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陣痛的加劇,盈美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努力地推動著孩子向外面出生。
「孩子!不要讓媽媽太辛苦!你快出來吧!」盈美用力嘶喊著。那種劇烈的疼痛已大大地掩蓋了她內心的恐懼。她努力地做深呼吸,以幫助她放鬆身體和減輕疼痛。
此時,喬的攝影機鏡頭正對著盈美,他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撼了。看她艱難痛苦的樣子,他內心激動且澎湃,手不自覺地顫抖,以致於鏡頭也不停地幌動著,額頭的汗珠已然流到了嘴角邊……。
喬是個熱愛攝影的人,他抛棄了工作,始終一個人戴著一頂漁夫帽,背著他僅有的昂貴資產"攝影機"到處捕捉鏡頭。他居無定所,四處流浪,總是期待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一個成功的紀錄片導演,但截至目前為止,他仍是沒有一件完整的作品可以發表。於是,他只能狼狽地流落在街頭,四處找尋足以讓他棲身的地方,直到他遇見了盈美。
他原是盈美服務過的客人,盈美在眾多客人當中遇見了他,他們彼此為對方的人生感到喟嘆與婉惜!正因為他們有著相似於悲情的人生與多舛的命運,以致讓他們倆人相互依靠並且彼此撫慰!當盈美說出自己要一個人生下孩子時,他向盈美提出拍攝生產過程的要求,盈美很爽快地便答應了。
盈美深呼一口氣,再度地推動著身子。她咬著牙,忍受著撕裂的痛苦,她感覺到孩子的頭已經探出來了……。這是她對命運做出的一種挑戰——靠自己的力量獨自把孩子生下來。無論有多麼地艱難或危險,她決不畏懼也決不屈服於命運,她始終是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生存著!
從小父母離異,盈美在外婆的撫養下長大。十五歲那年,外婆意外過世,盈美便獨自討生活。無論多麼卑微的工作甚或極端耗盡體力的活她都不曾皺下眉頭,只要給她一點點微薄的溫飽,讓她可以憑藉著活下去,對於她便沒有什麼大的難事!
人們把她當童工一般的驅使,享受著她辛苦付出的廉價勞力。直到有一天,她被鄰家的哥哥、她始終信賴的哥哥給帶到了房間裏誘奸後,她極其羞辱地、倉皇地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離開了那曾經是她成長、而又令她傷心的地方了。
到了城裏,她遇到了一個不懷好意的"好心人",不幸地又落入了黑市,成了最底層卑微的私娼女,那是流落在異鄉的年輕女子最常遇到的、最兇險的命運之魔。她被迫每天要接待一百個以上的客人來償還她的身債,這其中不乏來自各國遠方的、極短暫的旅行者。
當她知道自己意外地懷孕後,她徬徨無措,不知向誰求助!然而喬卻鼓勵她,說他願意幫她一起照顧孩子,這令她很感動!畢竟,喬並非孩子的生父。
最後,盈美奮力地、身體做出了最後一次推動,孩子從她的身體中被推了出來。她掙扎著坐起身,用顫抖的手拿起剪刀剪斷了臍帶。隨後她抱起了嬰兒,感到很累,但同時也感到極度幸福和興奮。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愛和親密感。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改嫁到中東某個貧困國家的、在記憶中已模糊的母親,她拿起電話,終於撥通了……「媽媽!我做到了,我…一個人生下孩子!」。那頭母親難以置信地……隨後安慰她:「我的女兒,妳真勇敢!妳比媽媽還勇敢!是真的。我一點兒也沒有能為妳做些什麼……」那頭的母親哭了,因為甚覺得太愧對她的女兒。
盈美生下一個皮膚黝黑的女嬰,不同於亞洲人種,女嬰身上明顯有著黑人的血統,在這個國家,這樣的膚色會為她的成長過程帶來不小的困擾!想到這兒,她不禁流下眼淚,一股悲喜參合著的眼淚……。
喬捧著攝影機,深深地被這個女人給感動了,竟不知不覺地跟著掉下了男兒淚!他的眼睛被淚水和汗水給模糊了。
一年後,憑藉著拍攝盈美的紀錄片,喬終於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最佳紀錄片導演獎”。他成功了,並且受邀登上了各種國際舞台,成了世界知名的大導演。
此時,他向盈美提出共同生活的要求,他願意承擔並且誠心地接受她的一切——她的過去和未來。然而盈美卻拒絕了他。
她說:「我已掉入了污水坑,再也洗不清了,是個沾滿污穢的人,而你已是國際知名的導演,前程正向著大好的光明,我怎麼能讓你在世人面前蒙羞?現今的我們,已經不在同一個水平上的了!」
她要喬不要為她擔心,無論如何她都會一個人勇敢的活下去!在喬面前,她寧願保有那麼一絲僅剩的、些微的尊嚴!
她將孩子送去美國,讓女兒在不受歧視的環境下接受良好的照顧,自己則更努力地、賣力地工作,盡一切所能的提供女兒最優渥的生活。
她像一株草,一株永不向命運低頭的小草,無論到那兒,都能夠立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