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北海道3─小樽

受唐文化影響，在日本迄今仍隨處可見漢字，但｢橘逾淮為枳」，許多字的用法已演化到與原意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步，也正因其如此，好些名詞在我眼中別具美感與異國風情，既親切又陌生，而且多了想像空間。小樽就是其中之一，在未探究它名字由來之前，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是一個小酒樽，加上它曾為繁華商港的背景，便引起了類如｢茶花女飲酒歌」的聯想，於是｢有酒盈樽」、｢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等成語、詩句接連湧出，又它現在是日本手工玻璃重鎮，｢葡萄美酒月光杯」的意象也登場了……呵！呵！這不是什麼聯想，是｢酒鬼癥候群」吧？！實際查查，就知和台灣許多地名從原住民語讀音轉來一樣，小樽(Otaru)一詞源自北海道原住民的愛奴語，其意為沙灘中的河流。如今那條河早已無跡可尋，幸好還留下了一條經常淹沒在｢觀光客」中的運河。

從札幌駅搭14:30左右的JR函館本線前往小樽，票價每人620円，車程32分鐘，女兒還查了小樽市內線巴士一日乘車券的價錢(每張750円)及購買地點，但既然只來半天恐怕不划算，而且冰天雪地的，活動範圍也拉不了多大，在最浪漫的運河地段晃悠散策就好了吧！

出小樽駅，沿著中央通朝運河走去，約5分鐘即到了女兒設定造訪的第1個景點─｢舊手宮線遺址」，這時下起大雪，而鐵軌週邊早就被積雪覆蓋，無法通行，當局可能為了不讓觀光客太失望，在解說牌後定期鏟雪，維持了一個小小的｢軌道露出區」。幸好我們來自台灣，日本人建的老鐵路不稀奇，皚皚白雪才值回票價，但旅遊書中附的照片顯然是鬱鬱蔥蔥的夏天，還註明從中央通到壽司通之間風景優美，是遊人最愛的鐵路步道，現實與｢印象」落差太大，使我的腦袋瓜一時有些錯亂。

來到小樽運河中央橋頭，依然大雪紛飛，好些時候只有我們5人，完全感受不到觀光勝地的氛圍，還是有三、兩人力車夫出勤，生意自是可以預見的慘澹，儘管同情，但因為氣溫太低，日語又不通，無法悠哉享受漫晃慢聽的情調，便也難興搭乘的慾望。

我們大致在運河臨港線側逡巡著，一邊是歷盡滄桑但晚景突然因復古懷舊風潮而俏麗起來的老倉庫，另一邊則是饒富現代感間或夾雜文藝復興風味的高樓大廈，新舊並陳卻不顯唐突，在日本有許多這樣的地方。運河上熱門拍照取景地點的中央橋和淺草橋，只見零星散兵游勇，根本不必擔心卡不到位，可惜為了減輕負重，幾經考慮我還是没帶腳架出來，夜景也没得好拍了。罷！想到那麼冷，也有些｢怯場」！

女兒另外兩個必到的目標，一是｢變態冰淇淋」，在｢北のアイスケリ〡ム屋さん」，所謂的｢北之冰淇淋屋」，說有烏賊、芥茉、海膽、納豆等等各種難以置信的｢可怕」口味，很想去見識見識，當然，也就只是瞧瞧而已，等找到進去時，她和弟弟點的還是｢正常」的牛奶、藍莓，真是缺乏｢冒險精神」。另外要去海鳴樓看｢音樂盒」，很巧，就在冰淇淋屋隔壁，都是女兒帶的路，我們並没從臨港線的正門進入，而是走後門，這棟木架石造的2樓倉庫，建於1923年，原是用以收藏大豆的，經改造後成為據說是日本最大最老的音樂盒專門店。此時没有什麼顧客，好在店員們也任來者自在觀覽，只有當我們駐足高價音樂盒區時，才過來比手劃腳的略做解說。一開始我就没打算購買，因為再怎麼精密繁複的，也只能演奏三、五首固定的曲子，而且樂聲單調，若說純為新奇或紀念帶個便宜的走嘛，只怕没多久就故障或打入冷宮積塵了，倒不如在｢當下」欣賞個夠吧！

走出海鳴樓大約17:30，該找地方吃飯了！優先考慮的當然是運河邊那些倉庫改裝成的｢思古悠情」餐廳，街景蕭瑟，只有我們彳亍，並非每間倉庫都獲得新生，有的大門緊閉，有的敞著門裡面空洞漆黑，一間外壁釘著｢小樽啤酒」的餐廳前，站著位身穿單薄和服、手持MENU的歐巴桑，帶著標準的日式微笑與親切向我們招呼，我與妻同時說：｢她不冷啊？」跟著她走進去，伊伊呀呀的問有些什麼素的食物？幾乎没有，只好退出，回頭找到重現50年代懷舊街景的｢小樽運河食堂｣，店攤雖多，布置也極有味道，就是｢食無素」，此時已耗去40分鐘，女兒頹然的坐在一張靠牆的長條椅上，她並非有心，但臉上掩不住：｢為什麼要吃素嘛！」的氣惱表情，老媽疼孫子，怕他們餓壞了，直說：｢看囡仔愛呷啥就呷啥啦......｣日本真是個對素食者不太｢友善」的國度！

空腹離開運河食堂，雪又大了起來！過淺草橋，橫越臨港線，望見街角是赫赫有名的｢政壽司」(おたる政寿司 ぜん庵)，想到女兒行前筆記中也列了｢壽司屋通」，在招牌前站立片刻，回頭對孩子說：｢怎樣？就這間吧！」顯然｢正中下懷」，我們果決的登梯而入，規模不小，裝潢典雅，又有運河VIEW，感覺荷包會傷很大，但既來之，則安之，況且又在冰天雪地中挨餓受凍了那麼久，愛吃什麼就點吧！(裝可憐為吃大餐找藉口啊？)當然，這是對｢肉食者」說的，老媽和妻還是没得點，只好各叫一碗白飯，配妻從台灣帶去的素鬆、乾果，至多再勉強挾些我們的｢葷邊素」，像握壽司附的一小碟醃嫰薑，就是｢美味」了。不必為此｢慘然」，她們可甘之如飴呢！

從政壽司出來，居然一片｢晴朗」，因為抬頭望得見明月，我還指給家人看，但才彎進中央通，驀地刮起一陣猛烈的怪風，見當地人立即竄到停在路邊的車子間蹲下來，我們便也有樣學樣，風來得急、去得快，但暴雪接踵而至，我們就這樣頂著漫天大雪走向小樽駅搭JR回札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