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ysium

布奇

2023/05/18閱讀時間約 21 分鐘

第4章 : 何去何從

空略為緊張地走在愛德華與緹娜中間。

他繫緊了將影固定於背上的帆布，並調整身後熟睡的影，好讓她可以躺得更舒適。

空稍微擺動手，確保她不會因為沒有雙手支撐而下滑。
「那個是⋯熊嗎？」空看著街道的另一邊，疑惑地問著前方的幾人。

一位粗壯的高大男人，彎著腰走出了在街道旁的店面，手上舉著紅色微光的巨劍，好似向著外頭的民眾炫耀般。男人頭頂上的圓形耳朵，加上身上從衣服裡頭所冒出的棕色毛髮，以及披著一件厚重的毛皮披風。

緹娜轉過身來，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地說，「他們跟我一樣是獸人族，不過別讓他們的外表嚇到你了，熊人種的他們只是樣子可怕而已，其實可是相當溫柔的大個子。」

這世界有三個種族：人類、獸人與精靈族。

人口數第二的獸人族，最明顯的就是他們擁有動物的特徵，不論是耳朵、毛髮還是尾巴，只要有任何一項都可以被稱作為獸人族。

「雖然都被統稱為獸人族，但每個部落也會根據品種的不同而有所區分，」原本走在前方的綾華也走了過來，對著自己說道，「狼人種、犬人種、貓人種、熊人種等等，彼此之間的生活習慣、習俗、信奉的神祉，與戰鬥方式也都會有所不同。」

「就以我來說的話，狼人種可就是最厲害的戰士民族喔。」緹娜驕傲地說。

「也是最愛闖禍的。」愛德華沒有回過頭，繼續向前走著說道。

緹娜朝著他瞪了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對著空說道，「別擔心，獸人族雖然各方面都比人類厲害，但還沒有養成吃人類的習慣。」

「你來的地方沒有獸人族嗎？」綾華走了過來問。

「呃⋯或許沒有。」

空思考了一陣子之後的回答，似乎在他們的耳中聽起來，像是在某種考試之中得到了不及格的分數般失落。

但過了一會，緹娜又繼續向她解釋著獸人族的歷史，以及與其他種族之間的關係。

在獸人族之中，階級最高、最神秘，也是擁有最強能力的一族，就是龍人種，據說擁有超越所有獸人族的強大能力。

常年隱居在深山裏頭的他們，是個相當保守的民族，只有到了危急時刻，或者是特殊的時期，才會離開自己的部落，去到各地進行交流與幫助，也因此使得與他們打過照面的人數相當稀少，再加上擁有自己的語言與文字，要與他們溝通也需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學習，或是得依靠龍人種內部的翻譯員才行。

「他們甚至還可以變成了龍喔！」綾華興奮地說，「真希望哪天可以親眼看到他們。」

「我倒不怎麼希望遇見他們。」緹娜回應道，「曾有個說法是，當你看見頭上長著兩隻角、長著龍麟的人出現了，代表世界要毀滅了。」

「拜託，那就只是迷信而已。」愛德華說。

「現在說這麼多也沒有用，要真的遇到龍人種才有機會知道。」緹娜說道。

空默默地撇了一眼背上女孩的側臉，將蓋住她頭上的帆布拉得更低，好讓她頭上的倚角能完全藏匿於布下。

「那精靈族呢？」

所有人的視線同時轉移到走在前方的愛德華身上。
「老實說，他們其實是一群很奇怪的一群人。」以為會是愛德華開口，沒想到反而是綾華向他介紹，「雖然擁有程度相當高的魔法能力，個子高、男女都長得很好看，壽命也很長，但大部分的他們都是一群擁有古怪個性的人。」

綾華接著向他解釋，活了好幾千年的精靈族，似乎最早是從遙遠的東方來的，而他們經歷了好幾次的戰爭之後，對於殺戮、打鬥那類粗俗的文化感到厭煩，使他們對生活的看法開始改變，從戰鬥的勝利，轉變為對知識的渴望。

「那裡也都是一群自以為是、又瞧不起任何東西的窩囊廢所生活的地方。」愛德華不耐煩地插嘴。

空沒想到會從同為精靈族的愛德華口中聽見這樣的批評，看來這之中似乎曾發生過什麼事。

他也不敢多問，愛德華似乎也不想再繼續討論下去。

至於人數最多的人類，原本只是個被其他種族欺壓的民族而已。

幾百年前，當精靈族與獸人族已經掌握了對於魔法的操控能力，發展出屬於他們特有的科技，因而成長至強大的國家時，人類這群由於天生缺乏對於魔法的操控力，還在找尋棲身之所的他們，只能向著瑪西羅海外，也就是大陸的西方之外的土地撤離，好確保他們不被那兩個種族所引發的紛爭牽扯進去。

雖然在這之中，仍有不少人死於由獸人族與精靈族為了爭奪土地而引發的兩次戰爭。

不過，在這幾百年內，本就弱小的人類，隨著智力水平的上升，他們學會了利用各式道具、武器與其他種族所沒想過的科技來克服先天上的缺失。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由某位學者所創造出屬於人類的魔法操控方程式，也是因為這樣，使得人類的科技水平突飛猛進，也終於在第三次種族戰爭之中，正式成為了伊拉希姆大陸的第三種族，擁有了一席之地。

「可別輕易小看人類的力量喔。」同樣身為人類的綾華轉身過來，驕傲地笑著說道。

空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雖然自己目前甚麼都不會，但聽完以前所發生的事情，也讓他燃起了能夠做到的鬥志。

他們在城鎮的中心附近停下腳步，兩條鋪好石子的路面交匯在一起形成一個十字。

一個路牌指向通往大門的那條路，上面用各式的語言寫著「伊拉希姆大教堂」，另一條橫穿城鎮中央的路則被標記為「冒險者大道」。在這些路牌下方還有些手繪的標誌，一顆龍頭、勺子，以及金錢的符號。

整個招牌看下來，只有伊拉希姆大教堂這個名字看上去相當乾淨有序。

空一行人繼續朝著教堂的方向走了過去。而街道上的建築逐漸從老舊的房屋，轉為了較為高挑的樓房。

新近粉刷過的建築物排列成整潔優雅的柵格狀，就像這個營地是由某位愛挑剔的強迫症患者設計的一樣。房外面有著背陰的門廊，有的在外頭掛上了喜歡的盆栽、花朵，有的則是在外頭擺上了躺椅、吊床。而正在上頭玩著卡牌遊戲、喝著蘇打水的路人，則是在他們經過時都會給他們一個不屑的眼神。

不過，沿著教堂大道，最隨手可見的仍是成排的商店，售賣著食物、盔甲、武器、咖啡、角鬥士裝備，還有馬車租賃業務。

其中一個雙輪馬車的代理商門口還張貼了一幅大海報：凱撒，四馬懸吊系統，不浪費你任何一枚銅幣！

而就在他們走到了街道的盡頭，在他們面前矗立著的是整個歐魯達那最華麗的建築，一座如同古老時代的城堡，接近十層樓高的楔形白色大理石建築，正面的柱廊與一扇紅棕色、金色作為裝飾的敞開大門，而作為看守的幾位衛兵守在門前。

門廳上方懸掛著一面巨大的金色旗幟，刺繡著一頂桂冠，桂冠裡面是四個金色的文字：神聖教會。

「小誤！」
當空跟著綾華他們一行人來到了教會的門前，綾華走上前去，對著敞開的大型拱門裡頭揮著手喊著。

「這裡就是教會？」空問。

緹娜他們停下了腳步，就這樣站在了外頭。

接著轉頭看他，緹娜烏黑的眼睛裡帶著些許的不安，「是啊。不過說真的，我不怎麼喜歡來這裡。」

「我也是。」愛德華也擺出了面有難色的表情，「誰知道他們的針筒居然這麼大一把。」

針筒？

空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但愛德華似乎沒有打算要進行解釋。

只見綾華從教會的大門裏頭走了出來，並對他們揮了揮手，接著又快速地回到了裏頭。

愛德華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他一起朝著教會裏頭走了過去，「好了，我們走吧。希望你不怕血。」

教會的裡面比外面還要令人印象深刻。

天花板是由各式各樣顏色的小磚瓦所拼湊而成的馬賽克壁畫，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與月光，甚至還有夕陽西下的海岸邊與海鷗。而地板則是用擦得發亮的大理石鋪成。

而在室內兩側則是有好幾張覆蓋著天鵝絨的單人床，這讓空感覺自己進入了世界上最華貴的露營帳篷。

靠著最裡面的牆壁陳列著一排旗幟和鑲有青銅徽章的木頭櫃。

在屋子正中央，一張長形木桌上雜亂地堆放著捲軸、筆記本、紙張、匕首，還有一大疊印有紅色印章的特殊紙張。

然而如此莊嚴的外觀，對比著裏頭如同戰場的一面反而更讓人驚訝。

他們眼前狹小的室內尤其喧鬧，談話聲與吵雜的物品敲擊迴蕩在四壁之間。懸掛在雪松天花樑上的各色戰旗隨著風不停飄蕩，有些人坐在沙發上，圍著低矮的桌子。

幾個身穿破衣的孩子們經常站起身來轉移地方，相互小聲地說些甚麼。

白色衣裳的修女們在走道中來回走動，手裡拿著水壺與推著一台小推車，讓躺在走廊兩側床上的每個人手中都有水杯可以進行飲用。而躺在床上的人臉色都相當地虛弱，不然就是面有難色地望著在床旁的家人。

當空仔細一瞧，有些人似乎還纏著破舊的繃帶與棉布。

而就在裏頭的某張床旁，一位蹲著身子、有著金色短捲髮的貓人種女孩，輕柔地撥開了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材、眼白泛黃的男孩身上所覆蓋在腳上的繃帶，表露出了幾乎可以見骨的紅色與黑色所交織的傷口。

「喔，我覺得我要吐了。」緹娜一臉作噁地轉身走到後方，希望藉此不讓其他人看到她扭曲的臉。

走在前方的愛德華緩緩地停下了腳步，而那位蹲在床旁的女孩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將手停滯在傷口上方幾公分處。

接著，緩緩地念出了幾個字。

「system command : enhanced regrowth」

金光升起，帶有力量的咒文逐漸流露而出。

只見男孩的臉抖了一下，腳上原本早已潰爛、發黑的傷口，卻好似壞死的皮膚再次重獲了新生，開始向中心緩緩癒合。

「怎麼會⋯」空不禁地讚嘆道。

「是啊，很不可思議吧。」愛德華露出了微笑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聖術。」

「神聖術？」

貓人女孩重新張開了眼睛，輕撫了一下男孩的頭。原本因疼痛而面部扭曲的男孩，抬起頭的同時也回以少女一個感激的笑容。

「治愈的魔法，就是神聖術。」緹娜回過頭說道，「那種魔法要想要操控，必須要有一定的天賦，以及擁有對魔力進行非常精細操控的能力才辦得到的。」

「換句話說，只有天才才作得到的。」愛德華邊說著邊走上前去。

貓人少女替男孩重新包扎了乾淨的紗布，並護著他緩緩下床，接著緩緩地站起身，準備朝著下一個病人走去。

「小誤。」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綾華終於開口。

少女回過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你們怎麼來了？而且你們兩個上次不是說除非要死了，否則絕對不會再來了嗎？」

愛德華跟緹娜兩人互看了一眼，愛德華聳聳肩開口說，「事於願違。」

緹娜點了點頭。

「這位是⋯？」那位叫做小誤的少女看了一下空，疑惑地問。

「呃⋯你好。」

空連忙伸出手，想要做出握手的姿勢。但又怕因此造成她的誤會，因此手伸到了一半又再次縮回，改為敬禮。

滑稽的動作似乎讓其他人覺得有些玩趣，空似乎聽見了綾華強忍笑意的聲音。

「你好，空。我是拉魯拉斯・多爾・木恩・誤，叫我小誤就行了。」小誤說出了一連串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並向自己打了聲招呼。

「拉魯拉甚麼？」空疑惑地問。

「所以他是我們的新成員？」小誤沒有回答，看著旁邊的綾華問。

「對。」

「不是。」

異口同聲、卻又同時發出不同答案的綾華與愛德華兩人，在說出口後，都有些驚訝地看著彼此，然後開始小聲地爭論了起來。

「我只是想要請你幫忙看看她。」空轉身過去，露出了一直用黑色帆布包裹起來，好讓自己可以背於背上的女孩。

小誤看了一眼，「這又是？」

「我的⋯朋友，不過她一直在睡夢中，不管怎麼叫都叫不醒。」空解開了帆布，將女孩從背上放了下來，並緩緩地放到了床上。

「朋友？我還以為你們是兄妹。」愛德華說。

小誤接過了女孩，將她安置在床上，同時解開帆布，露出女孩原本的樣貌。

「等等，她是⋯？」緹娜驚訝地說。

其他人也停下了動作，驚訝地看著她。

空看了一下他們，又再次看了一下身前的女孩。

深紫色的長髮、皎白且如同新生兒般滑嫩的皮膚、嬌小纖細的四肢卻有淡淡的肌肉線條，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部上頭，印有著一個特殊的紅色烙印。而最明顯的，則是她頭上那雙閃爍著淡淡金色的倚角，以及那條壓在身下的尾巴。

「龍人種。」小誤驚訝地看著女孩，有些不可置信地說，「怎麼⋯會？」

「真沒想到有這個機會可以看到真實存在的龍人種。」綾華驚訝又有些興奮地說，「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啊？難道是龍人族的故鄉？」

空說道，「我不⋯記得了。」

「先說重要的事，」小誤打斷了他們說，「這個小女生，你說她一直都在昏迷之中？時間大概多久了？」

「至少也有好幾個小時了，不管我怎麼叫她，都沒有回應。」

小誤開始仔細查看女孩身上的每個地方，是否想要找出任何一點傷痕之處。不過，卻是徒勞無功。

「身體上沒有明顯的傷口，頭部也沒有腫塊跟瘀青。那就不是外傷的問題了。」小誤邊說著邊牽起了女孩的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其他人似乎也因此憋緊了空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而空有些緊張地看著毫無意識的女孩，然而他仍甚麼事都做不了。

過了不久，小誤張開了眼睛。

「這⋯太奇怪了。」她有些疑惑地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從沒有見過龍人種的緣故，還是因為這女孩的關係，還是⋯」

「怎麼了？」愛德華問。

「你說你不記得了，是一點記憶也沒有了？」她問道，「現在仍然什麼都沒有印象？」

「零零散散的模糊片段。」波西朝那兩條灰狗瞥了一眼。

他並不願提及那條巨龍，畢竟就連空自己都無法明白巨龍將女孩交給自己到底是甚麼意思。即便說出口，只會有更多的疑問冒出來而已。但他很確定這女孩對自己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存在，即便空不記得她到底是誰了。

「她⋯坦白說，沒有異常。就這結果來說才叫異常。不管做什麼都不會醒來，就跟只有身體睡著一樣。」

突如其來的比喻令空挑起眉，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們。

「甚麼？」綾華驚訝地說。

「你是說⋯」緹娜站了起來，「他一直揹著一個活死人？」

空疑惑地問，「甚麼？活死人？她？」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明白。」小誤說道，「不過既然她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看來可能性很大。在這裡雖然是案例很少的疾病，但其實在中央城邦的記載裡頭，陷入『睡美人』狀況的報告已經有好幾起了，但是⋯目前為止都沒聽過有人醒過來。」

一股暈眩感湧上心頭。

空的確沒有想過女孩沒有醒來的可能性。

打從甦醒過來的那時，空就一直渴望著關於自己過去的答案。

而接二連三來的巧合，讓他下意識地認為眼前的女孩有可能就是他通往所有解答的鑰匙。而他所有的希望，就這樣交付給了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的女孩身上。

但眼前的她，或許根本不會醒來。

而且就算醒來了，要是她也與自己一樣什麼都不記得了，那該怎麼辦？

躺在床上的女孩，姿態不分黑夜、白天都沒有產生變化。

有呼吸。心也還在跳動。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活動跡象，明明在，卻又不在。

「嗯⋯或許這算是件好事，說不定她跟你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要是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殺了你，那就⋯」

「緹娜，閉嘴，你在幫倒忙。」愛德華制止了試圖想要安慰空的緹娜。

「抱歉，我很不會安慰人。」緹娜連忙說。

空低下了頭，輕輕地牽起了女孩的手。

小誤鬆開了手，仔細地看了一下空，「空⋯對吧？我想這一路上你都沒什麼休息吧？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態，我認為去稍微休息一下比較好喔。」

「我不覺得累。因為什麼都沒做。」空緩緩地說，「我什麼⋯都做不了。」

「可是，其實你是想做些什麼的吧。」小誤靜靜地、柔和地說道，「像那樣內心一直在努力，身體會先累培的。所以，去休息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直到她醒來為止。」

聽到她的請求，空終於看向身旁溫柔對待自己這位陌生人的少女，而也是在這時，進到這里之後，兩人的視線頭一次交會。

少女金色的短髮宛如天使的黃色光環所撒下的色彩，一絲絲地勾勒出了優美的線條。潔白的皮膚如同畫紙，在恰到好處的位置點綴出了少女的五官，淡粉色的唇突出了如同安眠曲的聲音與音調，以及那雙足以容納大海的藍色雙眸，所有的神情與表情，就是代表少女內心的良善與溫柔。

「『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說這種自以為了解你心情的話。」小誤說道，「可是，只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不管這女孩的事也好，還是之後遇到的煩惱也好。不要一個人抱著煩惱，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與其他人一起分擔的。」

聽到小誤這麼說，空如同雕像一般看著她。

在一直熟睡的女孩面前，被自己的無力給打垮然後浪費時間。害得眼前的陌生人必須要擔心自己，甚至還得讓她來安慰空。

太窩囊了。他在心中這樣罵著自己。

「小誤，這裡需要你。」一個聲音從附近傳來。

聽見自己的名字後，小誤回過頭看了一眼，同時站起身子，「我馬上過去。」

空聽見了從身後傳來的小聲談話聲，推測是愛德華與其他幾人正在討論自己與這位女孩的事情吧。不過，空大概也能猜到大概在說些什麼。

因為即便他不想承認，失去記憶、又什麼都不懂的空，只是個會拖累他們的拖油瓶而已。

是的，對他們來說，自己只是個陌生人，不需要多留意的陌生人。

他們所做的這些，都只是因為最一開始的誤會所做的補償，而做到這樣，就已經足夠了，甚至遠超過正常人的彌補了。

「謝謝你，小誤，也謝謝你們帶我過來這裡。」空向她道謝，一把抱起了女孩，「不過，我想你們也應該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你們教我的東西也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正在與愛德華交談的綾華停止了動作，轉過頭望向他。

「那你要去哪裡？」緹娜問。

「這⋯我也不清楚。」空邊說邊將黑色帆布與女孩包裹起來，並重新背回背上，「但靠公會給的契約金，日子也勉強過得下去的吧。」

空是真心這麼希望的。

十五枚銀幣，不多也不少，幾個月的時間換算下來，只要前面的這段時間靠著意志力跟省吃儉用的話，空肯定做得到的。

走出了教會，空來到了大街上，在外頭深吸了一口氣。

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首先，他需要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公會似乎有提供宿舍，但根據愛德華他們的說法，那是給多人團體才能居住的獨棟宿舍，若是單人居住的話，價格不斐。那麼下一個選擇就只有旅館了，以他現在所能負荷的旅館大概只有最簡陋的那種，不過他不需要太豪華的房間，只要有一張床可以讓女孩安全休息，這樣就足夠了。再來就是伙食⋯

「啊！」一個聲音忽然從後方響起。

空與其他幾個走過的路人猛地回頭，驚訝地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空甚至以為是又發生了搶劫事件了。

只見站在人群中央、發出聲音的綾華，像是想起了什麼般瞪大了眼睛。然而她並不是對著身旁的兩人說話，反而是看著不遠處的空說道，「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

與她一同走出教會得緹娜、愛德華兩人，大概都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因而停下了腳步。

「你要嚇死人啊，突然這麼大聲。」緹娜拍了拍胸口，對著她說道。

愛德華也表露不滿，「你真的是⋯」

綾華沒有理會他們，只是逕直地朝著空走了過去，接著牽起了自己的手，興奮地露出笑容說道，「空，來加入我們吧。」

「什麼？」空驚訝地說。

「什麼？」愛德華走了過來，「你瘋了嗎？」

「這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我們不是本來就缺第四個人才能跟公會那邊租宿舍嗎？」綾華說道，「所以，作為誤會的補償已經結束了，因此從現在開始正式進入招募夥伴入伍的環節！」

「就算要找夥伴也不該這麼隨便吧。」愛德華反駁道，「我剛剛不就說了，即便他再怎麼無依無靠，也要考慮到之後搜索的事情吧。」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啦，多一個人能夠分擔家事、房租，如果之後真的要進行搜索的任務了，多一個人手不是再好不過了嗎？」

「但也不是找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新人啊！」愛德華有些激動地說，接著馬上轉過頭來對著空說道「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空疑惑地皺了一下眉頭。

「緹娜，幫我一下好嗎？」愛德華向後方的緹娜說道，「請你勸退綾華這愚蠢的想法。」

綾華繼續說道，「這不愚蠢，這才叫實際。」

「我其實比較贊同綾華的看法。小誤的工作那麼忙，必須待在教會比較方便的話，我們就更不可能去住四人的獨棟宿舍了。現在我們三個都必須要負擔自己住宿費、伙食費，若是能再有個第四人加入我們，我們就能正式申請宿舍，也能住在一個比較好的環境了。生活品質與伙食都能改善不少的話，在進行其他任務的時候也比較得心應手。」緹娜走了過來，「而且你們說了這麼多，有沒有要徵求本人的意見啊？」

突然將話風轉向了自己，空有些緊張地看著身旁的幾人。

「所以，那邊的空先生，請問你是否要答應我們這奇形怪狀的隊伍邀約呢？」綾華說道。

老實說，空想要立刻答應他們。

但他或許不該這麼做。以現在的他，根本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與自己身後的女孩又是什麼關係，種種的一切疑問都讓他卻步。

他並不是害怕答案的到來，而是害怕得知了真相之後，那份真相或許會傷害到眼前的這幾人，又或者是，關於一旦得知了關於自己的真相，卻讓他們不再看待空為他們的夥伴。

「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空開口說道，「我願意加入。」

但此刻的空又有什麼選擇呢？

現在得當務之急，就是要想辦法安頓身後的女孩，以及確保自己能夠繼續在這世界上生存下來。而要這麼做，他就需要其他人的幫助。

眼前的他們雖然不像是個正經八百的隊伍，但他們肯定會比自己單打獨鬥要好上不少。

綾華興奮地再次牽起自己的手，「太好了，第四位隊友入手啦！終於不用再住那種小得要命又貴死人的旅館了。」

「別氣了，你贏不了她的。」緹娜點點頭，向身旁的愛德華說道，接著走了過來，向自己握了握手，「歡迎你，空。我會每個月準時收你房租的，這你不用擔心。」

「呃…謝謝？」空遲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