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即事之二─在老師家﹙下﹚

「只有早餐這麼吃，中、晚餐還是像平常一樣，但我現在體重減輕了，太胖不好，心臟壓力大，我最重時七十幾，現在降到六十八了！你是幾公斤？」「大概六十二、三！從上成功嶺後，我一直維持在五十七公斤左右，大約六、七年前才增加，但就定在這裡！」「哇！太好了！我的目標就是六十三，當然，你比較高，還可以胖一些，不過，寧願瘦一點，仍然符合標準…」從國中畢業後，幾乎每年都利用大節來看陳爺爺，但這次的話題是向來沒有的，把人生劃分成四季，年近六十的他正處中秋，爸爸則盛夏將盡而略顯涼意，那麼師生二人共同關心起身體的健康，倒也並非不相宜的了。臨走，曾奶奶特地從冰箱拿出一包自種的豆苗：「這都洗好的，可以直接吃！」為了討他們的歡喜，爸爸當場捏出一小把放進嘴裡咀嚼：「嗯！好香！」「還有，這罐蒜泥醬帶回去吃吃看，福利中心就買得到，另外這幾盒葡萄汁給孩子！」這些極見交情的家常小贈品，爸爸早已習慣，因此也不推辭。

隔天晚上，爸爸打電話給周叔叔，先和蔡阿姨聊了會兒，她現在是中山大學教授，周叔叔大二剛追她時，曾迫不及待的要爸爸南下去「鑑賞」，三人一起爬了嘉義的某座山，所以，我們認識也超過二十年了。「好在九一一前回來了！」周叔叔接過電話：「說美國多厲害？我看也沒有，讓人家一下子劫持四架飛機…還是台灣好！」「是啊！如果沒回來，說不定你就在世貿呢？」再問他為何沒消沒息，連E-MAIL也沒回？原來出國前給的信箱已作廢，而回台後，忙著發表研究成果，日思夜想都是工作哩！心裡只能感嘆，和這對頂客族老友夫婦生活「境界」的天差地別，當然，這不是指幸福的程度。

「聽說你又去我家『應酬』了！」「找你爸聊聊嘛！他好慘！說玩股票把退休金都輸光了！」「對啊！早就叫他不要玩…那天還打電話跟我調錢，說再不匯進去，就要被斷頭了，語氣顯得很可憐、很焦急…但我想，這種行情，再投下去只有越陷越深，不如讓它斷，到此為止，就沒答應…唉！看他這樣，我也難過，倒不因為賠錢，而是那種挫折感…，以前賺錢的時候，常意氣風發的對我說：『我到底是台大的吧！別人賠，我都賺…』現在，整個人都消沈了…」爸爸聽著感覺辛酸，不知如何接口，但想到自己的晚年，也不見得會比周爺爺更好！

「來玩嘛！」「真的好久不見了，上次去是什麼時候？我女兒還幼稚園吧？」「是啊！看孩子長大才嚇人呢…找個時間來吧，開舊車不安全就搭火車，到這兒我的跑車借你，所有付錢的事我負責！」最後兩句話，難免使爸爸感到我們間物質條件的天壤之別，雖然不嫉妒也不大羨慕，並頗能在辦公室與書房間單純平和的生活中自得其樂，可放下電話還是忍不住問：「你啊！為什麼今天竟會走到這樣困卮的地步呢？」這是一種秋天的心情吧！

90.10.10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