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話 6

那晚，母親去找以前玩具工廠的同事繳會錢，順便拿「恩典牌」衣物。她們抄國術館旁邊的小路回家，但當鑰匙轉開樓下大門時，發現地上都是水。「咦？洗樓梯的不是都白天來洗嗎？」母親覺得很奇怪，走上二樓的沿途，地都是濕的，還有水沿著樓梯流淌下來。「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還沒進門就見到父親在門口掃水，「噢！林家的空中花園漏水啦！」父親邊掃水邊惡狠狠地說，只見還有滾滾的黃泥水沿著樓梯從樓上流下來，就快淹進家門口了。「什麼時候開始漏水的？林家的人都沒出面嗎？」母親把她推進屋，一邊把東西放在乾燥處，一邊問父親。「我下班到家時就在漏水了；可能是你們出去的時候開始的。我按一樓的門鈴都沒人應，就跑上四樓看，水從鐵門後面一直流出來啊……。」父親邊掃黃泥水邊講。「因為被鐵門擋住了，我也沒辦法上去頂樓，水就從鐵門縫隙潑出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是水濂洞咧！」「你還沒吃吧？我來弄，晚飯在桌上罩籠裡。」母親接過工作，趕父親去吃晚飯。「妹妹，把衣服拿進房間，鞋子放那邊，不要弄濕了；去陽台拿雨靴給我，喔，都是黃泥水，好髒！」她趕緊照做，屋外的黃泥水越積越多，竟然還起了波浪，浪裡好像有什麼生物在湧動著……。「林家可能回鄉下了，我吃完飯查電話簿打過去問要怎麼善了。」父親說。「媽媽，為什麼會有黃泥水啊？」她覺得很奇怪。「一定是林家弄空中花園的時候，防水工程沒有做好啦、然後又弄太重了，結果搞成這個樣子！」父親生氣地說。「妹妹啊！你不要靠過來喔！黃泥水裡面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搞不好有水蛭喔……。」母親叮嚀著。「那是什麼啊？」她不懂。「會吸血！」母親警告她。

          當她洗完澡出來時，母親已經清理地差不多了，但還是有水從樓上流下來，不過水量已減少。母親用舊衣裁成的布擋在門口吸水，一段時間要換下來，擰乾水再鋪上；門口有個水桶，裝著撈到的生物。「媽媽，那裡面有什麼啊？」她問。「有一些吳郭魚，還有一條土虱。」母親告訴她。

「啊？為什麼會有土虱啊？」她的故事被同事給打斷。「因為林家在空中花園裡弄了個池子，不過就像我爸講的，防水工程沒做好，加上超過樓頂的承重，所以啊，公寓四樓就變水濂洞啦！」她說。「誇張耶！那有聯絡到林家嗎？」同事很好奇。「後來很晚才聯絡到，因為林家開車回鄉下，以前又沒有手機，我爸還是先打到他們鄉下老家，要對方無論多晚都要回電，林家才知道出事了，男主人連夜又開回台北，上去頂樓看，發現情況不得了了，因為是凌晨，還要等水電師傅啦、泥水工班啦……，他們白天上班時間才能處理。」她說。「哇，感覺那個場景好魔幻寫實喔！水濂洞耶！那林家後來怎麼樣了？」同事興致勃勃地問。她白了同事一眼，說：「我家那棟公寓淹水咧！什麼魔幻寫實？你以為是蔡明亮的電影啊！你知道嗎？因為漏水影響，水氣也滲到我家，衣櫥裡的相片都潮掉了，我媽整理的時候氣的邊撕邊罵，所以，我有很多小學以前的相片都沒有了。你說林家喔？當然是不能跟他們家善了啊！因為那個狀況，我叔三樓的新房也受到影響了，本來可以在我阿嬤過世百日內結婚、搬進去住的，整個就要延啦，還好當時我嬸娘家沒說什麼，還幫忙介紹厲害的律師咧，告死林家啊！」她嘴角不禁揚起一絲痛快地微笑。「你們跟林家的過節可真大。」同事遞給她一杯團訂手搖飲，她俐落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說：「可不是嗎？後來林家男主人還拐我爸去融資買股票，我爸虧了一大筆，跟地下錢莊借錢，我媽知道了跟他大吵一架，後來搞到離婚，我是真的不喜歡林家這戶鄰居的。」她恨恨地說：「搞到我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