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和地穿過黑夜,映照在小輝稚嫩的臉龐,圓潤肉呼的小腳不停擺盪,他滿懷期待仰望圓月,巴不得下一秒就變成十五歲。
阿嬤說,十五歲的時候,父母就會接他回家住。
那時,他就不再是沒有父母的孩子。
他沒有被拋棄,他沒有被丟下,他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別聽他們亂說,爸媽都很愛你……他們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阿嬤心疼地嘆氣,安撫地摸摸小輝的頭,說著越來越像謊言的實話。
十年過去,曾經的滿懷期待早已心如死灰,無論他成績優異還是翹課打架,父母都不曾出現,連半點關心的隻字片語都沒有,哪怕是打電話來幹譙他也好。
有什麼苦衷可以如此狠心絕情?有什麼工作忙到連打電話傳訊息的時間都沒有?
每次問及父母,阿嬤總是笑而不答,總說時間到了,自然會明白一切。
他心裡盤算著,倘若今天父母真的出現,也絕不接受。
看著阿嬤年邁蹣跚的背影,不時地傳來咳嗽的聲音,他快步向前接過購物袋。
「早上去市場忘記買醬油,你去超市順便買牛奶這兩樣就好……家裡有菜,還有昨天做好的月餅不要亂買。」阿嬤嘴裡叨唸邊塞給他五百元。
「今年中秋聽說是超級月亮,剛好在離地球最近的位置,所以比平常更大更圓。」他俐落的跨上自行車,指向夜空高掛的圓月。
「講幾百遍不要用手指月亮,小心被月亮割耳朵!」
小輝嘻皮笑臉地揮揮手,哼著歌騎出家門,沿著田邊小道往超市而去。
前方街燈閃爍,一明一暗之中,似乎有不明物體閃閃發光,他不以為意的向前騎去,赫然看見兩頭野狗……不!更像是狼,異常巨大的狼佇立在路中央,發亮的正是牠那無比兇惡的眼睛。
六目相對,冷汗直流,深怕激怒野獸緩緩倒退。
一聲狼嚎,嚇得他趕緊掉頭瘋狂踩著腳踏車,用盡吃奶的力氣狂踩狂踩,狂踩!慌不擇路之下,大意的栽進路旁的大圳裡,幾近乾涸的水道無法緩衝跌勢,強烈撞擊讓他暈死過去。
頭痛欲裂……四肢百骸彷彿有東西鑽入,像要吞噬一切,又像把他打碎重組,疼痛中他隱約聽見一聲聲擔憂的呼喊,喊著他的名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恢復意識。
張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那頭巨狼,他驚嚇的往後一跳,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聽懂狼語。
牠淚眼婆娑的叫他小輝…眼前這對巨狼竟然是他的父母?
看著毛絨絨的雙手,不敢相信的狂奔,他要回家,他要找阿嬤。
阿嬤!卻發出了一聲狼嚎。
「哭啥?」阿嬤摀完耳朵,輕輕拍著已經變成狼的孫子,明白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狼族本該回到狼族的國度。
是夜,阿嬤朝著暗處的點點幽光揮揮手,腦海浮現與狼主相遇的點滴。
「明年中秋再來看我!」
阿嬤聽見四聲不同的狼嚎,微微一愣,含淚又欣慰的笑著。
中秋月圓是見面的好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