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普重返白宮近兩個月後,他迅速重啟了大規模關稅計畫,引發全球市場波動和貿易夥伴的緊張反應。表面上看,這些政策似乎變化無常、難以預測,然而川普實際在追求幾個始終如一的核心目標:將製造業大規模回流美國,推動美國再工業化;降低貿易赤字與財政赤字,讓經濟活力重返民間部門;確保核心戰略物資和關鍵技術在美國本土生產,不再依賴外國供應鏈。
這些目標共同構成了「美國優先」戰略的基石,而關稅則是實現這些目標的主要工具之一。這篇文章深入剖析川普關稅政策背後的一致性邏輯及其長期戰略意義。
在川普的世界觀中,全球化和國際分工並非像主流經濟學家所宣稱的那樣對美國有利。相反,這些趨勢掏空了美國的製造基礎,讓美國在許多工業領域落後於中國、日本、韓國和台灣,同時造成製造業就業機會大量外流。
「自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開始以來,在這個國家有99萬家工廠關閉,這是一個可怕的統計數據,」川普在白宮記者會上強調,「很多都是汽車製造廠。這是一個可怕的統計數字,我們將扭轉這一局面。」
川普的財政部長Scott Bessent更進一步解釋了所謂的「中國衝擊」:「有一篇新論文叫做『中國衝擊』,它談論了2004年後發生的事情,一些社區恢復了,但工人們從未恢復,在人的層面上更具破壞性。」
在川普的國際關係觀中,他不區分民主或獨裁陣營,只看哪些國家「佔美國很多便宜」,哪些國家「佔美國一點點便宜」。
Source: https://www.statista.com/statistics/186601/ranking-of-the-largest-trading-partners-for-us-imports/
這種思維解釋了為何他首先對加拿大、墨西哥和中國實施關稅戰——這些恰好是對美國出口順差最大的國家。川普在訪談中直指加拿大:
「加拿大對我們的乳製品徵收超過250%的關稅。當你聽到這個數字時,你不會相信。他們對木材也有極高的關稅,使我們無法向加拿大銷售木材或乳製品,但我們的關稅幾乎不存在。」
對於歐盟,川普同樣沒有好話:「歐盟是這個國家的可怕濫用者。歐盟的形成是為了利用美國,他們確實利用了,但當我在任時,他們不會再占便宜。」
川普認為,作為世界最大消費市場的美國,擁有巨大的談判籌碼,不應被外國關稅或非關稅障礙所限制。他推行的「互惠關稅」原則簡單明瞭:對美國徵收高關稅的國家,美國將以同等關稅回應。
「我們的國家已經被世界上每個國家、每家海外公司掠奪。我們以前所未見的程度被掠奪,」川普直言不諱,「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它拿回來。我們要拿回很多。我們不會再讓人佔我們便宜。」
Source: https://www.visualcapitalist.com/chart-explainer-trumps-reciprocal-tariffs-can-hurt-asia/
Bessent補充道,4月2日將會公布哪些是「good actors」,哪些是「bad actors」:「這將是一個選擇,要麼他們放棄所有市場操縱和那些傷害美國工人的行為,如果他們這樣做,我們就可以有更無阻礙的貿易,要麼我們就會築起關稅牆,我們會收取大量金錢,我們會使系統更公平。」
川普的外交思維本質上是交易性的,他將國際關係視為商業交易,關注成本效益分析而非共同價值觀或歷史盟友關係。「交易的藝術」不僅適用於商業,也是他處理國際事務的核心原則。
在俄烏戰爭問題上,川普明確表達了實用主義立場。當被問及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暫停時,他回應道:
「因為我必須知道他們是否想和解。如果他們不想和解,我們就退出,因為我這樣做是為了阻止死亡,比任何其他事情都重要。其次,遠在後面的是金錢。所以我們投入了3500億美元,而歐洲投入了1000億美元。」
財政部國家安全顧問Michael Waltz進一步解釋:「總統非常明確,他向雙方表明,戰鬥必須停止,雙方需要到談判桌前來。雙方領導人都表示只有川普才能做到。」
很多人在想為什麼川普對俄國普丁很少說什麼壞話,其實在他眼裡,說不定認為俄國可能是佔最少美國便宜的國家,至少從貿易的數字來看,俄國根本稱不上是對手。也因此川普反而對那些一直在賺美國錢的國家恨意更深,更有要打壓的誘因。
對川普來說,言必稱民主或是進步價值(包含環保、抗暖化、DEI、ESG)的更多都是包裝的Scam,用來騙美國讓利,川普治下的美國不吃這套,只吃show me the money這套。我能獲得怎樣的利益,美國是否能因此經濟更強盛,一般人民就業環境是不是更好更有前途,這是他關注的核心。也因此才有main street vs wallstreet 之稱。他的關注指標包含了赤字、包含了逆差程度、包含了本土就業。
川普長期批評美國為全球安全付出過多,而盟友付出太少。他要求北約成員國將國防開支提高到GDP的2%,認為美國不應承擔保衛歐洲的主要責任。
「歐洲出錢出力不夠,」川普在訪談中表示,「歐洲人應該自己提高軍備,自己保衛歐洲。不要一直在貿易和軍事防禦上占美國便宜。」
Bessent強調川普在這方面取得的進展:「總統川普談論了在競選活動中,他談到了自11月以來,歐洲人為自己的防禦出資的需要。突然間,在本週,經過25年的討論和勸說,川普做到了五位其他總統無法做到的事情——歐洲人將會增加他們的國防開支。」
Source:https://www.statista.com/chart/14636/defense-expenditures-of-nato-countries/
川普明確表示,美國不應無條件捲入海外衝突,特別是那些可能導致與核大國直接對抗的衝突。他認為烏克蘭戰爭「如果我在任就不會發生」,並警告這場衝突「可能真的演變成世界大戰」。
「我們必須解決它,」川普強調,「他們每週平均損失2,000名士兵,這是很多士兵。」他的立場反映了一個核心信念:美國應優先考慮自身利益和公民安全,而非為了抽象的地緣政治目標而冒險。
川普政府首個完整月份(2月)的就業數據顯示,美國創造了10,000個製造業工作崗位,扭轉了拜登政府期間每月平均損失9,000個製造業工作的趨勢。本土出生工作者就業增加了284,000人,而外國出生工作者就業減少了87,000人。
「為本土出生的工人創造的就業機會增加了284,000,而外國出生的工人減少了87,000。現在你知道,你聽過同樣的統計數據,外國工人佔據了所有工作,或者幾乎所有的工作,在某些情況下,實際上是所有的工作,而現在是284,000個本土工作。」川普為這一轉變感到自豪。
川普政策的基本邏輯不是降低美國的高成本(這在短期內難以實現),而是通過關稅抬高海外生產的成本,從而縮小成本差距,使美國製造更具競爭力。
對於關稅可能引起的通膨擔憂,Bessent表示這只是「一次性價格調整」,而非長期通膨:「關稅是一次性價格調整,而政府做的其他一切——截至昨天,能源價格下降了15%,原油自就職日以來下降了15%,10年期利率下降,抵押貸款利率下降。」
川普政府正推動使2017年稅改法案的減稅措施永久化,並計劃進一步減少管制,以提高私人部門的活力。這些措施與關稅政策形成互補,共同促進美國製造業的競爭力。
「我們正在嘗試從公共轉向私人,」Bessent解釋道,「政府支出到私人支出,就業應該來自私人公司,而不是政府。」這反映了川普政府減少政府干預,增強私營經濟活力的整體方向。
川普顧問Kevin Hasset補充道:「三件你在競選中強調的事情是,你想創造國內高薪製造業工作,你想結束浪費政府支出,減少非生產性政府工作人員...人們顯然在期待黃金時代,總統已經獲得了1.7兆美元的新工廠承諾,這些甚至還沒有發生,還沒有計入數據中。」
COVID-19大流行暴露了美國對全球供應鏈的脆弱依賴。Bessent表示:「我認為COVID唯一的好處是,它是我們真正陷入深度經濟戰爭或不可想像的動態戰爭時會發生的事情的測試。每個人都意識到,最優化的供應鏈不是可靠的供應鏈。」
這一教訓深化了川普對戰略自主的重視,強化了他認為關鍵物資必須本土生產的信念。
川普深知現代戰爭本質上是工業總體競爭力的體現。鋼鐵、鋁材和半導體等戰略物資的生產能力直接關係到國家安全,不應依賴外國供應鏈。
「總統川普正在徹底搜索地球,確保我們擁有戰略關鍵礦物,這很好,但85%的精煉和加工發生在中國,」Bessent指出,「每當西方公司設立加工公司,中國競爭對手就降低價格,讓他們破產。」
Source: https://www.ft.com/content/4e2d5bb7-e4d5-4b98-b1a8-895c0d493b07
這也是為什麼川普極力在推動造船業在美國本土的復興,並歡迎韓國造船商在美國投資,因為成本的關係美國在造船的量能遠低於中日韓,這在打仗時全國製造總動員的能量是天與地的差異。二戰時期美國的工業生產能量是全球第一,而現在製造業供應鏈最完整產能最大的則是中國。川普知道這是美國的軟肋,需要用強制力的方式設法逆轉這個趨勢。即便經濟學上來說極不合理,但是在國安與戰略意義上則是虧錢也要硬幹。這可能導致無效率但卻是必要的投資。
川普特別關注半導體產業,將其視為美國技術領先地位被侵蝕的象徵。
「現在一切都與晶片有關。我讀到一篇文章,談到汽車的煞車裝滿了晶片。誰會想到煞車裡有晶片?但一切都與晶片有關。以前我們擁有晶片業務,現在它幾乎全部在台灣,他們從我們這裡偷走了。我不責怪他們,我給他們加分。我責怪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因為他們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即使是台積電等公司已在美國設廠,川普仍堅持關稅策略,因為他的終極目標是重建完整的美國半導體產業鏈,而非僅有幾家外國企業的美國工廠。
川普反對晶片法案,認為通過關稅而非補貼更能有效吸引企業:「世界上最大的晶片公司,最偉大的公司之一,我沒有給他們10美分,他們來這裡是因為關稅,因為他們不想支付關稅,也因為他們喜歡選舉結果,因為他們知道我非常支持商業和就業。」
川普的關稅與貿易政策,表面上看似反覆無常、難以預測,但實質上始終服務於幾個一致的戰略目標:
當被問及關稅政策可能造成的市場不確定性時,川普直言:「我們可能會提高一些關稅,這取決於情況。我想我們不會降低,但我們可能會提高。他們有足夠的清晰度。」
他進一步表示對長期戰略的重視超過短期市場波動:「你不能只看股市。如果你看中國,他們有100年的視角。我們按季度計算。你不能那樣做,你必須做正確的事情。我們正在為未來建立一個巨大的基礎。」
這種長期思維解釋了為何川普願意接受短期的貿易摩擦和市場波動,以換取美國製造業的長期復興和戰略自主。對於全球經濟和地緣政治格局,川普2.0政策意味著一個更加注重自身利益、更少妥協讓步的美國,這將迫使所有國家——無論盟友還是對手——重新調整與美國的關係,以適應這個「美國優先」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