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的身體出了嚴重的狀況。
連接心臟的四根血管,有三根超過30%的阻塞。
左頸動脈有超過一公分的班塊。超音波監聽的時候,可以聽到清楚的風嘯聲。
公司的營運出了狀況,沒有現金,人心惶惶。
然後老闆又接了兩個不收費的巨大專案,每天都在公司加班。
要面對客戶,要安撫同事,要想出對策。
接著,一位朋友來:我得了乳癌,年紀這麼輕,我不想死。
通常下班已經接近午夜12點。
等到幫友人修完法迴向,已經兩點半。
隔天繼續上班,日復一日。
說真的,我身心俱疲。
一位朋友聽見電話那頭我的疲累,特別開車帶我到了宜蘭的「大湖」,希望讓我安靜一下,休息片刻。
我繞著湖,呼吸有點喘,這是太久沒運動、血管阻塞的現象。
昏昏沈沈,勉強的走對湖的對岸,看見一間寺廟,拾階而上。
天氣陰陰暗暗,寺廟有一位知客比丘尼出來招呼,帶著我們走進去。
原來這是一座「起家廟」。就是這個宗派的第一座廟。
當初創辦人在這裡閉關,然後建立的一個小小的道場。
我看著牆上創辦人的簡介,突然一陣巨大的法流下降,我彷彿認識這位創辦人。
啊!原來祂曾經是我的師兄。
就這個緣起,我想寫寫,當時的記憶片段。
那個時候,我們的老師,身體的顏色跟一般人,有一些不同。
大多人是褐黑色(就是褐色比較多,黑色比較少)。
老師身體的顏色偏:褐綠色。
應該跟祂長期間吃的食物,與在岩洞裡修習有關。
我們散居在樹林、岩洞、塚間,少數人環境比較好,住在有屋頂的木屋裡。
各自在自己的處所,練習著老師個別教授的法門。
這裡沒有娛樂,唯一的娛樂,就是老師跟所有人一起說話的時刻。
老師是不多話的,有時候說到重點的地方,就用唱的。
聲音不大,但在沒有隔牆的空曠處,每個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少語,是老師的第一個身教。
講重點,是老師的第二個身教。
記憶中,沒有看過老師躺著睡覺。
見面的時候,老師不是閉目雙盤坐著;就是坐在石頭上,雙目有神的凝視著遠方。
精進,是老師的第三個身教。
在老師身上,可以看見很多傷疤與厚繭。
有同學問:您的學習過程是不是很痛苦?你身上有這麼多傷痕?
老師:不,這都是我自己願意的。
老師從沒對教導祂的祖師們,說過一句抱怨、埋怨、甚至是後悔的話,連表情都沒有。
敬師,是老師的第四個身教。
有富人帶著飲食來見老師,老師給予安慰祝福。
有殘疾乞丐,拖著一身疾病與骯髒來見老師,老師給予安慰祝福。
老師不曾掩住鼻,或是找藉口推託。
平等一同,是老師的第五個身教。
老師很少洗澡,但是身上沒有任何異味,有時甚至還能聞到清雅的香味。
這味道一聞,不只提神醒腦,還能平心靜息。
糾結的思慮,瞬間都開朗了。
同學說:這是空行護法的灑花、這是天女羅剎遺留的氣味。
老師不曾炫耀誇示。
只淡淡的說:把心控制好來,別讓妄念把心弄髒了。
有一回,一位學長爬到老師修習(注意,是修習,不是休息)的岩洞,沿路呼聲著。吸引了好多位同學注意,我也是其一。
學長:我好痛苦,感覺像被火燒著,全身滾燙著,該如何是好?
老師看著他:真正困惑著你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你對事件所帶來感受的執著。
學長頓時當若木雞,楞在當地。
這位學長,後來成為偉大的人。
還有一位學長,跪在老師面前:我用盡了您教的每一個方法,心,始終無法安穩,我是不是業障深重的人?永世都無法解脫呢?趴在地上放聲大哭著。
老師牽起他的手說:跟著我慢慢走。
把念頭,放在每一個腳落處。
把念頭,放在每一個腳起處。
沒有其他念想。
念頭若散,再拉回腳上。
我遠遠望著老師與學長的背影,深深的被感動著。
這位學長,後來也成為偉大的人。
還有一位學長,問老師說:我實在無法安止我的心念,該如何是好?
老師說:
放下過去已發生的,它已經過去,跟你沒有關係。
不要去想將來可能發生的,它還沒發生,跟你也沒有關係。
看著現在發生的,它正在變成過去。跟你也沒有關係了。
不要企圖去預測什麼。
不要去煩惱會發生什麼。
不要去想要改變什麼。
告訴自己放鬆,保持專注的放鬆。
就這麼安靜的休息著。
這位學長,後來成為很偉大的人。
我呢?
我的老師教了我什麼?
祂讓我,聽見與看見,『該』聽見與看見的一切。
在漫長的輪迴中,努力不斷的練習著。
(在我病到在壇城痛哭之際,祂說:你當要克服,不可以放棄)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