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e and Life 骰子人生 第三章 午夜騷動 04

馬車不停地向前行駛，足足走了兩夜兩晝，雖然途上未遇上任何追兵或其他阻撓，不過即使四人輪流駕駛和放哨，在顛簸的車箱中始終未能好好休息。更大的問題是他們當時是連夜逃亡，現在手上的乾糧和食水也所剩無幾，然而現在走了的路就大約只有一半，離目標的古林尼城，相信最少仍有兩日路程。

這個晚上月黑風高，奧斯特現時正於車廂之外負責駕駛，迎面而來的風帶點刺骨感，也不知是因為飢餓的緣故，還是這個春天的晚上真是特別地冷。於是奧斯特手執韁繩，想要加快馬車的速度，可是無論怎樣加鞭，馬兒就是跑不起來。

就在這時，奧斯特竟然看見前方有光，這種明亮的火光勾劃出小鎮的輪廓，在這漆黑的夜裡格外明亮溫暖，使他隨即就想到美酒佳餚，還有溫暖柔軟的床鋪，這全都是夜裡趕路的旅人所無法抗拒的。

「各位，」奧斯特終於禁不住向車廂裡面說：「前面有個小鎮呢，大家也累了吧，不如我們在那兒休息一晚，好嗎？」

「贊成！」矮人德姆第一個歡呼：「我啃乾糧啃了幾天，快撐不下去了，我要喝酒，還要吃蛋糕！」

「也對啦，」維賽倫說：「我們也需要補給，馬兒也需要休息。」

所以大家的目光也落在希爾薇身上，她剛值完放哨的更，才合上眼正要小睡，便被眾人的商議聲吵醒。

「嗯，一致通過。」正當眾人都以為希爾薇會因擔心追兵趕上而反對，或是會因被吵醒而感到厭煩，她卻不單爽快地答應，還顯得特別雀躍：「我要去那個小鎮看看，我們這就去吧。」

既然沒有人反對，馬車便直奔到小鎮之上。

他們前往的是阿斯基鎮，既然是小鎮，規模自是比不上大城市，幾十所木製的平房，放眼看上去也不見有甚麼特別大型的建築物，不過說到晚上燈火繁盛，竟然是連首都彼拉斯特城也比不上這兒。自小在王城長大，希爾薇早就習慣日入而息的生活，晚上正是彼拉斯特城休息和安寧的時間，即使有燈火，也不過是居民家中照明的小小燭光，要說到夜裡仍然營業的商店，甚至晚間市集，這是只有特定節日才會出現的特別安排。所以當馬車經過人山人海的酒館，越過位於小鎮中央那繁華的夜市時，希爾薇不禁露出了好奇又嚮往的目光。

夜市旁邊有個看版，兩旁都放了火炬照亮，使得即使天色昏暗，路過的旅人也一定會注意到這兒。這看版上寫的正是阿斯基鎮公所暨旅館，看到這字眼，奧斯特已經決定把車子停在這兒。又倦又餓使大伙兒也沒有對住宿地方有甚麼特別要求，於是便在這間看來還可以的旅館安排了休息的房間。

「我要去逛夜市！」希爾薇竟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剛才路過就看見好熱鬧，我要去逛逛。」

維塞倫還來不及開口說甚麼來阻止她，德姆卻搶先一步。

「那我也要吃飯，我要上酒館！」

「剛才超級熱鬧的那家酒館嗎？我也要去。」奧斯特的吟遊詩人之魂也突然燃燒起來：「那兒需要音樂，絕對需要我的音樂。」

「結果沒有人要休息嗎？」維塞倫嘆了口氣：「那你們兩個去酒場好了，我陪公女大人逛夜市吧，她怎麼說也是目標人物，可不能讓她落單。」

剛好的分配，待得吟遊詩人和矮人牧師轉身離去，維塞倫和希爾薇也開始肩並肩走向夜市的方向。

走在希爾薇身旁這件事其實正是維塞倫的使命，大魔法師風影交代給他的任務正是把名為熾炎的劍交到蘇菲雅・盧什頓最年幼的孩子手上，現在長劍已經穩穩妥妥地佩在希爾薇腰間，接下來就是任務的第二部，協助劍的主人完成上天給予的使命。

不過話分兩頭，這個所謂使命到底是甚麼，維塞倫也還未知道。不過他相信，只要跟在希爾薇身邊，時機成熟時就自有分曉，所以目前都必須以保障希爾薇的安全為先，這也是為甚麼他會自薦跟希爾薇同行。

當然，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身為精靈的他，不願與矮人同行，單是想到等下德姆要在酒場展露的那副食相，維塞倫便感到頭痛。想著走著，那個喧鬧的夜市已在他們面前。

＊＊＊

「嘩，好熱鬧，有很多東西賣呢。」希爾薇差點興奮得跳起來：「維塞倫，我們快過去看看。」

維塞倫對市集販賣的商品並沒甚麼興趣，他是被希爾薇拉著走進夜市的。商販果然很多，大家都爭相叫賣，有水果蔬菜、有布疋衣料、有雜貨、也有飾物，甚至連活的家禽牲畜都有。不過令維塞倫不解的是，為甚麼這兒的市場是在夜晚營業的呢？白天這些人們到底在幹甚麼？

「維塞倫，快看這個。」希爾薇硬拉著維塞倫在其中一個飾物攤前蹲下：「這些好漂亮呢。」

「對啊，小姐有沒有打算找甚麼？」看攤的是一個中年婦人：「這些都是異國的工匠製作的，又特別又漂亮，別的地方可找不到這些款式的啊。」

「這樣啊，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白鶴的飾物？」

「白鶴？」

希爾薇提出的要求有點太過特別，一般女孩會找的應該是玫瑰或者蝴蝶之類，就算要找鳥兒的飾物，應該也是找金絲雀那一類小巧漂亮的鳥兒吧？這激起了維塞倫的好奇心。

「你竟然要找白鶴，這是有甚麼特別意思嗎？」

「對啊，」希爾薇笑著說：「白鶴強大又優雅，和我一樣，我的中間名克蘭，不就是白鶴的意思嘛。」

「那小姐你就找對地方了，」攤主的婦人說：「這個銀製髮飾正是白鶴造型呢。」

「好漂亮啊。」希爾薇接過那個白鶴髮飾，的確造工精美，展翅的大鳥栩栩如生。而希爾薇那頭美麗的金髮之上也沒有任何髮飾，就只有用來束起馬尾的一條簡單皮繩。

「跟小姐你好配合呢。」攤主繼續推銷，又轉向維塞倫：「先生，就買下來讓女朋友高興一下吧。」

「女朋友？不不不。」

「不是啦，我不是他女朋友。」

二人爭著否認，使得氣氛非常奇怪。本來應該盡快離開這種尷尬的，可是希爾薇卻仍拿著那個白鶴髮飾，不捨得放下。

「算了，」維塞倫摸出了自己的錢袋：「多少錢了？」

「不用，我自己買就好。」希爾薇也立即掏出錢包。

「不，當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付錢。」

二人只顧著推推拉拉，一時間沒留意身邊狀況，此時竟有另一隻手，趁人多混亂之際，二人又沒注意之下，迅速伸往希爾薇的腰間。

「停下！」還是維塞倫眼明手快，他一把拉住那隻手：「你這小賊！」

維塞倫拉住的是一個小女孩，她的身型嬌小，就只有一般人身高的一半左右，明顯是另一個叫半身人的種族。她的頭上束了兩條粉色的大馬尾，還戴了個風鏡，從她身上的皮甲和腰間配的匕首看來，她也是一個冒險者，就是那種會偷竊會開鎖的冒險者。

「好痛，快放開娉琪。」那自稱娉琪的小女孩高聲叫嚷，維塞倫被她的尖銳叫聲吵著，手一鬆竟然讓她掙脫了。

「你們誤會啦，娉琪不是要偷東西，」娉琪繼續說：「我不過是見姐姐腰間的這把劍十分漂亮，想摸一摸而已，不行嗎？」

娉琪指的當然就是希爾薇腰間的熾燄。

「對啊，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不會是壞人啦。」希爾薇一看到娉琪的臉，便搶著替她說好話：「娉琪對吧，別怕，我會幫你向他解釋的。」

「可是我怎麼看她也是趁我們推讓時偷東西啊。」維塞倫面對兩個女子，只能據理力爭。

「她也說不是嘛，而且劍現在還穩穩妥妥在我腰間啊。」

「那是因為我發現了，還當場抓住她的手。」

「我沒有啊，你冤枉娉琪了。」

「沒事，有我在，不用怕。」希爾薇見娉琪急得要哭出來的樣子，還蹲下身抱住了她：「你懂得戰鬥吧？不如跟我們一起旅行好不好？」

「好啊。」娉琪想也沒想便答應。

「這怎麼行？」維塞倫卻氣得直呼：「退一百步而言，當她不是小偷好了，她也是個陌生人，怎能讓她跟我們同行？」

「算了，你們別在我的攤前吵架了。」三人吵吵鬧鬧，攤主的中年婦人也看不下去：「先生，這髮飾我送你好了，快和你女朋友和好吧。」

「我都說了她不是——」

可是那白鶴髮飾剛塞到維塞倫手中，不到一秒便被希爾薇搶去了。

「好吧，這個我收下，就原諒你吧。」希爾薇笑得開懷，還立即把髮飾別到金色的髮絲之上：「娉琪，你跟我們來，我把其他朋友介紹給你認識。」

「不……」維塞倫一臉難色，看著那個送他髮飾的婦人：「這樣真的好嗎？」

「沒關係吧，」中年婦人也是勉強一笑：「這樣就好，她們高興就好了。」

「既然你也這樣說，那我沒異議了。」維塞倫也放棄爭辯：「娉琪對吧？我先提醒你，別要打我們的財物的主意啊，我會看著你的。」

但女孩們根本就沒有理會維塞倫，她們早已挽著手，高高興興地向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