他的親信是否都遇害了、救出被囚的沐瑤等人、將情報傳遞給流光他們…
至於教主的位子…算了,他沒有很想要。他疲倦的閉眼沉思。
這些事最好在不暴露身分的狀況下隱密處理好,否則不只瓊姬會陷入危險,計畫也容易失敗…這當中他有件最掛心的事。
若得知我「死了」,沐瑤跟流光會不會把怒火對向瓊姬?
瓊姬是為了臥底計畫與保護沐瑤他們才將人關起來的,為求謹慎她一定沒告訴他們真正的計畫,自己吞下無數罵名。
冷墨飛很擔心她,可更擔心他們如果知道他沒死,事情會漏餡。
畢竟馮沐瑤跟曲流光都沒長心眼…他對他們的演技極度沒自信。
冷墨飛無奈嘆息,麒麟族的安危跟他無關,可以的話他才懶得管。
鐘御麒已被冷墨飛列入討厭的榜單裡,但瓊姬信中所言茲事體大,絕不能讓烏山被攻下,要是對方得到麒麟族資源,就算他們再厲害,也只能任由敵人恣意妄為。
冷墨飛只得勉為其難的讓步。
舉起手掌,那抹令他欣喜的胭脂早已被磨淨,俊美無儔的臉龐仍揚著笑容。
「根本沒閒功夫養傷嘛…」他挺起身子,發著牢騷走出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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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族秘境
「話說回來,你們為何會有能封印血月之子的咒式?連妖狼族本身都沒辦法,你們怎麼能處理?」凌霄不解的問。
「麒麟族裡其實亦有類似血月之子的『存在』…我只是用阿龍的血強制將我族的封印術硬著頭皮臨時改寫,其實當初我沒多大把握。」葉溪樺偷覷在附近講話的鐘曲二人,壓低音量小聲回答。
凌霄用難以言述的表情看著葉溪樺,看得他滿頭大汗。
「有試有機會嘛…要不然小光真會被他爹丟下山谷的。」葉溪樺心虛的撇頭。
凌霄正待吐槽個兩句,曲流光與鐘御麒偕同塵慕,向他們走近。
「爺爺,你跟葉先生在說什麼啊?」曲流光好奇的問。
葉溪樺連聲乾咳,裝作若無其事,凌霄暗暗翻白眼。
你這樣不是更可疑嗎?欲蓋彌彰懂不懂?
「沒事,你別問那麼多,咱們該去烏山幫忙了。」他板著臉說道。
有些事還是別說出口比較好…流光能活到這麼大真是奇蹟。
盯著義孫子傻里傻氣的模樣,凌霄心中滄桑無處可訴。
這傻小子到底有什麼事是清楚的啊!
不知道麒麟膽、不知道雙親過往、不知道自己的身分、不知道在鮫人族聚落受拷問後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跟他打鬥的是誰…凌霄頭痛不已。
把人家宮殿弄得亂七八糟、無數死傷,結果本人毫無記憶,這樣對嗎?
「阿麒,你到烏山後可要好好聽山神大人的話,跟你父兄們守住烏山。外公要保護婦女兒童不能一同前往,你們萬事當心。」葉溪樺和藹的摸摸曲流光跟鐘御麒的頭,慈愛的叮囑。
「好,您放心。」不待鐘御麒回答,曲流光已乖順的點頭,葉溪樺憐愛的拍拍他。
曲流光雖然剛剛才知曉自己與麒麟族的淵源,卻對眼前的老者相當有好感,語氣親暱,反而鐘御麒顯得侷促不安。
「小光,阿麒他只是因為誤會,才設局讓你被鮫人抓走,你能不能別跟他計較?」葉溪樺見狀忍不住替鐘御麒打圓場,為難的問。
「沒問題…」曲流光回以溫和笑容,話未說盡葉溪樺懷裡便發出一陣尖銳的鳴叫,眾人視線全集中過來。
葉溪樺緊張的從衣服裡掏出一枚小鏡,鏡面朝上置於手掌心,半空中浮現模糊的人影,畫面歪斜扭曲,裡面的人樣貌看不清楚。
「岳父大人!山腳下的人不知在搞什麼鬼!結界發出不尋常的聲音,御麒到底帶回麒麟膽沒?」畫面那頭的人焦躁的大喊,背後傳來陣陣猶如雷鳴般的轟隆聲。
葉溪樺見狀連忙吆喝鐘御麒展開傳送法術,凌霄等人匆匆踏進陣法,轉眼從秘境裡消失,周遭又復寧靜,葉溪樺與少年們怔怔望著虛空,為他們祈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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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山溪谷.馮沐瑤等人被囚的小屋裡
馮沐瑤甦醒後得知自己被囚,試圖破壞牢房卻徒勞無功,眼睜睜看著武器被放在外面的通道上,卻怎麼樣都搆不著,氣急敗壞的砸門,鐵鑄的柵欄卻紋風不動。
「這到底是什麼鬼牢房!為什麼沒辦法施法術!」她握拳怒道。
要是能施法、能拿到武器,這種鐵柵欄算什麼?
體力甚至莫名其妙的慢慢流失,難不成這裡不單單只由石塊跟鐵柵欄組成,還埋了什麼法陣?馮沐瑤來回踱步,叨叨絮絮的低語。
「盟主,您想的我們全試過了,沒辦法出去的。」周末郎看馮沐瑤不肯死心,無奈的勸她不要浪費力氣,和妹妹一起靠在牆上保留體力。
他跟周霏霏比馮沐瑤更早被關起來,力氣消耗得更多,此時疲懶不已。
剛剛見到姚瓊姬一時怒上心頭,現在出聲都快沒力,更別提其他的。
「到底為什麼!武林盟總部半毀、墨飛被殺!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馮沐瑤屈膝跪在地上,千般焦灼萬般憤恨無從宣洩,怒火奔騰掄拳捶地的吼著。
彷彿回應馮沐瑤的滿腔悲憤,通道另一側的小房間門扉開啟,一個男人緩緩走到牢房前,居高臨下冷眼鄙睨她。
「為什麼?馮盟主,妳的腦子可真不靈光,妳那盟主之位是怎麼坐穩的?武林盟跟我教本就水火不容,是妳跟姓冷的硬要簽和平盟約才搞成這樣,說來還是你們自己造的孽,怪誰?姓冷的小奴才也是咎由自取,誰讓他沒搞清楚自己的身分,教主的位子不適合他。」姚千重裝腔作勢的梳理他一絲不苟的頭髮,在三人面前拿出教主印信晃了晃,冷笑道。
「…姚千重!」馮沐瑤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瞪視對方,巴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搞得冥界大亂有什麼意義啊!你才腦子有問題!你就為了那個位子讓姚瓊姬殺了墨飛?你們父女倆都一個樣,叛徒!」馮沐瑤一見到熾夜教印信,某個關鍵點突然打通,冷墨飛遇襲的原因水落石出,指著對方大罵。
姚千重不怒反笑,毒蛇似的冰冷目光閃過瑩綠光芒,緩緩彎腰與馮沐瑤對視。
「馮盟主,妳是不是忘了妳現在是階下囚?是不是忘了武林盟總部還有留守的人?妳想失去一切?」姚千重用好像在跟白癡說話的語調輕語,不耐煩的挑眉。
「卑鄙小人!」馮沐瑤氣得臉色發青,從齒縫中迸出明顯動搖的怒罵。
「喪家之犬的狂吠不足掛齒。」姚千重歡愉的大笑,踏出小屋外。
「…該死!」馮沐瑤緊握欄杆,氣得渾身發顫。
姚千重來到紮營地,熾夜教眾人見到他,上前恭謹的行禮。
「教主,有何吩咐?」一名相貌平凡的教徒殷切的問。
這名叫阿平的部屬,是姚千重近期從眾多教徒裡發掘出的人才,不但聰穎識時務,法術與武力都相當優秀,襲擊武林盟的計畫也是由他進行,成果相當出色,使得姚千重越來越倚重他。
不知為何此人竟只是熾夜教的普通教徒,大概是他太不起眼的關係?
這種人才現在才發現實在有點可惜。無妨,得到天下之後再提拔他就好。
「阿平,瓊姬在哪?」姚千重在心中盤算著宏大的企圖,淡淡問。
「跟陛下在營帳中討論婚禮細節。」阿平眼神飄向在旁巡視的烏羽衛們,刻意提高聲音,謹慎回答。
姚千重不以為然的挑眉,陰險的眼裡盡是鄙夷,卻不便開口抱怨。
不是要攻下烏山搶奪資源嗎?這緊要關頭還在做什麼啊?
要不是有烏羽衛以及各種利害關係交織,姚千重真想現在就處理掉燕孤星。
「…陛下這麼中意瓊姬,我這當爹的真是與有榮焉,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們討論的結果。」他忍了忍,強壓不耐煩的心思,露出笑容輕快的說道。
阿平順從的跟著姚千重,瞇起的眼睛露出一閃而逝的冷笑。
這名叫阿平的男人,便是敖澹喬裝混進熾夜教的身分,對於燕孤星與姚千重將展開的鬥爭,他抱持看戲的心情,和公孫衍順水推舟的「攪和」,全然不顧兩面臥底的危險,只想尋刺激,樂此不疲得令人難以理解。
遠處轟鳴聲四起,姚千重停下腳步,疑惑的看去。
「那是什麼聲音?」
「是幫手,他和公孫衍在試著打破麒麟族的結界。」阿平笑容滿面的回答。
公孫衍的「藥」再次派上用場,喪失知覺後人體因為痛楚而啟動自衛行為的反應便會大幅縮減,一旦感覺不了疼痛便不覺得自己危險,往往會做出超越身體負荷的行動,特別是滿心急於復仇的敖烈,此時定是渾然不知的拿命在拚。
「打哪來的人?這麼有本事?」姚千重眼中露出見獵心喜的表情,急問。
敖澹沒有漏掉那一閃而過的神情。
「聽說是鮫人族少主,他帶著族內至寶定海珠來相助。」他故作神秘,低聲道。
「定海珠?!當真?」姚千重果然上鉤,蛇蠍似的陰險眼眸都為之一亮。
「若是得到此物,想再奪得麒麟膽便不是問題,到時候教主也不必再陪某人玩家家酒了。」阿平靠在姚千重耳邊,語帶奉承的低語。
「嗯,你先去盯緊他,別讓他離開烏山。」姚千重低聲囑咐,阿平恭謹的行禮,兩人分頭而行。
「唉…好忙好忙。」行至無人處,阿平抹去偽裝,露出自己的臉龐前去與公孫衍會合,腳步輕快語調愜意,像是去郊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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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山山頂
金色陣法流轉,鐘御麒帶著曲流光等人回到麒麟族中,守在烏山上的眾人見到外人,相當吃驚紛紛上前關切。
麒麟族為禦敵襲,除去山中迷陣與結界外,同時佈下了禁止傳送的法術,非本族人便無法以傳送法術入山,鐘御麒卻主動帶外人過來,莫非是被要脅?
「御麒,這些人是?」一名與鐘御麒長相神似的男人走上前,警戒的問。
他其實急著想知道鐘御麒到底帶回麒麟膽沒,卻不便在外人面前確認,只好耐著性子開口。
「爹,這位是山神凌霄大人、神木塵慕大人,以及曲淞龍之子曲流光,他們是來幫助我們的…」鐘御麒話還沒說完便天搖地動。
山谷間迴盪著玻璃碎裂的聲響,天邊落雷震震,烏山上設置的透明結界毀壞,跟著一聲震撼的長嘯,人未上山鋪天蓋地的落雷便先行發動攻擊。
「這幫賊人真是死纏爛打!麒麟膽呢?!」鐘父憤怒的咬牙,遠處漸漸傳來吆喝聲與炸裂聲,眾人穿梭在落雷間,他顧不得還有別人在場,向鐘御麒大聲喝問。
曲流光正欲開口說明,凌霄卻快他一步,擋在他身前將手中的黑杖擲向天空,驚天落雷紛紛集中於上,未待它落地,凌霄彈響手指,積蓄無數雷電的黑杖便猶如帶電的長鞭,橫掃整個天際,連拖帶拽的粉碎紛亂的群雷,飛往山下的方向。
遙看像放大幾十倍,放射著金黃光輝的黑杖消失在視線盡頭,世界彷彿瞬間靜止,緊接著便是火山爆發似的聲響與黑煙,吆喝聲變為混亂,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凌霄臉上,目瞪口呆。
「因為一些緣故,麒麟膽目前無法歸還,老朽會助你們禦敵。」凌霄從容不迫的神態令人折服,鐘父尚未答腔,一道猛烈的藍光自山邊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