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怒的阿茲海默 Rage Alzheimer(8/10)

(本虛構故事含有暴力、不雅言詞,請斟酌閱讀)
我把電話掛斷。空間概念已經斷裂了。
咖啡廳的影像浮現了上來。然後我看著路牌。羅斯福路跟……一邊是南海路,一邊是林森南路的交岔口,但我不知道這些路通往那裡,更記不得自己從什麼方向來。我看著路標,卻失去了路標的背面,它所指涉的意思。
真可笑,我竟然知道「指涉」的意思,卻不懂路名連結著什麼,因為我沒有記憶。而對於「空間」二字,連接著空間二字的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同樣因為距離太遠而模糊不清。漂流在失去意義的符號之海而感受到未知恐懼的我,,你以為我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我知道,我的描述雖然是正確的,但這念頭只是自然流瀉出來,卻沒有經過我。
像是念頭也會尿失禁,再怎麼控制,終究出了我身體的不屬於我。
真正悲哀。就算已經變成現在這樣,我卻還在做無謂的掙扎,緊抓住我的任務(我現在已經不知道那任務是什麼了,而只剩下執念)而且沒有放棄。我看著我的手:這些密密麻麻的筆跡,不就是為了這個而存在的?一個包著記憶與認知尿布的尿失禁英雄的旅程,偉大航路的地圖,這些東西全部都記在我的手上。我手上的東西就是他媽星艦迷航的永動機母體電腦系統、航海家的六分儀、背包客的Lonely Planet、玻里尼西亞夜觀星相的海上移民、女高中生的手機、尼采的權力意志,還有其他更多我忘記的那些事物……這些東西會指引各自到他們應該去的地方,而我應該也有⋯⋯有吧?所以,我沿著我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所匯集成的文字所構成的河道,如同深入黑暗之心般地逆流而上,直到我看到河道的終點,包裹交給弟弟他媽(星號)的下一行「給我的女兒弟弟。」
這個叫「弟弟」的,我的女兒,一定得比現在的我要可靠。我唯有相信以前的我的指示,把這東西交給她,我的任務才算完成。
但怎麼去?跟我想的不一樣,我還是太高估我的記憶了。
我攔了計程車。我朝著紅色、藍色,各種顏色的車子揮手,但他媽的怎麼沒有一台停下來,我操。但最後終於還是有一台黃色的車子停了下來。
「先生,要去哪裡?」司機問。
「鐵馬咖啡,在和平西路上。」我說。
「這麼短程不用坐車啦,你這條路走一下就到了。」司機說著,指著我身旁的那條路。
「我知道很短,但我不知道路,你可以麻煩載我一程嗎?」頓了一下,「錢我可以多付」我說。
要是之前的我,一定會他媽直直走過去,然後永遠走不到。但是,現在我必須不能再像以前那麼自負,才有可能完成任務。
「在和平西路上哪裡?」司機說。
哪裡?我困惑了一下。「鐵馬咖啡,招牌是一台腳踏車,不知道嗎?」我說。「噢,你說『黑鐵』啦,那家開很久了,我知道了啦。」司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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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主要領域為旅行寫作、科幻及奇幻小說。著有《行旅,在深邃亞細亞》(山岳文化,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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