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陳紋桌兜裏開始陸陸續續裝着表白信,一封接一封,陳紋看了,一封一封的看,很認真。甚至看完還回復。
然後再也沒收到過。
他有天突發奇想,要不我也寫寫?
視線不自覺落到旁邊的唐沙身上,陳紋輕咳一聲,感覺臉皮有些燙。
回到家,他翻箱倒櫃,找到了之前複印沒用完的白紙,陳紋數了數,剛好一百張,說幹就幹,他咬着筆帽,刷刷開寫。
窗外日落呈金黃色,落到少年微屈的脊背上。
緊接着是一聲喊:「陳紋!!你喫不喫!!」
陳紋手一抖,連忙拿書蓋上,跳下椅子:「喫喫喫。」
初三的時候,陳紋一百封信徹底寫完,他將其依次放桌上堆好,盯着看半天,發出一聲感嘆,豎起大拇指:「陳紋,你真牛逼,你是我的偶像。」
………
陳紋當然不會給唐沙,他想着再等等,到時候看着唐沙感動得一塌糊塗,哭得涕淚橫飛,光是想想那個場景,陳紋都垂頭低笑起來。
路博成瞥他一眼:「你傻比了吧。」
陳紋轉着筆,掃到教室門口處,勾脣,踹他:「趕緊走,唐沙回來了。」
番外2.那個叫陳紋的少年
二中最近不安寧。
校門口老是站着一些痞裏痞氣的混混,一個個留着殺馬特髮型,嘴裏含着根菸,抖着腿,盯着走出來的人。
人流密集,好一會兒,一個女生捏緊書包肩帶,緩緩走到幾人面前。
爲首的一個頭發中分,往兩邊梳,染成亮眼的紅色。他吹了口哨:「不錯,很自覺。」
幾人轉身往一邊小巷子走去,女生突然停下腳步,眼底蓄着淚水,聲線抖得不成樣:「我…我真的沒錢了…我爸媽也不在家。」
紅頭髮扭頭淡淡看着她,彎脣笑:「別他媽耍花樣,你要是敢不給,那就換其他的。」
說完,他聳聳肩,其他幾個跟着笑,猥瑣得不成樣。
女生站着不敢動,也不往前挪一步。
紅髮男沒耐心了,剛要伸手,就聽巷道外有滾輪滑過地面的聲音,緊隨着的是笑罵聲。
「陳紋,你慢點兒啊我操!」
陳紋停下來,滑板順勢來了個緊急剎車,他套着件紅色T恤,拿起滑板,隨意朝巷子裏一瞥。
那些人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停在外邊的少年,樣貌出衆驚人,鮮豔的紅色穿在他身上,反而成了襯托,一點兒都不違和。
陳紋微昂下巴,喊一聲:「喂,找事兒呢?」
路博成跟上來後,一掃,想拉他走:「別亂管事兒,這些人天天打架,不好惹。」
這個年紀的人大多精神滿滿,意氣風發,陳紋掃那幾人一眼,不屑:「不好惹?」他抬手挨個指了指,「紅、黃、藍、綠。」
陳紋笑得賊好看:「乾脆去街邊站着當紅綠燈唄。」
「………」
路博成:我他媽…
紅髮男臉色陰沉沉的:「臭小子找死是吧?」
千鈞一髮之際,路博成突然想起,陳紋家小舅是軍人,他被他帶過幾年。
路博成挑了個地兒,拍了拍灰塵,坐下,準備看戲。
傍晚放學,黃昏時刻,晚霞鋪在天上,漂亮得不行。
路博成就這樣看着陳紋把四個人揍趴下。
他自己也掛彩了,眼尾有一個口子,嘴角腫了一處。
女生一直在跟他說謝謝,多看了兩眼,然後離開。
陳紋從兜裏拿出手機,蹲在那幾人面前,「來,抬頭。」
幾人不約而同地抬頭,張張臉上都慘不忍睹,陳紋閒閒拍了一張,滿意地起身。
「你拍來幹啥?」路博成不解。
「還能幹嘛。」陳紋挑眉,「留紀念,小爺的高能時刻,唐沙看了肯定得佩服我。」
路博成:「你這b真的很愛裝。」
說完,看了看他的臉。
陳紋終於想了起來,問:「明顯嗎?」
「廢話。」路博成罵他。
半晌,還是沒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好他媽狼狽。」
陳紋也笑,「草,閉嘴。」
路博成真心覺得,他很佩服陳紋這樣的人。他傲嬌,偶爾性毒舌經常性裝比,又酷又欠,獨一無二。
沒人會討厭陳紋,這個光芒萬丈的少年。
*
陳紋第一次碰煙的時候,是路博成遞給他的。
他想了一下,接了。然後吸一口,被嗆住,咳半天。再抬眼時,眼睛咳紅了一圈。
「煙都不會抽,你是不是男人。」路博成光明正大的嘲笑他。
陳紋扔了煙,抬手擦眼:「氣兒難聞。」
路博成一愣,隨後笑得樂不可支。
陳紋跑去小賣部買了幾顆薄荷糖含嘴裏,又特意在外邊吹了幾分鐘的風,回來問他:「還有味道沒,我怕唐沙聞到。」
路博成嘖一聲:「你丫以後肯定是個妻管嚴。」
陳紋嘁一聲:「除了我爸媽,沒人能管我。」
緊接着心裏補充一句,唐沙以外。
唐沙最近和一班那個班草走得很近,總是拿着題目去問他。
陳紋憋着氣看她,問:「我們班沒老師?」
唐沙搖搖頭,一本正經給他解釋:「你不懂,這次參加了活動,我倆產生了深厚的友誼,所以我特意找的他。」
陳紋靠着牆看她,笑一聲。
去你丫的深厚友誼。
後來陳紋在門口遇到一班那人,眼神平淡地將人打量一圈,得出結論,自己更帥。
*
高一下學期,陳紋被路博成攛掇去紋身。
路博成給的理由是:「多酷啊,你想想,到時候我肯定紋只青龍在背後,絕對壓迫感十足。」
十足個屁。
陳紋還是跟着去了,他晃悠一圈,在紋身師面前坐下,掀起袖子,露出冷白修長的手臂。
陳紋指了指腕骨處,「在這紋句俄語吧。」
紋身師答應得很爽快:「行,紋什麼。」
陳紋仔細想了想,笑:「只要她。」
這話很矜持。
其實陳紋自個編的原話應該是:在這往後的日子裏,我要肆意熱烈的活着,我會成爲一個善良優秀的人,唯一想要的不多,就一個,只要她。
你遲早知道的,唐沙。
番外3.婚後實錄
十九歲那年,陳紋將一百封信裝進紙箱裏。
二十五那年,他帶着唐沙領了證。
舉辦婚禮那天,陳詩魚確實鬧了,她父親陰沉着一張臉將人帶走,然後帶着人出國治療。唐沙真切的希望,陳詩魚能被治好,至少思想被拉正。
她問過陳紋,爲什麼陳詩魚對他執念這麼深。
陳紋當然不知道,揚着下巴想了想,纔回:「具體原因我也說不出來,但我很肯定的一點是,」他渾話說來就來:「因爲爺帥。」
………
結婚證這個東西,以前陳紋是不稀罕的,他自大的認爲這玩意沒什麼稀奇的。可當紅本本到手的那一刻,陳紋真香了。
看着上面和唐沙的合照,他笑得比春花苑裏的老鴇還高興。
甚至臭屁地翻出微信,指着微信名告訴唐沙:「托馬斯真成你老公了,高不高興?」
「………」
唐沙冷漠地看着他:「我請你忘記這件事。」
「那可能有點難。」陳紋收回手機,掃視一圈新家,突然想起個事兒:「你會做飯吧?」
「當然會。」唐沙好整以暇地看他。
陳紋沉默兩秒:「我也會。」
「你想表達什麼?」
陳紋嘆氣:「沒人比我更討厭洗碗。」
唐沙憋笑,他還挺有自知之明,須臾,還是回答:「萬事都有個公平性,我既然是做飯的,碗肯定歸你了。」
「唐沙。」陳紋摩挲着結婚證的封面,扭頭看她:「萬物都有公平性的話,那我可得好好跟你算一賬了,咱倆之間不止洗碗做飯這點事兒。」
「要真這樣算,你佔的便宜可多了。」
唐沙雙手抱胸:「那你說。」
陳紋緩緩地眨了兩下眼,說:「愛拉烏油。」
「………」
唐沙一個抱枕丟過去了。
*
剛結婚,總會有些不習慣的事。
比如陳紋大清早剛睜開眼,就感覺到旁邊躺着人,他腦子迅速劃過一堆猜測,最終定在「女流氓」這個名稱上面的時候,扭頭看見了唐沙的臉。
………
陳紋屁顛顛貼過去了。
唐沙被他弄醒,不耐煩地要推人,嘴裏唸叨着:「別打擾人睡覺。」
陳紋將她往懷裏帶,手剛好圈住腰,聲音還帶着剛睡醒的啞:「唐沙。」
唐沙不應。
陳紋只好盯着她的睫毛開始數,數到最後:「46根。」
陳紋想了一下,他多少根?
他起身去拿唐沙放桌上的鏡子,對着數,「一…六…十二……54。」
陳紋把鏡子放一邊,心情很不錯,然後繼續盯着唐沙看,看着看着自己又睡過去。
第二次是被唐沙吵醒來的,陳紋下意識抱她:「你要起牀?」
唐沙點頭,頓了一下,突然罵:「陳紋你…!」
陳紋睜眼,還有點懵,察覺到以後,勾勾脣,把她往懷裏拉,兩個緊緊挨在一起。
陳紋抬手撩開唐沙的頭髮,埋在她脖子裏,「這事兒控制不住的。對了,你還記得你大學時候做過關於我的春夢不?」
「………」這傻比永遠忘不了這件事是吧?唐沙咬牙否認:「不是春夢。」
壓根沒碰到!
「我記得你當時還問我夢到過女生沒,怎麼可能沒夢到過,我記得清清楚楚,而且夢到的就是你。」
唐沙一愣,問:「什麼夢?」
耳後響起淺淺的笑聲,唐沙瞳孔猛地一縮,一抹淡紅色蔓延至耳尖。
陳紋貼着她的脖子,很輕地哼了一聲,聲音沙啞下來:「就像——這樣。」
唐沙感覺自己要瘋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要、洗臉。」
陳紋怎麼可能依她,被子一拉,又是酣暢淋漓的一早。
*
唐沙懷孕那年,是在一個春天。
陳紋特意休了假待在家陪她。
唐沙開始變得喜怒無常,挑三揀四,整天折磨陳紋,到了晚上,她又後悔了,撲到陳紋懷裏,要哭要哭的樣子:「對不起,陳紋,我一定是瘋了。」
陳紋掐掐她的臉,隨後活動兩下脖子,「累死爺了。」
見他這樣,唐沙立馬心疼得不成樣子,解釋一句:「其實白天那是我的第二人格。」
陳紋被她逗笑了:「你玩呢,還第二個人格,那現在這個呢?是誰,真正的唐沙又是誰?」
唐沙訕訕一笑。
陳紋給她理了理頭髮,又親了親額頭,聲音散漫又帶着幾分溫柔:「我以前坐公交的時候,看到孕婦都會主動讓座,我總覺得她們挺着肚子很艱難。」
陳紋看着她:「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唐沙。你懷孕是因爲我,就算再累,我該,我甚至很高興。你覺得這算苦麼?我不覺得。等幾個月後你要進產房了,我纔是真的害怕。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在這段時間好好依着你。」
陳紋笑一聲,一如多年前,酷酷的:「爺心甘情願的。」
唐沙沒再罵他中二,反而被觸動心絃,這通話聽着很肉麻,但陳紋這個人說話,字字都真誠。
所有人都曾認爲,陳紋永遠不會變,他們猜對了,陳紋永遠如年少那樣,外表耀眼奪目,內心細節溫柔,只爲唐沙低頭。
這樣的人的愛,真是太珍貴了。
唐沙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住了他。
她知道,她會愛陳紋一輩子。
陳紋也會。
番外3.一個學妹的視角
陳紋,我聽說過這個名字。
據說前屆的學生,大了我一屆。我應該叫他學長。人雖然畢業了,名聲倒是很響,剛來學校待了段兒時間,我就能聽到幾句關於他的事。
大部分對他的評價是,長得帥,好相處,人極低調,沒做過什麼出頭的事。
但是有和他比較熟的,聽了後,就會罵:鬼,那貨賊能裝,裝比得不行
好吧,我對於陳紋學長的印象,就到這裏,但說實話,我很想見一見他。
學校論壇有過關於他的帖子,但是都刪了個乾淨,只留了一條,幾百的贊,是一張合照,他和一個女生的。
照片裏的女生被他勾着肩膀,表情像是要去行俠仗義,學長則抬手豎了箇中指。
這個女生叫唐沙,也是我的學姐。
只有一張照片,沒有任何文案,也許他們在一起了,不過我找不到關於他們的足跡。
看到那張合照,我才恍然發現,我見過陳紋學長。
是在前兩年一個棋牌室裏,人多,鬧哄哄的。
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臉是真的少見的好看,笑起來的時候一臉渾樣,穿着件粉色T恤,靠在椅子上和旁邊人說話。旁人點着煙,給他遞,他抬手搖了搖,沒接。
當時我覺得,真稀奇。就像是一羣人喫飯都用筷子,而他只用勺子一樣稀奇。
我注意到他手腕處有一個紋身,純黑色,又因爲皮膚白,所以極明顯。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他抬眼看過來,對視兩秒,又收回去,然後叫旁邊人去一邊抽。
他大概以爲我聞不得煙。
直到有人進來叫他一聲:「阿紋,唐沙來了我操。」
於是我看見他動作極快地起身,跟着低罵一句。
他是跑着離開的,衣角翻飛,一直印在我腦海裏。
今年的時候,我再次和陳紋學長見面,他回母校探望。不同的是,身邊還有一個人,長得很漂亮,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就是唐沙學姐了。
學長本來在操場打球,然後一個不小心,球彈出去撞到了人。他本來一臉懵,看見唐沙學姐捂着肩膀後,又笑了。
然後唐沙學姐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說:「砸到我了你還笑成這樣?」
學長一聽她的話,笑得更厲害了,說:「說實話,剛開始嚇我一跳,我以爲砸到別人了。」
「還好砸到的是你。」
然後我目睹學長被學姐追了半圈的操場,他們比在場的人年齡還要大,卻偏偏最幼稚,那股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我突然覺得,學長手腕處的紋身一定和學姐有關,或者是她的名字。
隔着很遠的一段距離,我看到學長抱着學姐,垂下頭,而他們頭頂上,晚霞還未散去。
我驀然想起了合照上面的文字。
上面寫着的赫然是——
陳紋永遠中二,永遠只喜歡唐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