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山,一座矗立與東聖域與中聖域邊境的尋常大山,山中無妖獸作祟,亦無修行勢力紮根,些許民衆居於周遭,靠山喫山,過的也算和平安逸,修行界的波瀾,五聖域的動盪,彷彿都波及不到這裏。
但在這座山的山腹之中,卻有着一點微不可察的漆黑,若有修行之人路過,哪怕是已經身在仙境九重天中的現任,就算擁有再靈敏的感知,在經過東華山時再警惕周遭,也萬萬無法想到,山腹中竟會有一處魔巢藏匿,而這一處魔巢,竟已自成一方世界。
一粒黑石成天地,此等手段,已似佛門的芥子納須彌,但就是當時佛門修行最爲精湛的大師,也萬萬無法做到。只是這黑石中的世界,沒有山清水秀,沒有鳥語花香,甚至沒有任何活物,唯有濃重黑色吞沒其中一切,再不容其他色彩出現,而一個沉重而霸道的聲音,已撕開了這死寂之地本已躁動不定的沉默。
“北方有變,千顏死了。”
隨着這句話語迴盪開去,一道身影在黑暗中起身,其身形不過尋常少年大小,只是爲漆黑纏繞,只依稀有個人形輪廓而已,但在其如此細微的動作之下,漆黑的世界已隨之震顫,彷彿它隨意的一個動作,都能將這方魔氣世界攪得地覆天翻。
這看似弱小的天魔,赫然是古籍中記載的魔將破天,在上古時代,不知多少強者被其擊的形神俱滅,相比於千顏的控制,百媚的魅惑,這等純粹霸道的功伐最能將人從身到心徹底摧垮,也最能杜絕一切的干擾因素,若沒有無數先烈捨命搏殺,上古時代的那場大戰,光是這破天一魔,便幾乎可以橫掃一方。
其自號破天,雖有妄自尊大之嫌,終究有着強橫實力爲依仗,論單獨戰力,其爲七魔將之首,無論神國傳說還是魔將內部,都沒有任何異議,他們這些魔將接受神國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稱呼爲自己的名字,亦是由他而始,而一切的開頭,只是他認爲那些人稱他爲“破天”,的確符合他的實力而已。
“只消再過六七年,我們這‘渾天魔域’便可將她強行接引,當真可惜。”
一道巍峨如山的龐大身影緩移至破天魔將身側,聲音嘶啞至極,幾乎聽不出音節,若非此間天魔與其相交已久,對此見怪不怪,若有其餘生靈在內,絕對無法辨明其意。
這無比龐大的漆黑魔影,正是七魔將之一,吞海,在上古時代,其曾憑一己之力吞噬天地間一切光明,令漆黑遮蔽萬丈天穹,若非有勇士爲大義捨身,撞入黑幕將他搏殺,這幾乎真的將天地吞噬的吞海魔將,幾乎要令神國北部萬里疆域永世覆於黑暗之中。
“那又怎麼樣,她自己不知死活,與我們分道揚鑣,死了也是白死,要我說啊,既然千顏已死,那些她沒帶走的傢伙,我們分了便是。”
略顯尖利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嗜骨魔將瘦削的魔影逐漸顯現,此魔最著名的“事蹟”,乃是神國一場災難性的禍患,那一年,原本的千里沃野從原本的豐茂,不出三
天便徒留死寂,神國修行者事後趕來,連一絲生機都沒有見到,嗜骨二字,便是喫人不吐骨頭之意。
破天沒有回答,只是轉頭望向嗜骨,這當真如一副骨架的魔將頓時身軀一顫,連忙退後,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上古時代魔神既滅,他們七魔將僅能憑藉魔神隕落前的餘蔭遁逃,苟存人間,等候時機,如今百媚已徹底消亡,千顏完全的死訊亦剛剛傳來,雖說這兩名魔將當年先後與他們分道揚鑣,到底同屬一脈,同氣連枝,縱然離去,也將不少當年魔神煉製的寶物留給他們,根本談不上背棄二字。身爲七魔將毫無疑問的領導者,破天不允許這種不尊重同伴的行爲出現在他們之中。
“千顏與百媚的仇不可不報,如今我等傷勢已近乎痊癒,殺出去,教那些卑賤的蟲豸好好看看我們的力量!”
絕對的漆黑中,一團黑色似是熊熊燃燒,依稀能看見一張猙獰面孔,正是在古時曾經放出豪言,要殺盡神國疆域內一切生靈的屠世魔將,雖然其最終敗亡,亦給這片大地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屠世,你太急躁了,靠着這渾天魔域,我們雖然已經恢復不少,到底沒有完全恢復,外面不知發展到了什麼地步,要我說,前不久那路過的人族劍修,已是一個不弱於那些老朋友的大敵。”
屠世魔將乍聞此言,毫不客氣的反駁道:“若不是你攔着,他必死無疑。定山,你懶散了這麼多年,還是這般膽小嗎?”
定山魔將,因不動如山而聞名,相比於其他六位,其造成的破壞要小上許多,但在最終的大戰之中,其拖延了無數強者,令得神國方面支援失期,出現大量無謂傷亡,只此一役,便足以證明其身爲魔將的實力。
“你殺不了他。”
破天淡然出聲,如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屠世聞言,周身魔氣躁動不定,終究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這個判斷。
平心而論,自己的確無法殺死對方。
“藉着渾天魔域的力量,再過百年,我等體內舊傷可完全恢復,到那時,再讓這天下感受一下天魔禍世的風采,現在,不要輕舉妄動。”
破天一句話,已將魔域內部的一切爭論盡數壓下,屠世心中再不甘,也只得接受這個事實,但還是怒道:“去哪邊?”
論戰力,他的確不如對方,這一點,他承認,但不從心裏接受。
“隨你。”
破天的聲音透着一種超然意味,彷彿全然不將屠世放在眼中,其餘天魔對這等情形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屠世從未贏過破天而已。
“怕你不成。”
屠世冷哼一聲,便要動身,但就在此時,破天身軀一震,抬頭望向魔域上空,喝道:“什麼人,滾進來!”
“滾”字剛剛出聲,一道漆黑魔影已撞入魔域,傾刻突破那層漆黑,拳中洶湧魔氣陡然爆發,待得“來”字即將回蕩四周只是,一聲炸雷已響徹魔域,隨之湧進的,
是無數道細小光線。
這些亮光散亂而黯淡,便是秉燭夜讀的書生都會覺得看不清字,但在這千萬年來皆是純黑的渾天魔域之中,這道道光芒便似鋒銳的利刃,將這絕對的黑暗世界,生生撕出了一道道口子。
下一秒,屬於魔域的漆黑穹頂在光明切出的裂痕之下如玻璃寸寸崩碎,那剛剛沖霄的魔影,已倒轉方向疾速落下。
破天魔將身在半空,雙拳之上魔氣噴湧,每一點逸散的魔氣都足以將外面那座東華山摧毀無數次,卻無法摧毀身前那位如若鐵鑄的雙手。
武陽君武君昊注視眼前這少年形貌的天魔,感受着全身的劇烈疼痛,頓時明瞭對方的身份,縱然全神貫注之下無暇查探四周,也大概猜到裏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心中亦清楚爲何獨孤凌雲要發那屠魔令,甚至倉促間用劍神令代替了一下作用。換做是他,察覺到這般情況,也萬萬不敢孤身犯險,縱要確保能將對方一網打盡,再行出手。
但這並不妨礙他眼中精光噴湧,以一身修爲催動武神訣,與身下這公認的魔將戰力之手拼一次生死相搏。
“你待如何?”
武君昊大笑出聲,一身氣息再行暴漲,借突襲下落之勢死死壓住破天,針鋒相對之下,他全身從內到外都有着撕裂般的疼痛感,彷彿一條被重重阻遏的河流,哪怕武神訣根基在於體內,也無法自如動用力量,對他而言,每與破天交鋒一刻,都是一次無比難熬的體驗,卻看不出對方是何種情況,從感官上看,自己已輸了一籌。
但武陽君武君昊豈是浪得虛名之輩?武神訣施展受阻,便拼盡全力突破封鎖,不知是否壓制住破天魔將,便傾盡一切壓制,因突襲佔據先機的他心中無比清楚,但教他對破天的壓制出現一絲疏漏,縱有武神訣傍身,也非身受重創不可,無論如何,他都不容許自己將眼前這恐怖存在放走。
於是武陽君固然無法分心他顧,被他突兀壓制的破天倉促間發覺竟無法逼開眼前的人族強者,心中亦是大感震驚,只覺若自己稍有疏忽,免不了被其拳中那霸道力量重創,當下凝神全力應對。神域魔氣碰撞不斷,一人一魔俱是傾盡一切,針鋒相對間,皆是可能在瞬息間尋到機會,一舉取下對方性命,卻誰也奈何不得誰。
這一下變起倉促,其餘幾位魔將怎麼也沒想到,實力無比強橫的破天竟沒能突破這人族強者的突然襲擊,反而被其纏住,愣神之間,十餘道人影已帶着淡淡光輝落下,目標十分明確,正是他們這四位魔將。
至於武君昊,沒有人救援他,他也不需要任何的救援。
破天爲七大魔將戰力之首,而武陽君武君昊,向來爲天下三君之中,公認的單挑第一人!
而攻入魔域的這些人,無不是天下頂尖的強者,無論來歷如何,心中所想如何,每個人皆全力以赴,不會,也不敢有任何的藏私。
籌謀半月,今日直搗黃龍,自當畢其功於一役,怎會讓天魔走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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