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繞路

　　亞述聽到上述名字，原本就奇特的面容更加緊皺扭曲三分，同時眼光飄移到美婦人身上，像在思索什麼。

　　「尋仇？」這名身蝕族首領神色詭異的問。

　　報出兩位朋友的名諱換來如此反應，莫傀安卻絲毫不覺奇怪，如果是不這樣他才真的會覺得奇怪，認為眼前身蝕族人根本不認識摩那羅和芭提雅。

　　「訪友。」

　　被嚴重侵蝕的醜陋身蝕族首領用怪異眼神上下打量，冷若蘭並未像一般大家閨秀般感到抗拒、生氣或厭惡，只覺得師兄和他的對話頗為趣味，大大方方站在那裡任對方觀看。

　　亞述如此反覆的在紙閻羅和其師妹之間觀察，最後確定不像是來尋仇的人，這才道：「莫先生『找』人找得很巧，正好我跟摩那羅有些交情，就由我帶兩位去找他吧。」

　　「有勞了。」

　　說完，也未見莫傀安有何動作，連接小道上的十來張小紙人突然隨風而起，一一飛回返還至他的寬大披風之下。

　　原本禁絕出入的陣式霎時消散，赤熱陽光重新照入，與尚未完全消散的陰氣相接時，更發出冰雪融化般的異音和異狀，憑空升起道道煙氣，詭異又玄奇。

　　氣之變化萬千無窮，能修練到影響身外物者，大多已踏上另一層境界，雖然不是完全無法敵對甚至殺死，但付出的代價和所需的幸運非常人所能負擔。

　　每天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亞述等人自然深知這番道理，因此見到眼前異象令他們面色相當凝重。

　　雖然死了不少同伴，但面對如此高手他們也只能低頭認栽，畢竟是自己眼力不足，只是等到己方實力大減消息傳出之後，這一區附近免不了又將迎來混亂廝殺。

　　生死富貴，轉瞬化空，恩怨情仇，一刀無蹤。

　　這就是沙岩城的日常。

　　遊走大空地，一邊吩咐剩餘手下為死去的人收屍，一邊再向其中幾名較為機靈者交代事情，隨後亞述才獨自一人回到那對葬陰門師兄妹面前。

　　整個過程之中，莫傀安和冷若蘭沒有阻止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觀視四周，發生一場戰鬥死了將近二十人，居然一個居民或是衛兵都沒見到。

　　他們僅僅在氣息感知中發現，大空地附近的建築中，有不少觀戰之人正快速遠去，其餘全都待在原地，吃喝拉撒睡一樣不落，依然正常生活，與各地城鎮風氣十分迥異。

　　「呵呵，師兄，我越來越喜歡這座沙岩城了。」

　　冷若蘭其實是一個不太有耐心的人，只是迫於無奈才擔任葬陰門對外的負責人，而這種又乖又有自覺的居民她就覺得很好，甚至都在想該怎麼慫恿師姐也試著比照教育一下，讓綺羅山脈的人都一乖點。

　　像是清楚三師妹心中在想什麼，莫傀安沒有答她話，只是淡淡對眼前身蝕族道：「都好了？」

　　「好了，勞煩莫先生和......令師妹久等，請跟我來。」

　　亞述想要招呼之時才發覺，除去慈悲天、紙閻羅、定死生三人以外，自己的情報網裡沒有葬陰門其餘門人的資料，他們似乎全都非常低調。

　　而低調通常有兩種，一種是真的沒沒無聞而苟且過日，另一種是所有知道真相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死人。

　　作為親身經歷者，亞述相信葬陰門這個小門派屬於第二種，紙閻羅他難以看透，但那名美婦人也相當不簡單，單憑出手的狠厲殘酷就足以在沙岩城有一席立足之地。

　　重新上路，只是這次變為三人行。

　　沙岩城的毫無規劃造就另一種特色景緻。

　　走在錯綜複雜小徑裡，不時需要高跨低走，二輪金陽更被亂七八糟的建築切分為許多區塊，使得光暗與冷熱交錯明顯，灑落進陰影處時，頗有種撥雲見日的異樣美感。

　　如此走了又半個時辰後，莫傀安卻是突然站定，冷若蘭也隨之停下腳步，只餘亞述一人單獨站在前方。

　　「該到了吧，已經給你足夠時間。」

　　莫傀安雖然不熟悉這座複雜的城鎮，但暗中散布的紙人標記足以令他明白大致方位，三人已經在同樣區城繞上不少時間了。

　　知道自己想要拖延時間通知的小手段被看穿，仁至義盡的亞述也只能點點頭，道：「當然，莫先生說該到了，那我們就該到了。」

　　說完，亞述便率先轉入另一條新的小路。

　　莫傀安與冷若蘭見狀也隨之跟上。

　　這一次沒有花太多時間，很快他們就來到一座四四方方的平凡雙層岩屋之前，稍微特別的是佔地較為寬廣，其餘便沒有兩樣。

　　亞述上前正準備叫門，

　　突然，裡頭傳來清脆「啪！」的一聲巴掌，十分響亮。

　　隨後門被用力推開，一名身「披」此地居民為應對酷熱天氣所特有清涼衣物的女子，甚至都顧不得上半身袒胸露乳、下半身赤裸示人，雙眼通紅的跑了出來，在見到三人微愣一下後就快步離去。

　　冷若蘭見狀，一邊嘿嘿好笑的看著，一邊用雙手遮住師兄雙眼。

　　莫傀安只感覺三師妹還是一樣幼稚又無聊，真的想看，紙人的眼睛又如何遮得完。

　　「咳咳，莫先生，兩位準備好要進去了嗎？」

　　有些搞不懂這對師兄妹的關係，但一直站在門口也不是辦法，亞述只能善意提醒的問。

　　「自然。」

　　邁步向前，三師妹的手也適時收回去，莫傀安先一步來到門邊，就在他要進入之前，停下了腳步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藥瓶，遞給身旁的亞述。

　　「一路上麻煩了，這是敝門的清氣丹，或許有用。」

　　聞言，亞述抬起那張醜陋不像常人之臉，直直看向眼前高大男子，從兜帽之下那窺探不透的陰氣漩渦裡，他似乎能感受到股淡然目光的注視。

　　沒有矯情，亞述伸手接過，微點頭道：「那就謝謝莫先生了。」

　　隨後，這名以身蝕族身份還能在沙岩城生存的異人，自認不對雙方再有虧欠後，沒有多說什麼便直接離開。

　　冷若蘭望向對方遠去背影，秀麗面容這才露出認同神情，道：「不錯，有些實力，個性又對我味口，師兄覺得有機會讓他為葬陰門效力嗎？」

　　「沒有。」莫傀安想都沒有想，直接回覆。

　　世道艱難，於各地磨練出各式各樣人物，他們都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所謂王霸之氣、納頭便拜、跪求收留不過只是話本裡的玩笑話，現實又怎會如此簡單。

　　要讓亞述離開西北地區的沙岩城到西南地區的為葬陰門效力，即使只是稍加思考，也能明白這樣的付出與收入並不成正比，所以莫傀安想都沒想就回絕。

　　冷若蘭聞言忍不住撇撇嘴。

　　「好吧，師兄總是愛打擊師妹我，真是壞心眼。」

　　都二十多歲的婦人了，她在師兄面前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愛計較。

　　對此，莫傀安也拿她沒辦法，只是默默收回剛剛所放出探查岩屋動靜的紙人，打趣對話歸打趣對話，這實際上也是師兄妹間一種掩飾動作的手段。

　　「裡面的朋友知道我來了，進去吧。」

　　莫傀安依然是裝作沒聽到剛剛抱怨，自顧自說著。

　　這訊息代表，裡面沒有問題。

　　冷若蘭露出招牌燦爛笑容，應道：「好咧！師兄。」