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韵想要追,一站起卻被Marcus制止:「別去。」她腦筋一片混亂,還是聽勸坐下,但禁不住目光頻頻飄向門口。
待整桌子的目光都集中到身上了,Marcus表情些微得意,特地淡淡道:「他跟二姐表白了。」
什麼……
向韵手肘被撞了撞,僵硬的轉身便迎上大姊向澄驚喜的笑靨。
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向韵,只能模仿姊姊提眉展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什麼時候的事?」向澄興奮道:「我妹妹要談戀愛了?」
因為向苑冷傲的性格,還有向韵一直無人問津,蔡家三姊妹只有向澄一人已開葷;擔當老大的她一直怕妹妹們有什麼問題,很是擔憂。
「是昨天的事。但別高興太早,成功就不用去透氣了。」Marcus一副真知灼見的表情。
向韵的意識抽離了桌邊討論,腦裏只有俊濠匆忙離去的背影,心上的疼痛竟比鏹水更酸。
田藝遠不動聲息地看着她臉上表情漸變失措。
俊濠……對向苑……
「天呀!怎麼她一整晚都沒告訴我們?」向澄又用肘子推推么妹,嗓子就是三八的亢奮,帶頭朝吧台看。
吧枱後的向苑一臉黑沉投來凌厲目光,眾人忙不迭紛紛低下頭。
眼眶灼熱的向韵瞪着桌面,膝蓋上的手卻已握成了拳,指甲陷入掌心。
要是忍不住那該死的眼淚,就糗大了!
要個借口、要個煙幕……
昏暗的燈光下,黃澄澄的啤酒閃着迷醉的光芒,她立時捧起大灌一口,假裝參與八卦。
一杯不夠哪……她才下意識往酒櫃看,一個熟悉的人影已從身後經過,直朝吧枱去。
是田藝遠。
他單肘擱在吧枱上,跟店裏最可愛的女酒保說了點什麼。她笑着拍他肩膊一下,他便放軟了身子往後晃晃佯裝給推倒,惹她「咭咭」笑了。
就知道泡妞,可也剛好幫上忙了。
向韵鬆一口氣,連灌數口、清空了品脫杯,人開始微微有點茫。
田藝遠陪女酒保一起把七杯jager bomb拿回來放桌上。在起鬨歡呼聲中,一杯酒被默默推到向韵面前,她愕然抬頭時,田藝遠卻已加入眾人的吵鬧,看也沒看她。
人聲與音樂融為詭異的雜響,向韵腦袋沉甸甸的也沒在意,反正也沒意欲抬頭,沮喪地挨着包廂沙發靠背發呆。
他對妳的好,只是對朋友的好,自作多情!
還想表白咧,知不知醜!
「韵,怎了?難受就去廁所洗把臉。」
向韵任軀殼帶領站身,腳步飄浮的走向廁所方向。才走了不夠數步,眼眶一個發燙,眼前便模糊了,她加緊腳步趕進廁所,把自己鎖進廁格內。
珍惜的每一個時刻、每一秒的感動,原來都沒有帶給他同樣的悸動。
一屁股跌坐馬桶蓋上,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心上痛得四肢也刺痛,她只能蜷身抱膝。
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門上卻響起兩下叩聲。
廁格三間空着兩間,偏偏硬要用我的,連二姐的店都容不下我了!?
「有人呀!」向韵大吼一聲,鼻裏噴出一行鼻涕。
叫囂過後,門鎖卻竟自緩慢轉動起來。她嚇得淚也忘了流,人中還掛着透明的鼻涕,瞠目望着薄薄一扇門被打開來。
廁格外是一臉輕佻的田藝遠,笑容歪歪的,把解鎖用的硬幣放回口袋裏。
到底是進女廁還是用硬幣開鎖,哪個比較違反社會道德?向韵表情批判地扭曲了。
「來女廁幹嘛。」她嗓子沙啞,身子一晃推開他,探頭看廁格外面有沒有別人。
沒有人影,卻有三個小便斗。
「來看妳哭成什麼慘狀。」把呆怔瞪眼的向韵推回廁格內,田藝遠鎖上門。
他來看我笑話……
向韵一屁股跌回馬桶蓋上,頭暈晃浪,眼淚又掉下:「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喜歡向苑?」
他着手拉動廁紙捲嗤笑一聲,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向韵又已道:「你怎可能不知道?現在我糗大了、哭醜了,你高興了吧?」說完又「嘩啦」哭起來:「還給我說『加油』!」
田藝遠的手停下來了。
話出了口,她才聽得見有多無恥。
找他傾訴的,是她自己;他雖一臉不情願,還是把話聽完、還給她打氣,轍頭轍尾的義氣兄弟。
「對不起,我不該亂拿你發洩……我正三八……」她又急急含糊道。
「知道便好了。」他平靜道,待她抬起哭水縱橫的臉,才調侃嘲笑:「真的哭很醜。」說完拿廁紙捏上她鼻子,她也沒客氣,用力一擤。
「我跟他真的不會談這種事。」他交疊着手挨在廁格門上:「我是以為他會給個好答案才跟妳『加油』的。」
二十年來,待她最好的男生就是俊濠,但原來這樣,也算不上喜歡。
「他跟向苑,不計點飲料在內,人生談上十句話了嗎?」她拿着廁紙印淚。
他卻喜歡上她。
向澄性格開朗、不拘小節又愛笑,盤古初開就有男生圍着她轉;向苑像風一樣難以捉摸,外表冷艷,也是有某族群的男生會對她的神秘感不能自已。
「她那麼棒,我怎跟她比……?」
田藝遠認識的蔡向韵充滿缺點,但她從未與人比較,尤其衷心地喜愛兩個姊姊。但原來小小的自卑,會在受傷時壯大、吞噬她。
「連你這只要長着胸部便要出手的禽獸——」「別突然攻擊我好嗎?」「——對着我,說話省字得連逗號也沒一個!」
雙腿盤上馬桶蓋,她掩了臉用手掌接着滴滴落下的淚,嗓音微弱沙啞:「這輩子也沒人會喜歡我……」
抽抽泣泣的向韵,細小的肩膀抽搐着多可憐,田藝遠看在眼內不由得蹲身跪下。
「妳知道朋友和男女朋友之間有什麼分別?」他輕輕問。
「對!我就是分辦不了什麼是朋友什麼是——」她氣得猛地抬頭,卻驚覺田藝遠的臉就在眼前咫尺,愕然得忘了要把話說完。
他臉上那種友善抑或溫柔,她從未見過,也因而茫然。
「朋友和男女朋友,就只差會不會接吻。」
向韵自十四歲就芳心暗許,可畢竟也是A0,沒經驗,講到接吻都頭頂生煙了。
「你這三觀正常嗎!?」她臉上燒得火辣,他神情認真:「找個人接吻胡混了,就不會希罕什麼男朋友。」
「你別越說越難聽……」她氣了。
對俊濠五年清純的情意,被他說成肉體的衝動。
但他目光落在她哭得艷紅微熱的嘴唇上就沒在注意聽了,舌頭舔濕了唇,嗓子也越放越輕:「小騷貨,吻了便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