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怒的阿茲海默 Rage Alzheimer（9/10）

我一走進店門口，在飄散的咖啡香味之下，我腦中漂浮的一些渣滓、碎屑有點固定住之後終於顯現出一些清晰的影像。那是一種「幹過一砲後，又感覺老二要逐漸變硬起來」那樣的期待。幹，這是個好的開始。

弟弟她媽，我的前妻，坐在咖啡廳最裡面的座位。她穿著一套（又是）看起來很貴的黑色洋裝，頭髮剪得很短。室內擺設位置跟過去不同，但是她還是坐在以前我們還在約會時坐的位子上。我其實認不出她了，要不是她跟我說話，而我又不斷藉由筆記回憶「任務」的話。

「五十分鐘。你說你在附近？」她說。

「對不起我遲到了。」我說。我從她驚訝的表情，恐慌於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話？

「你從不說對不起。」她說。

「是嗎？」我都忘了。我從沒說過？但至少我應該沒說錯什麼。

「是啊。」她說。

我偷瞄了一下我的手，像作弊時記小抄那樣。
我對她說「可以麻煩妳一件事嗎？」

「你麻煩我的事可多了。你一直是個Trouble Maker，」她停了一下，眼神像調整炮擊的角度般地，對上了我的眼，然後堅定地看著我的眼睛。「但現在你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對我拳打腳踢了。」她說。

「我有打過妳？」我問。

「你少裝了，你不是只有在酒後打我。現在婚都離了還有臉來拜託我。我才要托你的福勒，現在，我左耳的水都流乾了，聽不見了。那個時候怎麼不讓我拜託你別打了呢？」我像是在聽著別人的故事般，麻木地想著，原來以前的我是這樣的。

「現在你來拜託我，拜託我什麼？借你錢，不會。你看到我今天穿的衣服了嗎？就是這件，Isabel Marant，前天才買的。所以，我現在沒錢借你了。」

「我不是來借錢的。」我大夢初醒的說，趁忘記前快講。「我有東西要給妳。」說著拿出包裹。

「看起來，相當重呢。」她說。

「嗯。是書。我寫的。還有一些錢。」我說。我竟然沒忘記！我得守住這心中的小小勝利！

「錢……？！」她看起來很平靜，不過還是掩蓋不住好奇。「你這哪來的，該不會……你現在是在販毒什麼的嗎？」

「不是，」我壓低了聲音，「錢的來由，我寫在書裡。」

她指著我放在桌上的包裹，做出「我可以看嗎」的示意。我一開始不知道她的意思，後來會意過來，我不知道我這他媽的遲緩是因為我的病還是正常。

「這金條哪來的！」她壓低了聲音，但這次是真的掩不住吃驚了。「書就算了，不過你的錢來路不明，我不能收，一定有問題。」

「不行，妳一定要收下。這樣才能證實我寫的書是真的。」我說。

「誰在乎你寫的什麼鬼書？我根本就不想看。你最好告訴我這麼大一塊（壓低聲音）黃金是哪裡來的，不然，我不會收的。」

「我寫在書裡了。」我說。

「我沒空看。」她說。

「……好吧。這書是要給弟弟的，妳不看也沒關係。妳說，如果我不告訴妳的話，妳不會收的，是吧。」

「不然我怎麼知道我們會不會有什麼危險？現在我們已經沒關係了，你要做什麼是你的事，只要不要拖累我跟弟弟就好。」

「妳不用擔心。沒有問題的。」我說。

她雙手在胸前交叉，像是在思考些什麼。我們就這樣好一陣子。然後我若無其事地把菸熄在我面前的那杯咖啡杯裡。

「你在幹什麼！」她吃了一驚。「你有毛病啊？！」

我在幹什麼。從她的表情，我知道我一定又忘記了什麼事。我必須隱藏我生病的事實，所以我為了掩蓋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驚恐，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我嘴裡有東西。

是誰在咖啡杯裡放煙屁股的，這店員也太誇張了！我正打算勃然大怒，可是看著她的表情，我再一次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