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怒的阿茲海默 Rage Alzheimer (2/10)

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青銅時代。很好。那個作家⋯⋯那個⋯⋯有一個叫⋯⋯王⋯⋯小⋯⋯寶⋯⋯波,是王小波的作家!
很好。我常常用這種方式來測試我的記憶。有時是電影、有時是昨天買東西花的價錢、有時是數學計算、有時是歷史、有時是時事。這次是文學家的名字。他寫的書內容我全忘光了,但這書名總還印證我的聯想力(或我從別人那學來的想像),我想到:我們現在的時代是過去光輝逐漸熄滅的煤炭。那個叫。對,連結起來了,很好。所以現在這該死的鏑作用在我身上了,我的記憶。

在恆星塌陷剩下的餘燼流入了一片虛空,但並不那麼壯麗,比那要平庸瑣碎的多⋯⋯像絞碎的布丁唏哩呼嚕滑入我的嘴裡。或者,千百隻蛆蟲等不及我變成屍體就急著生出來啃噬我的腦子,像一瓢瓢湯匙享受已成灰白質凝固豬腦的美味。
。My God。你一定覺得很好吃吧。要是我是蟲子,我也會吃飽了撐著。哎,「吃飽了撐著」是這樣用的嗎?是這個意思?
早在我變成現在這團爛肉以前,我就已經決定要用我年輕時的城市名字「台北」,稱呼這座今日人事已非的這座城市。我追述這座城市的誕生,新城市的名稱,或許來自於島嶼人民的集體創作。他們對這座城市愛之深,責之切。被如此稱呼的、驕傲的、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們,在從對於這城市低下市民階級的不聞不問,到終於察覺「原來這是在說我們啊」,再到「那就乾脆把城市照他們想要的改吧」。一改再改,於是這三十年之前的「舊」台北市,最終放棄認祖歸宗,有了一個連媽都不認得的新身分。而這三十年把,比如說這條「中山北路二段」吧,一條綠樹遮蔭下名牌旗艦店櫛比鱗次的寬闊大道,變為眼前所見的景象。
這裡我摘錄我書裡的一段話(我已經記在手機裡了,以便隨時查閱修正):
“菩提樹的種子大軍頂穿了陽光下黑金般閃耀的柏油城牆。不只垂直地,而是像盤地纏蜷的蟒蛇,氣根緊貼著所有的平面上繞、迂迴地深入周邊建築物的孔隙。它們合縱連橫,在一條樹根深入窗孔的力道不足之處,另一條樹根便加入,與原先的樹根匯流成一種,讓我想到作為食物的麻花捲般生命所構成,以及拔河比賽用的麻繩那般堅韌的事物。突入了窗孔的樹根絞殺了鋼筋混凝土,使之成了毫無招架之力的死老鼠。水泥盒子破碎且乾癟地空蕩蕩地僵在樹根與樹根之間,除了枝幹盡頭的綠色樹葉欣欣向榮地被覆著這條大道,遮蓋住天空輪廓的這股生氣之外,沒有什麼能夠證明這裡是活著的。 再過一百年,當人們來到這座廢棄熱帶叢林中的古代遺跡,他們會認為這地方已經如此這般地生活了千年。再過一千年,人們會認為這地方已經存有一萬年了。對時光的錯覺如同宇宙般不斷向外延展,一直到盡頭而終歸於塌陷。到時這座叢林中的神殿唯一可資辨識的人造物遺留,文字。像是Louis Vuitton,或者Gucci,就會是在閃耀著銀河光芒的平底鍋上,焦熟於星體的卵黃之上,遠古諸神們的名字。”
還好,這書是在我症狀還不嚴重時寫完的。走在今天已成為廢墟的中山北路上,我感覺好極了。這一瞬間我終於忘記了我他媽的失智幾乎回到了「正常人」的國度。豈止正常,我簡直像回到了三十年前車水馬龍的中山北路二段那個年輕的我。幹,我那時簡直就是特洛伊的化身(好一會之後,我竟然記起了我剛剛的錯誤。我想說的其實是「海克力斯」而不是特洛伊,於是我小小地在心裡向自己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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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不知道空白了多久,以下略)
(感謝您的閱讀,給我的回饋,是支持我繼續創作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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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主要領域為旅行寫作、科幻及奇幻小說。著有《行旅,在深邃亞細亞》(山岳文化,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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