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殘月派）妳的幸福比我生命還重要-極短篇小說

（每逢週二、週五發表的短篇文藝故事）

這是一首很悲傷的情歌，我為它寫了一個故事。

我到廣東東莞打工十年了，有點「識途老馬」的感覺，常常幫助從江西來的同鄉農民工，新人到步總需舊人「指教」。來了一個清純漂亮妹子，更加樂於照顧她，並且我們還約會了。她叫秋霞。

她真的很單純，不為名牌物質所動，忠貞地只喜愛我這個寒酸，只能說我是幸福幸運的人。這麼漂亮的女生，怎不會引起高層職員的注意，甚至這個二萬人員的企業，公司老闆的兒子「羅伯」也看上她。

難得的是經歷了很多風風雨雨，我們真的情比金堅。從各種跡象，羅伯沒找我的麻煩，他常常禮貌地探望我們的宿舍，沒有對我作出特殊敵意的對待，還拜託以我的經驗協助新來的人，感受得到，他是一位正人君子。

還記得那是乍暖還寒的四月，北風漸遠的日子，秋霞說家鄉老母病重，要回去一趟，細節可沒說。歸來的那一日，傳說是坐老闆兒子羅伯的轎車回來的，只有一種感覺，就是背脊發涼，大事不妙。

終於在夜裡見到秋霞，我問她：「妳媽媽沒事吧？」

她卻答非所問：「如果我離開你，你是否受得了？」我的心即時翻天覆地，腸在打結，內臟全移了位，但我不得不說謊話：「自從認識妳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等候心碎的那一天，準備了這麼久，幸福了這麼久，我知道今天就是那一天，這些準備沒有白費，原來我受得了。」

我擠出了很豁達的笑容，無形的刀卻狂插我的心，仿佛還聽到心在淌血，「滴、答、滴、答........」她解釋原因：「媽病得厲害，甚至生死關頭，你也清楚農村人連診所的錢也付不起。我只能打電話向公司借薪。沒想到那一夜，羅伯居然千里迢迢趕來，還召了救護車。醫院表示命危，需即時手術，費用五十多萬（折合新台幣二百三十萬）。」

她停頓了一下，我驚呼：「天啊！我的數學不好，五十萬，是五十之後還有多少個零？」其實我想緩和一下她的情緒。對我們來說，這根本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她繼續說：「手術很成功，我想了很多夜，我只能..........向羅伯提出，我想嫁給他。」她在看我的表情，當然，我仍是笑容滿面。她繼續說：「羅伯卻拒絕了，他告訴我，如果為還債，如果為錢，又或為貪慕虛榮，我一定會後悔，他表示不要將醫院費用放在心上，當為好朋友的幫助就好了。這就是現在的情況。」

沈寂了半刻，我想起秋霞的第一句說話：「如果我離開你。」我知道了結局：「老實說，羅伯是一位君子，你嫁給他才是妳的幸福，而妳的幸福，比我的生命還重要，妳去找他吧！」我居然對自己這麼無恥，口是心非，心在滴血，還滿臉笑容跟自己最愛的人，去說這樣的謊話，我恨透自己！

顯然地，秋霞舒了一口氣。我更加興風作浪：「多少人想嫁給羅伯？他家勢顯赫，人品正直，又是謙謙君子，簡直是一個完美的男人，無論任何人嫁給他，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不要錯過這樣的機會，馬上去找他吧。」

秋霞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將我的手握了一下，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我摸著她曾握的那個位置，「我的愛人，別了。」整夜無眠。

他們結婚的場地，我在對面光禿禿山崗上遠望著，她看得見我。名貴的轎車開走了，我也在山崗上奔跑，我想目送到最後，直到望不見的那一刻，邊跑邊流淚。

轎車愈去愈遠，我們心有靈犀，我聽到她在說：「夠了，就送到這裡吧！」她也聽到我在說：「誠心地祝妳幸福、妳的幸福比我的生命還重要。別了，我的愛人！」

四下無人，筋疲力竭，無法再跑了，好像還剩下一口氣，我用這口氣，盡情地哭，一生人從未哭得如此傷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