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坴黎明頌歌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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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四人吃完午飯去海邊騎了一圈,不論尚央如何勸說,宙衍就是不肯停車下去海灘走走,尚央看著另一台車的希徹和穆蘭有說有笑,氣氛還算融洽,不由得擔心起來:「你朋友長得很帥耶,氣質好,又很健談,一定很受歡迎,放他們兩個相處好嗎?還是找個地方上廁所,我趁機換輛車。」

「你想多親近他是嗎?」宙衍自知幼稚,卻無法壓抑胸中強烈的妒意,酸言酸語道:「你覺得他比較會聊天,跟我沒話聊?」

尚央狐疑的打量他,心中納悶:『好像在生氣,沒道理啊?還是我誤會了?』

「沒關係,相處舒服就行,不說話也能很自在,這樣不是更好嗎?」尚央坦然道。

「……」宙衍整個人輕飄飄,開心得車子呈現左右搖擺,深踩踏板提高車速,輕喊:「嗚呼!」

尚央更加狐疑:『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這是為什麼?是我搞錯了嗎?』

希徹和穆蘭正在討論要從那條小巷切進海灘,猛然回神,只見同行另一輛車的車尾燈消失在彎道盡頭。

希徹瞠目結舌:「等等,不是吧……」

由於宙衍堅持不肯停車,希徹悶頭苦追,最後四個人來了一趟海邊公路之旅,繞行半天,回頭騎往姞瑛榭,尚央切實體會到兜風這個詞的含意,就是跟想像中不太一樣,本以為是件愜意的事情,沒想到跟馬拉松有異曲同工之趣,竟是一種鍛鍊耐受性與意志力的修行,騎上公路就不能停車,要堅持到回歸起始點為止。

兩台機車停進幹道旁的停車格,後座的兩人下了車,穆蘭坐得太久、膝蓋都僵了,尚央趕緊托住穆蘭手臂以防摔倒、讓她活動筋骨,宙衍心虛迴避希徹指責的目光,拎起背包讓尚央掛上。


高處的包廂內,崇獂豁然起身,虎視眈眈望著宙衍、如獲至寶,雙手握住竹制窗框、捏碎了竹筒而不自覺,隔著斷崖都能感受到少年散發的生命氣息蓬勃強勁、香醇甜美,靈魂的能量屬性在木火土金水五種型態轉換、流暢無阻並維持動態平衡,有節奏的將周遭的負能量漸漸吸引而來,把身外氣場染上一層灰霧,負能量在灰氣形成的殼內逐漸淨化,還原成天地間自然生成的靈氣,靈氣將少年的體表鍍上一層微光,不會錯,跟古籍記載的內容一模一樣,這是魔修奇才—渾沌靈體獨有的特徵。

崇獂身上冒出火焰般黑氣,自腰包掏出一顆豆粒大的墨魂玉、彈向空中,黑氣撲向墨魂玉、急切的將之吞噬,落地化為黑霧構成的巨狼。

「荷荷……」崇獂喉間發出野獸般低響,充滿狂喜的雙目化為血紅,與黑狼相仿,他的意識附著在黑狼上,黑狼奮力掙扎,最終徹底臣服。

崇獂喃喃自語:「把他叼過來,從側腰咬下去,咬破肌肉、咬碎骨骼,不要咬斷了,等我吞噬他的靈魂,剩下的都給你,去吧。」

半能量半實質的黑狼竄出窗戶,踏著建築、樹幹與招牌,幾個轉折越過斷崖、穿過幹道,箭一般衝向小山道上的四人。

「咦?」

尚央恍惚間、感受到後方一股滔天殺意快速接近,轉過身,瞥見赤眼黑狼在山腳縱身躍起、直撲宙衍而來。

事發突然,尚央大腦一片空白,魔方高速轉動,本命魂偶做出判斷,此刻出聲示警反而會製造己方混亂,給敵人創造戰機,身體依直覺而動,前衝一步來到宙衍身後、轉身屈膝躍起,輕呼:「退……」

宙衍一顆心全繫在尚央身上,隨之回過身、餘光瞄見一頭公牛般的巨大黑狼張開血盆大嘴……尚央躍起的路線擋在黑狼與自己之間,宙衍目眥欲裂、不退反進:「不……」

宙衍伸長手臂抱向半空中的人兒,睜睜直視那對清澈的蒼藍之眸、如同要將之刻進靈魂,竟從蒼藍深處看到一絲……感動?

「颯……」

銀光閃爍,纖細手臂摟住脖頸、將宙衍按在胸腹間,用身體護住他。

「砰!」一對銀白羽翼自尚央背脊伸展而出,巨盾般扛住重擊。

符陣將衝擊轉化為浮力,尚央抱住宙衍順著巨力往前飄去、急速拉開距離,同時,一股清氣脫離身軀,尚央輕叱:「飛寶!吃掉!」

一團銀光直撲巨狼,尚央半回過身、肅然凝視戰況,確定飛寶遵循指令行動,轉頭確認希徹與穆蘭的所在位置,他們暫時安全無虞,然而現在局勢未明,無法排除敵人還有後援部隊,魔獸的速度太快,往下跑到幹道啟動機車逃跑是不智之舉,唯有逼巨狼讓出通道,躲進巫女苑才有活路。

宙衍忽覺腳踩實地,懷裡的人兒氣球般飄在身前,楞楞看著幾片被拍落的銀白羽毛飄飛空中、繞了一圈又重回羽翼,夕陽照在靈能金屬構化的銀白雙翼閃爍彩虹色反光。

「哎呀。」尚央察覺宙衍的失神,彎下身子親吻他的額頭,柔聲安慰:「沒事了,別怕。」

「嗷嗚……」

巨狼滾地哀鳴,一頭貨車大的銀白猛虎拍著翅膀與之纏鬥,連咬幾口吞進腹中,黑狼身軀稍微淡薄,卻無損行動,這是魔修操控的獸魂,以魂玉為核心構造出介於實質與能量的軀體,必須斷絕魂玉與魔獸的聯繫才能將之消滅。

「嘖,真難纏。」尚央心急火燎,魔修能夠同時驅動數個魔獸,若是對方再加派援軍,事態不容樂觀,必須盡快掌控戰局,掩護三人後撤巫女苑。

尚央再度放出清光,化形為手掌大小拍著蝴蝶翅膀的小女孩—本命魂偶,名為席拉。

席拉雙眼緊閉,口吐人言:「祂受人控制,我的馴獸術不管用!」

尚央反手自褲頭拉出一條細長的金屬鎖鏈:「席拉保護他們撤退,我支援飛寶!」

席拉果斷拒絕:「不行!我擋不住魔獸。」

「怎麼會?」宙衍錯愕不已,一道氣息不受控的自身上湧出,理應待在魔方裡面的本命魂偶—瀌竟自作主張脫身而出。

雖然早知瀌是珍稀的人形魂偶,宙衍還是首次得見它的全貌,身形高䠷纖瘦、四肢修長、長髮及臀、雌雄難辨,臉型和潤精巧,面孔卻模糊一團、唯有雙目珵亮。

瀌向空中的蝴蝶女孩伸長了手、渴望觸摸,輕聲呢喃:「原來你在這裡啊,我的席拉……」

熟悉的氣息湧來,席拉如遭雷擊、身子劇震,緊閉的雙目湧出淚水,淚流滿面,敞開雙臂飛向瀌的懷中,哭喊:「你來了!」

兩尊魂偶融合一體,尚央與宙衍身子劇震,兩人深深對視,看見彼此自靈魂深處不斷湧出濃得化不開的眷戀與思念,那是穿越無數時空、歷經多世輪迴依然無法消磨的羈絆。

宙衍環抱飄在空中的尚央,彷彿抱住天使請求救贖,忽然醒悟,糾纏多年的惡夢只為了提醒自己珍惜此刻重逢,終於,你不再是枯木,你是我的……我的天使……

魂偶徹底融合,清氣構成的美貌女子睜大眼睛,看穿黑狼體內的能量流動路線,清叱:「飛寶,左鎖骨!」

飛寶張大虎口往黑狼左鎖骨咬去,黑狼喪失墨魂玉,慘聲哀號化作清煙消散:「嗚……」

飛寶翅膀一拍,飛至尚央身前,輕輕將黑豆般的墨魂玉吐在他的手上。

尚央摸摸虎頭:「好乖!回去休息。」

「咪嗚……」飛寶不情願的蹭了蹭、撒完嬌才甘願消失。

「這下怎麼辦?」

尚央與宙衍不知所措,從未聽說過魂偶相融的情況,明明感受到與自己緊密相連,卻又像是擁有獨立意志的個體,不受控制。

兩人傻傻盯著清氣構成的女子,她的身材氣質只能用完美形容,容貌神似尚央,然而舉手投足、顧盼之間卻自然流露嫵媚性感的魅惑力,突然心中浮現一個名字—莉莉絲,卻苦思不得這名字的含意。

莉莉絲微微一笑,媚態百生:「這個世界沒有留下我的傳說,你們不曉得也是正常,不必介意。」

莉莉絲飄然向前,伸手撫摸兩人臉頰,低頭囑咐宙衍:「你找到了,這一次,你不會再讓他傷心,我相信你。」

莉莉絲抬頭凝視尚央,看透靈魂、看盡過去、看向遙遠的未來……,眼波流轉,重重嘆了口氣,心疼不已:「唉……未來還有很多苦要吃,你要加油,我的三代。」

突然湧現眷戀、哀傷、恐惶……種種不明緣由的強烈情感幾乎淹沒尚央,努力抓住莉莉絲的手,卻是一片虛無,尚央淚流滿面、苦苦哀求:「不要,不要留下我,拜託,求求祢。」

「不行呦,我跟二代會持續守護你。」莉莉絲定定看著尚央,鎖焦他的靈魂頻率打進印記,白金色光芒凝結成種子符文融入靈魂裡。

「你可以的,因為你是我們最清澈也最堅韌的三代。」莉莉絲閉上眼,化作虛影消失。

兩道清光回歸原主,尚央忽然感覺天地翻轉、全身失重,如同被拋進無盡深淵,怔怔流淚。

宙衍彷彿聽見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響,蟄伏於靈魂深處的鬼仙契約驟然消散,如同第一道曙光劃破黑暗、為萬物添加色彩,突然,心中湧上強烈恐慌,過往感受不到的情感鮮明起來。

宙衍緊緊擁住尚央,嚎啕大哭:「你沒死!我……我好怕啊……」

「沒事,我沒事,不怕了,乖……」尚央慌忙擦去眼淚,低頭安慰:「我要收翅膀了,你先放手,很重的。」

「不要!」宙衍強硬拒絕,把臉深埋尚央懷中、哭個不停。

目睹全程的希徹和穆蘭張大嘴巴、傻愣愣看著兩人摟摟抱抱,一個哭一個哄,糾纏不休。

「唔!」

尚央瞥見友人的表情,瞬間滿臉通紅,用力扳開圈在腰間的雙臂,收起翅膀,落在地上,一隻青鳥飛來,單腳踩在尚央頭頂,另一隻腳頂住不斷逼近的宙衍額頭,青鳥喝斥:「後退!」

「青鳥老大,這顆石頭要上繳嗎?」尚央雙掌捧著墨魂玉,急忙請示。

青鳥歪了歪頭,打量黑色石頭:「這東西署裡早就有了,歸你吧。」

「趁今天你們倆講定生活褓姆的事情,明天就搬家,我快要被慕宇大少爺煩死了!」拍拍翅膀,氣呼呼飛走了。

尚央喜出望外,出道首戰繳獲魂玉,總算能了卻一樁心事。

首次見面那天,在餐廳聽見關鍵字—蒼雀、呪師,尚央立刻認出後面坐著的人就是放自己鴿子的不負責任生活褓姆,原本滿肚子氣、沒打算相認,後來聽見宙衍的說辭,自省禮數不週,過於貢高傲慢,心生愧疚,可是突然走過去道歉也挺冒昧的,不曉得該如何處理才好。宙衍卻主動遞出橄欖枝,熱心教他刷卡、租車,送他到巫女苑門口,尚央很受感動,認定宙衍是個熱心腸的大好人,決心賴在巫女苑客房,等著弄到魂玉當禮物把禮數補全。

當時宙衍說:「要是蒼雀拿得出魂玉當聘禮,好聲好氣的詢問我的意願,我就答應他。」

『該怎樣才稱得上好聲好氣?你願意當我的管家嗎?不行!應該避開主人跟管家這類上對下的稱呼,改以平輩之姿請託才顯得尊重。』

初次作這種事情,不太習慣,總覺得有點尷尬,尚央雙手捧著魂玉,低垂視線,害羞得抬不起頭來,全身紅得發燙:「這……這塊魂玉當成聘禮,能不能……請你跟我同居呢?」

「……」

宙衍陷入當機狀態,掐起墨魂玉,不自覺脫口而出:「可以同床嗎?」

「可以啊。」尚央抬起頭,鬆了一口氣:「只要你不覺得困擾,我們一起睡吧。」

長期佔據客房造苑方不少困擾,但是慕宇堅持不讓他獨居外頭,非要有五行之體擔任褓姆共同生活才能搬出去—作為對尚央的考驗—拿錢讓你聘請管家都辦不到,還敢申請服役!請不到人就乖乖回青玉門待著去吧!

宙衍回過神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你是?」

「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尚央恍然大悟,還沒來得及把話講清楚。

「青鳥司規定,做為特務要避免讓人知道身份,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重新自我介紹,我叫尚央.明淨,今年四十二歲,白銀階呪術師,代號蒼雀,你放心,我真不是中年大叔,因為年紀太輕,師父不放心讓我出山門,所以師娘安排我去巫女苑歷練,等年紀大一點再全職參與青鳥司運作。」

希徹不敢置信:「天煞孤星呪術師……不都是男的嗎?」

「是啊,巫女苑只有女生宿舍,尚央一直住在客房很不方便呢。」穆蘭由衷為好友開心:「恭喜你終於能搬出去了!」

兩個人雙手交握,開心的蹦蹦跳跳:「太好了,等安頓好,你來找我玩。」

「好啊好啊。」

希徹默默移動腳步站到老友身旁,悄聲關心:「還好嗎?」

「呵呵!」宙衍笑了兩聲,凝視著開心喧鬧的兩人,陶醉不已:「真可愛啊!」

「……啊?」希徹風中凌亂:『莫非禁不住刺激,失去理智了?』

宙衍正色道:「我終於想通那個問題了,帶把跟沒帶把的差別只是形狀不同,變化不同玩法,彈性更大。希徹,你是先知,是我的人生燈塔,為我解開迷津、指引方向,你的精神感召了我,我……我……」

「不要緊,不要緊,都會過去的。」希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只還需要一點時間調適心情。」宙衍說著說著,嘴巴一癟,低聲啜泣:「唉呦……老天是不是故意整我啊?嗚……」


高處的包廂內,崇獂坐倒在地、痛苦喘息、口鼻淌血,魔狼附有一絲他的靈魂,墨魂玉被銀虎吞噬、那絲魂魄隨著玉裡的冤氣一併淨化,魂魄與銀虎共融的瞬間,驚鴻一瞥,回傳的影像令崇源心蕩神馳,久久無法平復。

「大哥,你怎麼樣了?」幽勖面色蒼白,氣喘不止,宙衍破除鬼仙契約造成反噬,尚未康復的傷勢再度惡化。

「哈哈哈哈哈……這份禮好重啊,你果真是我的好兄弟。」崇獂面露瘋狂之色、大笑不止。

幽勖嚇得魂不附體:「你……你聽我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呪術師,從來沒聽過靈巫也修呪術,我是真的不知道,請你相信我。」

「你以為我說反話?哈哈哈……你……你以為……我說反話……哈哈哈哈……」

崇獂收住笑聲,壓抑不住興奮:「我當然相信你,你這個蠢貨!你不曉得他的價值,透明的靈魂,強大淨化力,伴隨渾沌靈體出世,我們目睹了奇蹟啊,所有魔修都會自願臣服於他,越瘋狂的魔修越需要他……不,何止是魔修……純淨靈體,只要聽見這個名字,聯邦所有魔修、邪修、高階鬼修都會蜂擁而來、撕碎一切,得到他……」

「轟隆!」

天花板整片崩塌、揚起滿室塵煙,外殖傀儡—雲瀾衝破灰霧,一把扼住崇獂喉嚨、將之抬至半空,群愷怒叱:「混蛋!」

「啪答。」

機括輕響,雲瀾彈出一道蛛網將崇獂牢牢捆縛,蛛網由特殊材質製作而成,能夠抑制精神力運作制服修者,崇獂失去戰力。

群愷回頭張望,幽勖已經不見人影,忿忿啐道:「嘖!泥鰍似的。」

眨眼間,蛛網已經硬化凝固,群愷將崇獂摔向地面,立刻驅動群青搜尋幽勖的身影。

「哈哈,來不及了,你想封住我的嘴,幽勖一定會回報聖善會,你們守不住他,哈哈哈……」崇獂幸災樂禍,滿臉得意,彷彿他才是贏得勝利的人。

一股窩火猛然竄起,群愷兩指捏住崇獂雙頰,恨恨呲笑:「白痴!愛來就來,青鳥司全體呪師等著聖善會大駕光臨,我們就來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你……你是故意的!」

崇獂恍然大悟,雙目圓睜:「放走幽勖,讓他散播消息,把一個小女孩當誘餌,你好狠。」

「哼哼哼哼……」群愷面露不屑冷笑,一擺手,讓接應部隊將崇獂帶走。

群愷背著雙手、望著窗外擺出高冷模樣,突然一陣心虛。

『果然心中有屎的人,看見什麼都是屎,聖善會招收會員的標準肯定只有兩條,第一條,看見什麼都能腦補背後藏有驚天陰謀。第二條,每天練習哈哈哈哈—瘋狂笑法和呵呵呵—使壞冷笑,力行不輟,要不怎麼鬼修這樣笑、魔修也這樣笑?不對,應該要分成三條不是兩條,每種笑法算一條,他媽的,我又不是聖善會招商負責人,管它分幾條。』


為了搞定生活褓姆的事情,群愷在巫女苑附近放了一隻青鳥,見證伏擊事件,連忙踩著飛行傀儡趕來援助,魔狼的動作太快,群愷已做好收屍的心理準備,幸好蒼雀足夠爭氣,不愧是史上最強天才呪師。

天煞孤星的養育與修練全由公費支應,必須藉由工作償還,在青玉門修成紅銅階呪術師,開始進入青鳥司服役,冒著生命危險降伏魔物邪祟、抵禦外九道,直到破境成為神念師方能回復自由之身。

蒼雀破紀錄的在三十歲練成紅銅階呪術師,照例應該投入特務工作,機車駕照都替他辦好了,臨行前,慕宇大少發動青玉門聯合上書,反對派孩子上戰場,大祭司回應請願,諭令將未滿一百歲的呪師服役資格拉至白銀階,沒想到,蒼雀只花了十二年就達標,比平均服役年齡早了一百年,全心修煉的弊病就是缺乏生活經驗,像張白紙似的,單純到讓人揪心,顯然不適任特務工作,長輩們為此傷透腦筋、商量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

蒼雀不願讓長輩為難,主動提出申請,說:「我再練下去就要黃金階啦,服役年限太短、不足以償還公費,破壞規矩,肯定讓青鳥司難做,反正修練得快,早點服役、早點退役,也不吃虧。」

慕宇身為大祭司首席秘書,常駐於蓬萊島,收到蒼雀先斬後奏的親筆簽名申請書,慕宇大發雷霆,氣歸氣,依照規定又不得不批准,服役許可核發給了青玉門,私下卻施壓青鳥司不准收人,幸好蒼雀的師娘想出折衷辦法—靈巫修業,大少爺一會兒親臨五常府巫女苑考察生活環境,一會兒徹查所有五行之體的背景與人品,搞得青鳥司人仰馬翻。

群愷夾在中間很是為難,為了自保,至今尚未跟蒼雀見面,一律透過助理溝通,打算讓紳鶘擔任考核官,如果蒼雀沒有能力擔任特務,就給他一份文職工作遠離危險,省得他學藝不精、缺胳膊少條腿,連累群愷被慕宇大少記恨。

今日之戰發生得猝不及防,嚇出群愷滿身冷汗,呪術師對上魔修必須運用人數優勢,四打一勉強打平,控制局勢後以持久戰消耗掉魔獸,此役雙方交手到分出勝負不超過十分鐘,蒼雀保護三位同伴,自身毫髮無傷,並繳獲戰利品,群愷不由得認真思考,是不是該聘任蒼雀擔任呪術師教練?

確定孩子們沒事之後,青鳥分解成蒼蠅進行地毯式搜索,在頂樓包廂看見有人口吐鮮血,根據對話確認兩人身份,群愷直接啟動外殖傀儡從半空跳下來,哪有閒心算計聖善會?幸好老熟人沒在這裡,要不然他們聽見崇獂的推測都要笑死了,尤其是那個缺德小鬼必定直接噗嗤笑出來,一點面子也不給。

『可惡,越想越氣,派一隻青鳥去罵他替我出氣吧!』

群愷忿忿咬牙:『對了,明天該盯著他去選房子,還要向悉本大師打招呼,蒼雀一個男人老是住在巫女苑也不是辦法!』

『最煩的是大少爺整天旁敲側擊、問東問西,他媽的,師徒倆同個驢樣,成天擔心他的小雀兒被拐走,為什麼不老老實實表白心意留住人家啊?五行之體生活褓姆同住同睡是大少爺你自己要求的,到時候發生事情就別來找我麻煩!』

『想想還是別讓青鳥去罵人吧,等他們買了房子,送一張結實大床當喬遷賀禮,大少爺吃癟的表情肯定很有趣……呵呵呵。』

『不對,我怎麼越來像褓姆了?』


歷經魔修突襲與精神暴擊,宙衍緊緊黏著希徹不放,一起回到斐奧家,那裡還保留著宙衍求藝時期居住的房舍,就在希徹的屋子對面,裡頭的擺設一如既往,定期更換的被套、滿櫃子潔淨的家居服、曾經熱愛的蒐藏品,靜靜等候著、隨時迎接主人歸來。

兩人各自回屋,簡單梳洗後,讓管家送來幾道小菜,坐在共享的小庭院裡喝酒。

宙衍像是從傀儡活成了真人似的,情緒豐沛到近乎歇斯底里的程度,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激動時用力揪著頭髮、踩踏地板,起身模仿跳跳馬式的雙腳跳躍、小碎步原地跑步,然後又像一灘爛泥似的趴在桌邊蠕動、躺上桌面筆桿般側向翻滾,雙膝後曲、倒掛晾衣桿不明所以地晃動……似乎是模仿微風吹撫的毯子,最後站在希徹身後模仿連帽斗篷、下巴壓在他的頭頂上。

一連串的詭異行為讓希徹眼角抽搐,努力維持淡定,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用力挺直頸子、以免頭上的人失去平衡摔倒,兩個人至少要有一個人保持神智清醒,不然身為修者酒醉栽進水池溺死的新聞傳出去,家族都要蒙羞啊。

『尚央是男人,果然對他衝擊太大,唉……當初要是他乖乖接待蒼雀,就不會誤把尚央當靈巫,也就不會喜歡上……真的就不會喜歡嗎?』

「希徹~~」宙衍濃濃鼻音喊著。

「什麼事?」

希徹耐心應答,今天晚上不曉得聽了多少遍這樣的呼喚,以前的他絕不會這樣,聽在耳裡,甜在心裡,緊接著泛起陣陣酸澀與悲苦。

『可是,讓他變成這樣的人卻不是我。』

「嗯……」宙衍想了想,下巴壓著希徹頭頂左右轉動,想不出要說些什麼。

沉吟半晌,再次撒嬌:「希徹~~」

「喔~我在啊。」

希徹心裡有數,這聲喊過之後,他會沉默一段時間,然後再喊一次,不停不停地重複這個模式,想說的話都在語氣裡面,想聽的話卻好像永遠也等不來,恍惚間,過往的人生全活成了這座小院,無論主人來或不來,我總是在你觸手能及之處,但你,連視線都吝於停駐。

「希徹~~」

「嗯。」

「希徹~~」

「嗯。」

宙衍鼓足勁,深深吸氣直到充滿胸腹,讓字句隨著吐息流洩。

「希徹~我喜歡你~」

濃濃鼻音把宙衍多年來的心事一股腦兒倒出來:「我好喜歡你,超級超級喜歡你~這世界上我最喜歡你。」

「……喔。」應答帶上了哭音,希徹忍不住啜泣起來,全身顫抖。

宙衍的心也隨之顫抖,眼淚克制不住地直掉,雖有心理準備遲早跨出這一步,到了關頭卻還是百般不捨,這些年迴避希徹的感情,是貪戀相伴的溫馨,其實早已明白,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障礙並非性別或是修煉資質,把話說出口的那一刻,就是宣告結束的時刻。

「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愛我,可是這樣不公平,你要找一個很愛很愛你的人。」

宙衍敞開雙臂,自身後緊緊環住最喜歡的希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正視希徹的愛並毫無保留地袒露內心的情感,痛哭失聲:「我想要有人代替我愛你!」

希徹按住胸口的手臂,泣不成聲:「為什麼……為什麼不是你來愛我?嗚……我不想要別人啊……你都可以愛男生了,為什麼我不行?」

「對不起。」

宙衍緊緊抱住他:「對不起,希徹……」

一遍又一遍喊著對不起,其他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淚水打溼前人右肩,宙衍索盡枯腸,編織不出一個讓希徹能夠接受、又切合本意的理由,這天殺的愛情……真不講道理。


第二天,兩人成大字形躺在庭院石板上,希徹左臂橫壓宙衍脖子,宙衍右腿跨在希徹左腳上,猶如兒時同床而眠的模樣,宙衍睜開眼,映入眼中的藍天白雲染著金邊,半亮不亮的天空依稀可見點點星光,他彷彿首次看見曙光,這是多年來第一次沒有作惡夢的睡眠,宙衍伸長右手、張開五指,看著手上皮膚的顏色一點一點鮮艷起來,對天空打個招呼:「看來你也剛睡醒,早啊。」


尚央側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黑色天空被曙光點亮,心事亂成了一鍋粥,昨晚青鳥來過一次,交待今天必須完成搬家,沒有對突襲事件多作解釋,也沒有提及魂偶相融的相關資訊,席拉回歸魔方之後就陷入沉睡,魔方的能量組態隱隱約約有些不同,具體會發生哪些變化還不得而知,尚央想不明白,為何席拉會對宙衍的本命魂偶說—你來了?難道兩人前世認識?莉莉絲是誰?二代是誰?她口中的三代又代表什麼意思?

「滴滴。」

通訊器的提示聲輕響,打斷了無止盡的猜測。

尚央匆忙起身,伸長手往床邊櫃撈來通訊器,螢幕卻沒有出現訊息提示,這才想起已經換了新機,手忙腳亂地打開來看,果然是慕宇來訊。

『我聽說昨天的事了,有沒有受傷?』

尚央大喜過望,輸入文字:『沒有受傷,昨天』

突然反應過來,遲疑半晌,把剛剛輸入的文字刪掉,重新輸入文字:『現在可以講話嗎?』

鈴聲響起,尚央趕緊接通,話筒傳來慕宇熟悉的聲音、擔心又焦急:「發生什麼事?他們說你遇到魔修,有沒有受傷?」

『太好了,他不生氣了。』

「我……」尚央啟唇欲答,打算表現出游刃有餘的樣子讓慕宇放心,張開口卻控制不住暴哭出聲。

「哇……嗚嗚嗚……」

眼淚撲簌撲簌掉個沒完,話筒不斷傳來慕宇慌張地追問,尚央哭得全身發抖。

打從送交服役申請書開始,長輩們的過度擔心以及慕宇沒完沒了的冷暴力幾乎要把尚央逼瘋,一次又一次自己懷疑,硬著頭皮離開山門,卻連最基本的付錢、與人應對、搭乘大眾運輸都遭遇困難,那天,好不容易搭上車卻遭遇停運,沒料到會在餐廳遇見那個不負責任的罪魁禍首,當下氣得臉都紅了,可是,一路上,宙衍眼裡的擔心幾乎要滿溢而出,卻仍然假裝相信他、陪伴他去嘗試,那樣倨傲顛狂的一個人……耐著性子、小心翼翼地顧全他的自尊,這份尊重溫柔得讓尚央好想珍惜,所以才執意聘請宙衍擔任生活褓姆。

尚央摀著嘴忍住哭聲,連同那句對慕宇說不出口的話一起憋進肚子裡。

『我有努力遵守約定,真的。』

「傷到哪裡了?痛不痛?青鳥有帶你去看醫生嗎?」

慕宇心疼不已,恨不得取消尚央的服役,把人押回青玉門去。

「沒有受傷。」尚央抽抽噎噎、哭得像孩子。

「騙人!沒受傷為什麼哭?你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慕宇滿肚子火。

尚央慌忙解釋:「不用,我不用看醫生。」

「誰說你不用看醫生!是醫生說的嗎?」

神一般的邏輯問得尚央有點懵。

「我就……就沒去看醫生了,醫生怎麼跟我說呢?」

「反正你先去醫院,不然我明天請假抓你去住院!」

慕宇忿忿恐嚇,擺明沒打算講道理。

「唉……我真的沒有受傷。」

尚央萬分無奈,好不容易才通上話,醫院的話題到底還要講多久?我好想跟你分享昨天魂偶發生的奇怪狀況,還有……

還有一直鎮定不了的心情,每次想起宙衍,胸口就堵著滿滿情感,我好想對你傾訴這些無法消化的訊息,希望你像平常那樣,一點一點的幫助我釐清裡面裝了什麼?

我真的沒有受傷,可是我好像生病了,變得虛弱、忐忑、自我懷疑、膽小、猜忌,還會耍小心機騙你打過來,我好想聽你的聲音,想要抱抱,想要跟你撒嬌,如果你在這裡就好了。


群愷與悉本大師盤坐在矮几兩側,悉本大師雙手捧著杯子專注喝茶,漫不經心附和群愷的遊說,不同意、也不否決,這場推手對練般的交談已經持續了一陣子,壺裡的茶葉換過兩次,機械管家清除裡頭的茶葉渣,灑進第三輪的茶葉,注入熱水、倒掉第一泡茶,然後將熱水注滿、加上壺蓋。

「……您好歹表個態讓我心裡有底。」群愷把話掀開來說。

「論歲數,我比您小兩百歲,這聲敬稱我擔當不起。」悉本大師客氣自謙。

「這聲敬稱是尊重您凌霄殿技術總監的身份,等於是尊重我自己,改天您破境回春,照樣是悉本大師,照樣是技術總監,我是得同樣敬稱您。」群愷正色道。

悉本大師望著窗外幽幽一嘆:「唉……不知不覺,我活過三百多個年頭啦,每次看到那孩子,總覺得自己還年輕,還跟他一樣身強體健、飛揚跋扈、不知天高地厚。」

「您剛剛問我對他有什麼期望?我沒回答,並非有什麼說不出口的顧慮,我想來想去,想不出上得了檯面的答案。」悉本大師有些慚愧,身為凌霄殿技術總監,對於自家孫子的人生規劃竟然沒有半點福國利民的高尚期許。

腦海浮現小宙衍古井無波的眼神,呵欠連連、蓬頭垢面的頹廢模樣,悉本大師心疼不已:「我就希望他每晚能安然入睡、睡得踏實平穩,別再為惡夢驚醒,希望他按時吃飯、按時起床、保持清潔、朝氣蓬勃面對每天的挑戰,我想看見他發自真心的笑容,希望有人深愛他,期許他懂得珍惜、給得出愛。」

「如果可以向上天許願……」悉本大師忍不住哽咽:「我想要把破境的機會讓給他,他是我看過最有天份的孩子,讓他活久一點,有足夠的時間完成想做的每件事情。」

悉本大師將茶杯放上矮几,後退兩步、跪坐起身,老淚縱橫,雙掌按住膝蓋,低頭懇求:「我知道他被危險的敵人盯上了,您不明白說,是怕我擔心,加入青鳥是為了保護他。老實說,我心裡沒底,為了躲避敵人跳進特務署是不是反而更危險?他的爸媽不在五常府,我身為爺爺理應表態。」

「我……我這個孫子是我的命根子,如果沒辦法破境,他只有四百年可活,我想要他每天過得開心充實,如果可以,還請你,不要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說完,雙掌扶地,用力磕了三個響頭:「叩!叩!叩!」

群愷挺直背脊、坦然受禮,這三個頭是長輩對晚輩的厚愛,重逾泰山,身為青鳥頭子,群愷接下了!


吃過早餐,一隻青鳥飛進來停在宙衍頭頂,催促他去看房子,一整天下來看了二十幾套案件,最後選中附帶庭院的連棟式別墅社區,一口氣買下相連三棟的使用權,分別登記在不同人名下,宙衍擁有正中間那棟,不過三棟都得由他買單,宙衍這才明白:「怪不得非要催我看房子,原來是把我當成提款機。」

「笨蛋!金流要做足,才不會落下把柄,款項用別的管道補給你,凌霄殿還能虧待自己人嗎?」青鳥罵道。

「那為什麼另外兩棟的人不必出錢,他們不用作金流?」宙衍瞇起眼睛、提出質疑。

「那……那是……」青鳥心虛移開視線:「他們又沒有被聖善會盯上。」

「哼!便宜行事!」宙衍啐道:「房裡的佈置你找人弄?我可不懂防禦系統什麼的,醜話說在前面,所有房間、洗手間和浴室不准裝監視竊聽設備,裝幾個我就撬幾個。」

「叮咚。」

門鈴聲響起,宙衍警覺看向大門對講機,冷不防被青鳥啄了一下。

「去開門!送禮物來了。」青鳥沒好氣地說:「笨蛋,敵人偷襲會先按鈴嗎?」

宙衍按下接通鍵,地下車庫的鏡頭前是一架工程類型的機械管家,後頭停著一輛自走貨櫃箱,機械管家的面板出現一張笑容甜美的美女臉孔,以文字說明來意:『迅捷物流,到府組裝,請簽收物件。』

螢幕顯現組裝後成品的照片,宙衍頓時就不淡定了:「你……你這樣叫我如何自處?」

「可是你看起來挺開心的樣子。」青鳥冷冷吐槽。

「哪有!」宙衍森然狠瞪。

「是嗎?為什麼你一會兒踮腳尖勾小腿,一會兒扭屁股?」青鳥滿臉嫌棄:「噁心死了,我要去跟蒼雀告狀。」

「……」宙衍扶住門框把臉埋進手臂間,陷入深深自我厭惡,昨天晚上就發現不對勁,還以為是酒後失態,睡醒之後沒有改善,而且還越發嚴重,簡直像過動兒,身體不由自主做出各種類似舞蹈的動作,暗歎:『完蛋了,再一個鐘頭巫女苑就要下課,這樣子一定會被討厭的啊啊啊啊……』


尚央回到客房,將行李放進阿福的置物箱,體積比來的時候多出許多,大家知道他要搬家,送了一大堆零食與水果,怕他在外面餓著了,尚央怯怯提醒母愛氾濫的學姐們:「我……我只是換個房間住,明天還要來的。」

『是哪裡出了問題呢?』尚央想不通為什麼,明明是想勸阻大家,說完這句話以後,禮物反倒多出了一倍有餘。

花了點時間重新安排行李配置,尚央掛起背包、雙手抱著藤編背籃、帶上阿福匆匆忙忙走出大門,宙衍站在對街、背倚著圍牆等著,看見他來了趕緊站直、走上前去接過脹鼓鼓的藤編背籃:「為什麼不讓機械管家拿?」

「都是水果,放上面恐怕碰傷。」尚央不習慣麻煩別人,伸手討要:「我自己拿就行了。」

宙衍將藤籃拎在身側、抱橄欖球似的環著,擺明不打算歸還,自顧自地往前走:「房子離這裡很近,走路十五分鐘就能到。你那台機械管家太舊,避震功能不佳,對運載物的保護不足,維修零件也不容易買到,乾脆我買一台新的吧。」

「三十年很舊嗎?」尚央詫異地回頭打量機械管家:「可是阿福沒有出過問題啊,打掃很乾淨。」

「噗……哈哈!」宙衍噗嗤噴笑:「打掃是基本功能,你想想,一個孩子生下來經過三十年都多大了,還捨不得換?」

尚央滿心糾結:「反正我也不需要它有其他功能,用習慣了,留著就好。」

「嘖嘖……不健康,你這種想法就跟婚姻裡的曠男怨女一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湊合湊合過日子。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新的會不會更好。」宙衍意有所指。

早就察覺某人對尚央有極大影響力,依照尚央的生活自理能力,門號、通訊器、機械管家、甚至隨身物品都不可能是自行選購,每次看到他把那些破爛當成寶貝似的,宙衍就一肚子火:『媽的,你到底多久沒有關心他?』

尚央有點懵:「這樣啊,原來你結婚以後還會試試看新的是不是比較好。」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宙衍急忙澄清。

「沒關係,每個人的感情觀不一樣,只要你的伴侶也能接受就行。」尚央認真說道:「只是……希望你不要用欺騙的方式,騙一個全心相信你的人,那樣太殘忍。如果不愛了,老老實實告訴她,兩個人討論願不願意再努力一次,假使談不攏就和平分手、互相祝福。對方雖然難過,終究會走出低潮接受下一段感情,可是如果你用騙的,會讓她傷心,她就沒有力氣再愛別人,這樣不是更可憐嗎?」

「是,你說的對。」宙衍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只要看著這雙清澈的眼睛,聽著柔柔的語調,什麼都對,什麼都好,什麼都沒有問題,我會搞定。

尚央狐疑地看著宙衍,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明白了蹊蹺之處,手掌在宙衍眼前揮呀揮,見他仍是一瞬也不眨,好意提醒:「你記得要眨眼睛啊,眼睛太乾會受傷的。」

「喔。」宙衍意識到自己失態,頓時慌了手腳,右腳踩空、險些摔倒。

「小心。」尚央伸手一撈,即時攙住宙衍的左脅,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突然覺得平坦的人行道危機四伏,思忖:『路程有十五分鐘呢,要不要乾脆放出翅膀抱著他回去?怪不得人家說科研人員身體孱弱、運動神經欠佳,下次不要讓他來接我了,他的平衡感不好,這一路走過來要摔多少次跤?想著都心疼。』

「我走神了,剛剛突然想到一個技術的靈感。」宙衍隨便找了個理由,靦腆道:「不必擔心,我每天散步過來等你,路上不會摔倒的。」

「咦?」尚央有點錯愕,回想:『剛剛我有把想法說出口嗎?算了,如果他要過來,騎車會不會比較方便?萬一碰上敵人也能快速移動,就是門口的道路禁止停車,如果算準時間過來呢?不行,我不見得能準時離開,他經過的時候沒看到我怎麼辦?』

「沒關係!我在這條路來回騎、慢慢的騎,你出來沒看見就在門口等我,我不會繞太遠。」宙衍慎重囑咐,心想:『這樣就可以早點看見你。』

「回家不就能見面了嗎?沒差幾分鐘吧?」尚央疑惑提問。

「……」尚央愕然。

「……」宙衍傻眼。

「我們在心裡對話?」尚央目瞪口呆:「這……這是因為魂偶相融造成的嗎?」

宙衍嚥了嚥口水,忍不住想:『心有靈犀一點通,感覺挺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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