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吵。
在尚未睜開眼之前,她先有了聽覺。
她不知道那些奇怪的聲音是什麼,什麼東西正在敲擊碰撞迸發著,只覺得很不舒服,耳膜都被震得發疼。
接著, 她開始有了知覺,手手腳腳似乎都浸泡在某種黏膩的液體裡,有些甚至沾濕了她的臉……她漸漸有了嗅覺。
鼻間,那是一股又腥又甜的味道……接著她張開眼,看見風雲變色的景象!
【還未出生,就經歷了死亡。】
愈接近克蕾諾亞的所在地,卡洛等人愈是心驚。
歷史上據說曾經被精靈天使與惡魔流出的鮮血染紅的戰場峽谷,在她們到達之時已成一片綠洲平原。蝴蝶紛飛,喜好各自活動的獨角獸竟然群聚在乾淨的溪水旁,蟲鳴鳥叫,這裡的天空,甚至比她們一路上經過的任何地方都還要蔚藍。
「黛立亞……。」卡洛停下腳步,伸出手撫貼腳下濕潤的泥土,傳來的能量豐沛純潔。
「我也不敢相信呢。」精靈的血脈總是連接著大地,呼吸太過乾淨的空氣,她感覺到全身似乎都在瞬間被淨化過一遍。
晨曦等獨角獸彎下前肢嗅嗅滿地青草,不知怎地,有種牠們最初故鄉的熟悉味道。
唯一沒被影響到的只有愛特羅西亞,她漠然將所有景象看在眼裡,像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與她無關。
這群訪客站立著,突然一陣清風拂面,淺淺涼意由遠而近,同時也帶來某種訊息。
風過後,愛特羅西亞那雙銀眸鎖定某個方向,定定的望著幾乎要穿透那層層碧綠山丘。
卡洛聽不見風裡傳來的話語,但她感覺得到愛特羅西亞的反應,是以,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在那裡,是嗎?」
「有人在等待。」銀色妖精舉步,帶著卡洛往風低喃的方向,黛立亞與晨曦牠們則跟著在後頭走。
群鳥低語而大地正在吟唱,卡洛在這時想起了曾在聖經裡讀過關於伊甸園的描述景象,這裡多麼像那個無憂無慮的樂園?
大約繞過三座小山丘,卡洛一眼就看見了那名異色妖精。
克蕾諾亞,她正坐在河畔,許多動物,白兔、松鼠、蝴蝶、飛鳥、狼,甚至是獅子、蟒蛇與羚羊,所有可能、不可能並列的動物通通齊聚一堂,簇擁在她身邊。
「多麼安祥的氣氛。」看見這幅畫面,卡洛忍不住脫口而出。
聞言,克蕾諾亞抬起頭直直往她們的方向望過來,那雙眼睛和卡洛的眼是同樣的色調,就連頭髮都是青青的碧綠,就像啟程之時她們曾穿越過的那片廣袤原野的色澤。
「讚頌大地之名!」克蕾諾亞站起身,動物們紛紛讓到一旁,而那頭長長綠髮幾乎與她腳邊的草地融為一體,看起來是這般自然且友善。
「愛特羅西亞大人,」她緩緩走近這群訪客,平靜優雅地向銀色妖精行禮:「大地的振動告訴我,這幾天會有一名極為特殊的訪客造訪,想必就是您了。」
銀瞳平靜,對於給予自己祝福的妖精們,愛特羅西亞並沒有留下任何印象。
她來,只想要個答案。「我來這裡問妳,那份禮物的內容。」
「愛特羅西亞大人,」克蕾諾亞又重複了一次,那雙青草般的眼帶著跟卡洛有些神似的波動。「我給您的祝福,是一滴眼淚。我在出生之前,就已經經歷了死亡,所以我給妳全世界最廣大的愛與悲憫,最柔和的光與最堅韌的勇氣。」
深深吸一口氣,克蕾諾亞輕輕皺眉,似乎連將喉嚨裡的字吞下去都有些困難。「但看來您似乎並沒有承繼到這份祝福。」
「這是為什麼我們來到這裡。」卡洛往前站了一步,她對這名飄盪著大地氣息的妖精有說不出的好感。「希望您能暫時離開這裡,陪伴我們找到答案。」
「當然,」克蕾諾亞揚起笑,散發出母親一般的柔和光芒。「我早已準備好遠行。」
當晚,愛特羅西亞一行人決定在這片平原綠洲過夜。
黛立亞,晨曦、凝夕及修月跟著日間所見那些生物就著月光在柔軟的草地上入眠,暖風輕拂如同母親溫潤的垂愛。
愛特羅西亞倚著一塊巨石,為避免沾染月光身上依舊披著黑斗篷。
她面無表情,正欲閤眼之際,卻聽到細細談話聲。
幾丈外,卡洛與克雷諾亞不知道在談些什麼。
遠遠看去,只見兩雙相似綠眸在滿月下微微閃爍光芒。
克蕾諾亞說了一句話,卡洛對著她揚起微笑,同時卻也落下淚來。
愛特羅西亞閉上眼,這個瞬間,她突然不想再看見這個沒有情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